遙想當年, 封嫵還在赤雲宗的時候,不時就要與同宗之人聚一聚,商談仙門的近況。大家找個地方坐下乘涼, 或坐或站、蹺二郎腿的、盤腿而坐的的人比比皆是, 不拘小節, 氣氛十分輕鬆。


    而姬家人雖然有血緣牽絆,但人與人間的關係卻複雜多了。簡禾想到一會兒得以乖寶寶的坐姿跪坐全程, 簡直苦不堪言,兩條腿已經提前感覺到發麻的滋味了。


    兩人起得有點晚, 好在, 匆匆到場以後, 清宴壓根兒還沒開始。


    梅林前、空曠的石地間,站著十多個衣著華麗的佩劍少年, 正三三兩兩地聊著什麽。


    仙門世家的子弟最重視排場和儀表,姬家也不例外。晴空下,少年們俊秀的臉龐如生煙的白玉, 俊彩飛揚,秀逸稚氣,眉宇間十分相似。


    不過就算不看臉,看瞳色也能辨認出來。在此之前, 這個任務裏,簡禾見過npc都是黑褐色眼珠的。姬家人瞳色特別,不管老少,在燦爛的日光下, 眼珠都呈現為溫潤沉穩的深灰色,簡直是如假包換的血統證明,一看就知道是同族之人。


    這麽看來,瞳色淺淡、在日光下趨於銀灰的姬鉞白,反倒像個異類。


    看到姬鉞白與她出現,眾人都停止了打鬧,乖巧地朝兩人見禮:


    “二公子。”


    “少夫人。”


    簡禾:“嗯?他們叫姬鉞白二公子?怎麽叫得這麽生疏?”


    係統:“小時候當然不是這麽喊的。長大以後,身份不同了,不好再像以前那樣叫,就都改口了。”


    簡禾點點頭。


    姬鉞白的父親沒有兄弟,而原本那個發瘋後掛掉的老夫人,隻生了一對雙生子。所以,這些少年們,雖然冠了這個姓氏,但其實與姬鉞白的親緣關係挺遠的。


    饒是如此,他們心裏卻像是十分喜歡姬鉞白。稱呼聽著是生分,但親近信賴之意卻半點不少,卻都寫在了臉上。


    說了一輪恭祝的話語後,他們就按捺不住,摩拳擦掌地問起了姬鉞白獵魔的事。


    姬鉞白挑了些能說的說,眾多少年已經聽得如癡如醉。


    一個藍袍少年滿臉羨慕,道:“真好啊,我爹壓根兒不讓我獵魔,說我年紀小,太危險了。”


    姬鉞白揚眉,莞爾道:“你的確還小。”


    “二公子,連你也這麽說。你馴服第一頭魔獸、帶著它出現在仙盟大會時,不也才十六歲麽?我過完年就十七了……唉,我爹忒古板,還說我不學好。獵魔有什麽不好的呀,多威風啊。”


    “那你瞞著他不就行了。”


    “我不敢啊。”藍袍少年喪氣道:“他說了,要是我敢偷跑去獵魔,他就用咱們姬家的家法伺候我。我哪敢啊。”


    少年們一聽“家法”二字,齊齊打了個冷戰:


    “那確實是不敢!”


    “你還是聽你爹的話吧!”


    簡禾:“……?”


    姬家的家法是什麽鬼,他們至於怕成這樣麽?


    難道是藤條燜豬肉?


    “硯奚,你爹不讓你去也是為了你好。”另一個少年勸道:“我在公孫氏有個好友,聽他提過幾句:近來這段時間,野郊之地魔氣甚濃,還出現了用途不明的陣法。你又沒什麽經驗,若是出了意外,恐怕應付不了。”


    姬硯奚吃驚道:“什麽?有這樣的事?你說清楚點。”


    “此言不假。我還聽聞,在魔氣最濃的地方,有人偶然聽到了簫聲出沒,時高時低,時聚時散,每逢那時,就能看到異常凶猛的魔獸在濃霧中出沒,簡直就像是有人在用簫聲操控著魔獸。”那少年道:“反正我已經想到是誰了,你們呢?”


    眾人臉色一變。姬硯奚遲疑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不可能吧。我聽說玄衣在屠戮赤雲宗後,就行蹤成謎,再也沒誰見過他的蹤影了。簫聲隻是巧合吧。”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魔族人能幹什麽好事。”


    簡禾微微一歎。


    也對,現在時間倒退了三年。被賀熠燒了個幹幹淨淨的公孫氏,還活蹦亂跳著。而玄衣,也在苦逼地四處搜魂當中。三位病友的生活呈平行線的狀態,還沒有交集。


    話說,玄衣人都不在江湖飄了,江湖也還是有他的傳說啊。


    姬鉞白漫不經心地評價道:“瘋狗罷了,不必在意。”


    簡禾:“……”


    沒想到,你們是這樣互相嫌棄的??。


    很快,少年們的話題又繞回了獵魔上。


    “硯奚的箭法那麽差,十箭九空,還有一杆射回頭。要真碰到獵物了,搞不好先射傷自己人呢。”


    說完,大家就笑成了一團。


    就在這時,他們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重重的咳嗽聲。


    簡禾納悶地回頭,便看到幾個姬家的中年人站在那裏,正嚴厲地望著這邊,為首的一個容顏蒼老、神態端肅,目帶警告。活像看到了街上的壞小子勾搭自己的寶貝閨女。


    剛才還手舞足蹈、高談闊論的姬硯奚立刻慫了,小聲道:“二公子,少夫人,我爹喊我,我先走了。”


    在長輩的盯梢下,少年們像做了虧心事,各自散開了。


    簡禾眉頭皺起,發現姬鉞白唇邊那抹淡笑已經悄然消失了。


    人員到齊,清宴開始,剛才的少年們都在父母身邊落座了,一個個跟乖寶寶似的。


    昨晚見過的老夫人,就端坐在了正中的案幾上。她的侄女莫欽欽也陪在她身邊。


    雖然說是清宴,但其實端上來的每一道素菜,都做得十分精致可口,並不比葷菜差。無奈,自從人員到齊後,宴席的氣氛陡然一降。人人都低頭猛吃,別說談笑碰杯了,連聊天的都沒有,死寂沉悶,令人窒息。再好的佳肴,也食不下咽了。


    簡禾:“……”


    要是不說,根本不知道姬家昨天才辦過喜事,說辦完喪禮還比較恰當。


    姬鉞白卻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用餐氛圍,自若地挽起袖子夾菜。受他感染,簡禾也放平了心態,邊吃東西,邊思索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顯而易見,姬鉞白在姬家小輩之中人氣頗高。至於他們的父母——雖然沒有繼承權,但從輩分上說,也算是姬鉞白爹娘那一代的了,卻明顯很不待見姬鉞白,甚至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與他接觸。


    那種不喜,甚至已經露骨到流於表麵。


    為什麽呢?


    姬家大公子死因查不出可疑之處,也已離世半年,一切皆成定局。姬鉞白就是下任的家主了。都這個時候了,為什麽還會對他公然表露出敵意?


    不論是因為什麽,都肯定不是涉及原則的大事。不然,那些小輩不可能那麽喜歡姬鉞白。


    簡禾:“……”


    唉,這個家裏,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很詭異。


    這次的副本名也是。不像以前的【xx怪】、【xx魍魎】那種簡單粗暴的標題,看名字就能猜到大致內容。


    【雙生子的詛咒】。


    不用問了,“雙生子”肯定就是說姬鉞白和他兄長。


    那“詛咒”指的是什麽?


    誰下了詛咒?誰又中了詛咒?詛咒的目的是什麽?


    簡禾暗歎一聲,雖然謎團很多,可苦於目前線索太少了,思來想去,還是毫無頭緒。


    係統:“宿主,這是個推理難度為鬼畜級,通關難度為中級的副本。真相或許會很出人意料,也許要到最後一秒,謎底才能解開。”


    簡禾:“這似乎是第一個推理難度為鬼畜級的副本?”


    係統:“不錯。之所以判這麽高的難度,是因為你得到的提示比從前任何一次都少,所以會感到寸步難行。”


    “……夫人?”


    忽然之間,手背被輕輕地拍了拍,簡禾如夢初醒,才發現自己碗中的豆腐,已經不知不覺中被她用筷子戳成篩子了。


    姬鉞白眼中劃過一絲暗光,低聲道:“在想什麽,想得那麽入神。”


    無端端地,簡禾的後頸閃過了幾絲涼意。鎮定了一下,她靈機一動道:“我就是在想,你們姬家的家法很嚴嗎?為什麽剛才那些小輩那麽害怕?”


    姬鉞白一怔,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便笑了出聲。方才的陰霾與試探,似乎都是錯覺。


    “笑什麽呀,告訴我啊。”


    “不急。”姬鉞白淺笑盈盈,揶揄道:“等夫人哪天犯了家規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家法為何物。”


    簡禾鬱悶道:“那你們家規多嗎?”


    “倒也不多,隻有一條。”


    “是什麽?”


    姬鉞白笑而不語,將一個瓷白的小碟放到了簡禾麵前。


    碗中已經裝了十多個剝了殼的蛇仁。這是一種外形醜陋,宛如蛇頭,但實際口感很香、爆炒後風味更佳的果子。殼很堅固,難以剝開。但豈會難得倒姬鉞白。蛇仁在他手中就像沒有外殼的軟物,“喀拉”地捏一下,殼就裂開了。


    簡禾不客氣,接過來就往嘴裏送。


    吃到一半,她又感覺到了一陣惡狠狠的視線在自己臉上剜了一下。抬頭,坐在遠處的莫欽欽已經錯開了視線,在老夫人的耳邊嘀咕著什麽。


    簡禾一哂,沒有理會。


    午時,終於熬完了這種氣氛沉悶、了無生趣的活動,姬家似乎還有事要商議,姬鉞白必須留下。


    這種活動並不強製家屬參加,簡禾跪坐了一個早上,腿酸得很,不想再留下了,就打道回房休息了。


    回到房間,躺了片刻,卻又睡不著,簡禾幹脆坐起來,看了一下心動數值,姬鉞白的數值提高到了20點。還不到“有好感”的程度,但至少,存在感已經比原來的更高了。


    簡禾:“……”


    劇情任務毫無線索,感情進度龜速爬行。唉,不論是哪一世,姬鉞白都如此棘手。


    係統:“宿主,不用擔心。因為我們提供的劇本提示太少了,所以,會相應降低npc的智商。待會兒,就會有冤大頭送上門來為你解惑,請把握本次機會。”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幾聲低低的獸吼聲。伴隨著一個冒冒失失的聲音:“哎,你要把我棋子叼哪去……”


    這聲音很耳熟,簡禾精神一振——冤大頭來了!


    推門出去,她瞧見一隻藍得發黑的鳥兒正在穿過花林上空,豔紅的鳥喙中叼著一枚玉石棋子,在往這邊飛來,姬硯奚一邊慌慌張張地追在後麵,一邊喊叫著想讓它停下來。這動靜驚動了花林中的兩頭魔獸,故而才會有那幾聲嘶吼。


    簡禾吹了聲口哨,那隻鳥兒就落在了她肩上。


    姬硯奚氣喘籲籲地停在了幾步之遠,道:“少、少夫人,麻煩幫我抓住它。”


    “這是你的仙寵麽?”


    “不是,不然怎麽會不聽我的指令,也不知道是從哪飛來的野鳥兒。我正準備玩十獸棋呢,它叼了我棋子就跑了。”


    簡禾腹誹:“世界上哪有那麽巧合的事。不用問了,這天外飛鳥,肯定是係統安排的。”撫了撫藍鳥的後背,它便乖巧地把棋子放到她手心,拍拍翅膀走了。


    姬硯奚:“……”


    “行了,跑得那麽急,你先休息一下吧。”簡禾端詳手中的棋子,正正方方的底座上,端坐著一頭雕刻得十分精細的獅子,背上插有雙翼:“這叫做‘十獸棋’?怎麽玩?”


    姬硯奚自小就愛跟在姬鉞白身後晃,明著是喊“二公子”,其實在心裏,一直把姬鉞白當成哥哥,小時候就喊過他一段時間的“二哥哥”,後來被爹痛斥過,才改了口。


    眼前的人是姬鉞白的妻子,姬硯奚愛屋及烏,毫不猶豫地、恪守禮儀又十分詳盡地答了她的問題。


    原來,這是蝶澤近來最流行的遊戲,規則類似於簡禾那個時代的古早遊戲鬥獸棋。但是,這兒的棋子並不是老鼠、大象、老虎等尋常的野獸,兩個陣營,分別執十枚仙獸與魔獸的玉棋。


    簡禾想起姬鉞白的房間裏也放著棋盤,難不成姬鉞白也喜歡下棋?或許,這能成為刷好感度的切入口。


    不,這個往後再議。現在要抓緊npc智商低的時間來套點話。


    簡禾捏了捏這枚棋子,道:“硯奚,你很喜歡下棋吧?”


    “當然了。一方棋盤雖小,可陣勢萬變,其樂無窮。”


    “那就正好了。我知道一種棋子遊戲,規則比十獸棋複雜,還可以幾個人一起玩。”簡禾齜牙一笑:“它就是——大,富,翁。”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摸魚小壞壞、三千界凰姑娘的地雷,麽麽噠(づ ̄3 ̄)づ


    ——腦洞小劇場——


    1.


    簡禾:你們唯一的家規是什麽?


    姬鉞白:從夫。


    簡禾:……


    2.評論區一片“換老公”的呼聲。


    玄衣: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時候,


    賀熠:叫人家寶寶


    玄衣:現在新人勝舊人啦


    賀熠:叫人家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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