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依我看,不如實行配給製,這樣還能多支撐一陣子。”


    “不用。”


    梁錚先是否決了樊正的提議,然後又叮囑他道:“這會引發無必要的恐慌,此事你切莫聲張,先找人挖掘泥沙,裝車送入糧倉,製造我軍糧食仍然充足的假象。”


    “啊?這是詐欺吧?”


    “安撫人心的大事,怎麽能叫詐欺呢?”


    見樊正表情驚惶,梁錚隻好耐心安撫他道:“糧食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已想到辦法解決了。”


    梁錚如此言之鑿鑿,樊正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領命:“好吧。”


    聊完了正事,樊正站在梁錚身邊,看著熱火朝天的工地,便忍不住感慨說道:“還是都尉你有辦法,現在仆從軍傷亡慘重,他們的家人與所屬邑落,為求自保,為了生存,不得不對我們唯命是從,為我們效力,否則隨時都要麵對斷糧的危機。”


    說到這裏,樊正仿佛明白了什麽,驚訝地看向梁錚:“難道都尉你早就預測到了這種狀況,所以才會故意在戰鬥中派他們去送死?”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句話的份量,樊正直到此時此刻,才算是真正有了切身的體會。


    不過送死的又不是黑騎軍,更不是漢人,所以樊正心中並無太大的抗拒,但對梁錚的敬畏,卻是又更深刻了幾分。


    梁錚掃了他一眼,冷聲提醒道:“良平啊,這世上,有很多事情能做的不能說,能說的不能做。若是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你會死得很難看。”


    這是提醒,不是威脅。


    但對樊正而言,卻無差別。


    梁錚隻是一句話,就嚇得他滿頭大汗,趕緊捂住嘴巴。


    可隨後樊正又忍不住詢開口問道:“都尉,我已經知道什麽事情是能做的不能說,但什麽是能說的不能做啊?”


    “當然是朝廷的政令啊,口號喊得越是響亮,就越是難以落實。”


    聽完梁錚的解釋,樊正先是疑惑,隨即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心中略一回顧記憶中的過往,對比自己曾經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發現還真就是這麽回事兒。


    可隨即樊正又有了更多的疑問:“有很多的政令,的確隻是喊喊,卻從不落到實處,可這又是為什麽呢?”


    “因為解決問題,往往意味著上位者要拿出到手的利益給百姓,他們會甘心接受嗎?但什麽都不做,就會被人認為是昏聵無能,從而失去人望,所以就要派人出來高聲疾呼,表示自己已經關注此事。反正,讓人喊話既花不了幾個錢,又能騙到無知百姓,何樂而不為呢?”


    梁錚目光幽幽,對於政治,他實在是太熟悉了,也看得太透徹了。


    沒有這種眼光與視角的樊正,聽完之後卻是憤憤不平:“這樣也太過無恥了吧?”


    梁錚哈哈一笑,語氣嘲諷說道:“政治嘛,本來比的就是誰更無恥啊。政客說謊固然不對,但你竟然選擇相信,那就是你自己的愚蠢了。”


    樊正歎氣,聽完了梁錚的話,他感覺自己有點看不懂這個世道了。


    仁義禮智信,朝廷不斷鼓吹的這五常之道,還能相信嗎?


    兩人正聊著,一名親兵疾步奔來,將手中的戰報呈遞給梁錚:“都尉,遼西傳回消息,兩日前,白馬義從攻陷柳城,騎都尉公孫瓚降服了遼東屬國的烏桓貪至王,又俘獲軍馬數千,人口數萬,大勝而回。”


    梁錚看完戰報,朗聲大笑:“哈~,看來我的禮物,是成功送出去了。”


    黑騎軍需要修整,本就無力再發動攻勢,所以訛詐了蹋頓一批戰馬之後,梁錚便就此作罷。


    但若因此放任蹋頓從容接手丘力居敗亡之後遺留下來的勢力,那也是不可能,所以梁錚幹脆做個順水人情,把三王部的殘黨賣了一個個好價錢。


    公孫瓚此人,便是梁錚精挑細選之後,唯一合適的買家。


    放下戰報,梁錚搖頭感慨:“唉~,蹋頓,我的好朋友啊,希望他接下來的日子,過得不要太過艱難,否則我心中會過意不去。”


    樊正聽完露出苦笑,忍不住吐槽道:“都尉,做你的朋友實在是太難了,你這樣惡劣的性格,就不能改改嗎?我若是蹋頓啊,知曉自己被你這樣玩弄,遲早會被活生生氣死啊。”


    對此,梁錚隻是灑然一笑,隨後又聊起了眼下的局勢:“現在,外患已除,剩下的,便是解決內憂了。”


    這平叛之功,想要揚名立萬的樊正自然不願意錯過,當即主動請纓:“沒了烏桓人這個強力的外援,張純、張舉二賊,滅之何難?都尉隻需派我出戰,兩千人,隻需要兩千人,屬下就能提著他們的人頭,回來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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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對於這份唾手可得的功勞,梁錚卻是毫無興趣:“黑騎軍雖然還有強行出戰的能力,但凡事不可去得太盡,要給自己留有餘地,我要保留黑騎軍最低限度的戰力,以應對任何可能的意外狀況發生。”


    未料勝,先料敗,梁錚總是會給自己留下退路。


    這是老成之舉,樊正雖然心有不甘,卻也隻能接受:“好吧,屬下明白了。”


    見樊正還在那唉聲歎氣,梁錚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點他道:“唉~,良平你啊,做官不是這樣做的,你這種的個性,在官場上很容易就會得罪人啊,尤其是得罪你的上級。”


    對於梁錚的調侃,樊正聽得直撓頭:“嗯?都尉此話何意,弄得我都一頭霧水了。”


    “劉伯安肩負著朝廷的期望,千裏迢迢跑來幽州平叛,若是最後卻連一點能拿得出手的功勞也沒有,他要如何對上交代,他要如何對下服眾?”


    “啊?所以……”


    樊正驚訝不已,這下子他才算是明白了,為何梁錚不去動滅殺張純和張舉。


    這種有毒的功勞,強行吃下去是會死人的。


    梁錚笑道:“為人下屬,麵對新官上任的上司,總是要有一份拿得出手的見麵禮,這叫做禮數,你懂了嗎?”


    “是,屬下明白了。”


    樊正聽完之後,心裏忍不住琢磨起來,自己回去之後,是不是和老哥商量一下,也送一份大禮給梁錚?


    畢竟,這暗示得太明顯了。


    但送什麽好呢?


    都尉不喜歡錢財,難不成要送一個天姿國色的美女嗎?


    樊正不由得陷入苦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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