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腳下的路是越走越遠,同樣也是也是越走越偏。


    一路之上還有不少的岔口,每當遇到岔口時,便是不熟悉道路的老者最為煩心之時。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看似癡傻的少年總會在岔口前耽擱好一會,然後才磨磨唧唧地指出其中一條路。


    賒刀老者抬頭看了看即將下山的太陽,絲毫沒有著急的意思,遲些就遲些,隻要路對了就好。


    壽命時間對於修行之人,特別是賒刀人而言最算不得什麽,無非就是氣運罷了。


    賒刀換氣運,氣運換壽命。


    這本就是賒刀人的入門之法。


    走在最前麵的許初一時不時地向後看去,每次那眼神都是落在了那個淒慘女童身上。


    就這樣三個人走走停停了大概半個時辰,總算是隔著三裏路左右的距離,能夠看見山腰上的那一間破廟。


    說是一間,其實如何看也頂多隻剩下了半間寺廟。


    朝著南邊的那一半早已牆倒屋塌,就連廟裏的情況一眼也能看個大概。


    廟中佛像早就不知去哪了,隻有一張破舊不堪的青石供桌和瓦礫碎片鋪成的建議床榻。


    不用說也知道,若是人睡上去不會舒坦,反而落得一身的傷痛。


    賒刀老者眯起眼,朝著破廟望去,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廟中情況,便被許初一給擋住了。


    許初一見到了,趕忙跑到了巨石之上,擋住了老者遠眺的視線。


    “糖……”


    少年右手掌心伸出,允吸著左手食指,口水順著嘴角流淌而出。


    活脫脫一副傻子模樣。


    “是,是,是。”


    老者一連說了三個“是”,趕忙從懷中掏出了幾枚糖塊,隨手便放入了少年攤開的手掌上。


    “嘿嘿。”


    傻笑了兩聲的許初一雙手捧著那幾顆糖塊,很是利索地跳下巨石,直接奔著山下而去。


    跑了一會,少年似乎是想起什麽,又折返了回去。


    “給你……”


    跑到女童麵前的少年將手中僅有的幾枚糖,好一陣地挑挑揀揀。


    找出了其中看上去最大的糖塊,不由分說,直接塞進了女孩的嘴裏,隨後又拿出一半糖塊放入了女孩被鐵鏈緊緊鎖住的手中。


    老者看在眼裏,隻是輕哼一聲,沒有去管少年的古怪行徑。畢竟沒人會去想一個傻子的行為有何邏輯可言。


    扭過頭的老人繼續盯著那半間寺廟,遲遲不肯前進,小心翼翼的他想要看看寺廟裏麵是否有些什麽機關門道。


    像是他們這種無依無靠的修行人,與野修想比也就多了個門派而已。


    為了一件法寶又或是些許氣運,同門之間大打出手,甚至以命相搏已然是見怪不怪了。


    現如今的世道,別說是什麽同門了,就連父子之間也未必見得有什麽情誼在裏麵。


    若是不看仔細了,就這樣貿然進去,說不定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自己之所以來這,什麽同門之誼那是唬人的,實際也是想要看看,這人與自己孰高孰低。


    若是可以,再挑個合適的機會出手。


    既然好不容易來這了,豈能空手而歸?


    老者有自己的打算,而被塞了糖塊的女童此時卻發了起了愣。


    女孩嘴角上揚,就這樣看著眼前傻笑的少年。


    “甜嗎?”


    “甜!”


    不知是說口中的糖塊甜,還是說少年的笑容甜。


    見女孩吃完了糖塊,裝傻充愣的許初一這才笑嘻嘻地離開,連滾帶爬地下了山。


    脫離了二人視線的少年,很快便到了山腳。


    上山的時候用了兩個半時辰,下山到村莊,少年卻隻用了不到一刻鍾的時間。


    站在山腳下的少年抬起頭看了看半山腰,隨手將那些糖塊丟在了地上,收起了之前傻樂嗬的笑容。


    “唉。可惜了。這才多大年紀啊?”


    少年搖了搖頭,轉身回到村子裏,帶著早就在村口的村民繞著村子走了一圈。


    許初一毫不吝嗇,將身上的十八張符籙盡數貼在了村子的四周,阻隔了村子與外界的聯係。


    少年隨後帶著眾人走向村口。


    “你們現在這等著,我上去看看。”


    最終還是放不下心來,許初一決定再上去看看。


    “初一啊,我看你就別去了。”前幾日找封一二給自家孩子算命的張家婦人開口說道。聽她的言語之中滿是憂愁與關心的語氣。


    “就是,有封道長在上麵,應該沒事的。”一旁的漢子點了點頭也跟著附和道。


    可能是漢子帶頭說了這話,其餘幾個人也跟著他後麵開口勸了起來,希望少年不要離開村子。


    許初一回過頭,沒有說話,隻是笑了笑。


    與他們相處雖然不過半月之久,但是少年心裏清楚,他們大多是心地善良之人。


    哪怕其中有些人難免有些別樣的心思,生怕自己離開後,符籙作用也隨之消失。


    但這並不妨礙許初一對他們的好感,他覺得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


    好歹也有不少人是真心實意擔心自己去了山上出什麽事不是嗎?有這些人,就足夠了。


    “大家放心,我師傅的符籙管用得很。”


    許初一笑著說道,想要讓村民放心。


    想著解釋完就趕緊上山,可剛要轉身的少年感覺自己的一隻衣袖被人緊緊拽住。


    他轉過頭,見是張家的婦人,剛想開口解釋,卻還未等他開口,倒是那個婦人先說話了。


    “要不你還是帶幾張符籙走吧!留著防身用。”婦人說著指了指懸於村口的符籙,繼續說道:“大不了咱們擠一擠,莫要出了什麽岔子才是真的。”


    少年思量了片刻之後,催動其中一張符籙飛入了自己袖中。


    幾個好心的村民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少年的話打斷了。


    “我還是早些上去吧,不然真要是有什麽意外,就遲了。”


    想到山上還有那位要替他們趨吉避凶的封道長要獨自一人麵對賒刀人,幾個村民這才作罷。


    畢竟人家也是仙人的徒弟,本事肯定也是有的。


    半個月前,封一二在推演出了半月之後村莊的劫難。


    倆人一夜未睡,就為了盤算究竟該如何。


    起點許初一的意思是半路攔截,但很快被封一二給否了。


    “不是我說你,你這不是小瞧那個賒刀人,而是小瞧我了!”封一二撓了撓頭,一臉不屑地解釋道:“我要是一出手,起碼一郡之地山河變動。”


    “打個架而已,至於嗎?”許初一撅著嘴,一臉的不信。


    封一二嘿嘿一笑,厚著臉皮說道:“沒辦法啊,誰讓我這麽厲害呢?”


    其實倒也不是遊俠兒誇張,隻因為他背上長匣之中的把柄大道春秋屬實是有些強的過分了。


    當年洛陽一刀開江,自己的大道春秋與之相比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況且賒刀人的境界究竟多高,封一二並不清楚,若是讓他給跑了,還不是白忙一場。


    “真憋屈啊,打也不敢放開了打。我看不如我們啥也別管了,直接走得了。”許初一站起身來,一臉不悅地說道。


    “別急啊。我們得想個法,打是要打的,走遠點打就成,可就怕他不跟著來啊!”


    封一二單手撐著腦袋,開始琢磨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許初一在房裏來回走動,越想越氣,說道:“這樣的話,顧慮也太多了吧?走遠點打不行嗎?讓他跑不掉不就成了?”


    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卻有些難了。


    但是少年的那句走遠點,倒是讓封一二眼神一亮。


    於是隨後的幾天,封一二不厭其煩,不光是給這戶人家的孩子算命,甚至給全村人都算了命。


    順便說了半個月後的那場災難,山下人聽山上事,雖說是不明所以,但是說這事的人可真是仙人啊。


    絕大部分村民是信了,可還有不少人依舊有些狐疑。覺得是遊俠兒故弄玄虛,想要多收些錢財。


    見還有人不信,還是許初一腦子靈光,執意讓遊俠兒直接腳踏長匣飛入雲端。


    果然還是這些東西最能糊弄人,如此一來,村中沒有人不信的。


    隻要信了,那之後的事便越發順利了。


    封一二從懷中掏出了一座假山盆栽,隨手丟到了村落西邊。


    隨著假山盆栽落地,一座算不上太高的大山憑空浮現。


    村民哪見過這個,不由得驚呼了起來,剛剛才飛天,現如今又是移山。


    看來真就是遇見了傳說中的仙人了。


    “大夥放心啊。隻要將那個賒刀人引到山上就行了。”封一二深吸一口氣,對著圍觀的村民說道。


    於是才有了許初一裝傻子,村民配合的那場戲。


    按照封一二的說法是,許初一的腦子靈光,這傻子裝的也像。是最為合適不過的人選了,論裝傻子,少年有天分。


    雖說都是誇人的話,但是許初一卻越聽越不是滋味。


    原本隻要賒刀人上了山,剩下的事就不用許初一去管了。


    但是少年始終放心不下,畢竟多出了個不知從哪來的女童。


    若是被賒刀人抓來的還好,可是剛剛在村子裏,女童分明叫了老者一聲爺爺。


    這倒是讓人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來,生怕其中有什麽蹊蹺。


    少年想到這,趕忙朝著山上跑去。


    按照遊俠兒交代的路徑,不到一刻鍾便已經看到那間破廟。


    說來這個盆栽也是神奇,遊俠兒說是從一個和尚那借來的,盆栽不大,但是內有玄機。


    這盆栽所化的山確確實實是做真的山,不過是座海中孤山。


    而這盆栽便是通向海中孤山的鑰匙,最為神奇的是,盆栽可化型。


    如此一來,既不會侵擾這一郡之地,也不會讓賒刀人起疑心。


    等少年到了那,仗著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掩蓋自身氣息,躡手躡腳地躲到了一旁。


    與他一開始想象的大打出手不同,封一二與賒刀人竟然就是坐在那聊天。


    而那柄春秋大道則是插在了兩人中間。


    “怎麽?按照你說的。我這麽做就是錯的?就應該死?”老者語氣平靜,似乎是要和封一二辯上一辯。


    “那是自然!你以這點小伎倆,圖謀一地氣運。怎麽就沒錯了?”


    “嗬嗬。你這話說的真是有些意思。我賒刀一門,向來都是如此行事,再者說了,這些人生而貪心。心甘情願來我這賒刀,我可不曾強取他人性命!”老者笑了笑,接著說道:“他們之後的家破人亡,全因氣運所致。若是他們背井離鄉,也不會有這般事發生。”


    封一二搖了搖頭,歎息道:“不是這個道理啊!”


    “怎麽就不是這個道理了?”賒刀人冷哼一聲,開口說道:“每個門派都有自己修行的方法,這一點是誰定的?那是自古有之。我不過是做買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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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覺得不對。”封一二看了一眼身前的春秋長劍,說道。


    賒刀老者眯著眼,繼續問道:“你說你講道理,那我問你。你究竟講的是什麽道理?自己的道理?”


    “你是否記得多年前曾經到過一個村落,遇見了一個叫謝華的年輕人。”遊俠兒問道。


    老者搖了搖頭,“不記得了。走過那麽多地方,怎麽可能每個都記得?”


    “他是個瞎子!你拿走了他一半的魂魄。”


    遊俠兒說著閉上了眼,想起了那院中的梧桐古樹。


    老者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有些印象了。我還給了他一顆梧桐樹。不過這也是買賣,如此做買賣,你能如何?”


    在廟外的許初一緊鎖眉頭,他實在是不明白,封一二為何不動手,反倒是在這說起了這些。


    取一地氣運,造成人間慘劇,不是瘟疫就是幹旱,這樣的理由不夠嗎?怎麽突然說起了道理?


    難不成沒有道理,就不能動手?


    少年其實並不知道,封一二也十分想打,但是卻動不了手。


    是因為他突然發現無論如何,自己都提不起那柄大道春秋,無奈之下隻得和老者說起了話,想要找一找自己的道理。


    以往用春秋長劍的時候,自己都是得心應手,唯獨這一次卻不行了。


    “要是不動手,那老夫也就不奉陪了。”


    賒刀老者說著拽動手中鐵鏈,就準備帶女孩下山。


    第二十二章 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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