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修停下腳步,皺著眉頭將小腹深處的匕首拔出,甩手飛擲出去,徑直釘入一名士兵的腦門,後者仰麵栽倒,但其餘人不為所動,腳步都沒有放慢半分,在同袍因死亡掉隊的那一刻起他們就開始自發地調整站位,埃修強行撕出來的空隙轉眼間就被填補得密不透風,陣型甚至更加嚴實。拔劍的動作也整齊劃一,鋒刃與劍鞘相互摩擦的聲音被統合成一個短促而響亮的尖銳呼哨;與此同時藏於腰後的短斧也被拔出——在北境,龍騎士團的“蒼龍隱手”並不是什麽獨門絕技,從正規軍到雇傭兵無不青睞這種廉價而實用的遠程打擊手段。


    一時間埃修的視野內全是野蜂般紛亂飛舞的短斧。他不閃不避,狼斧強硬地劈斬,寒芒在空氣中縱橫交錯,形成若幹巨大的十字。仿佛有一個小型的風暴沿著埃修的手臂呼嘯、擴張,任何飛斧在接近埃修前都被卷飛,落到身後。而風暴並未止歇,以恐怖的聲勢將緊跟在飛斧後密集突刺的劍刃齊齊絞碎!


    而這些阻擋埃修的士兵在此時展現出了強韌到不可思議的心理素質,他們同樣不閃不避,以毅然決然的姿態赤手空拳地踏入了埃修掀起的風暴!埃修立刻意識到,他麵對的並非身經百戰的軍卒,而是極盡瘋狂的死士!對方的意圖非常明顯,就是要以血肉之軀死死地攔截在狼斧橫行無忌的軌跡上,直到後者死死地嵌在某人的骨骼間,幸存者便可以趁此機會重傷埃修。


    真是狂妄又暴虐的戰術,製定者也隻會是一個狂妄又暴虐的人。潘德從未有人對超一流武者作出如此針鋒相對的布置,但又不得不承認這一戰術若是執行到位,超一流武者或許真的會從不可一世的神壇上被硬生生地扯落。他們或許有遠超常人的體能,能永不停歇地斬殺,但他們手中的兵器會磨損、會斷折,因為凡鐵與凡人一樣難以企及超一流武者的上限。而此戰術的核心隻需要“以命換命”四個字便足以概括:以人的性命換取武器的使用壽命,借此創造出與超一流武者換命的窗口。思路看似簡單粗暴,但實施起來卻存在一個難以逾越的天塹:如何將人訓練成悍不畏死的消耗品?


    但這一戰術的製定者顯然用某種辦法跨越了這個天塹,也許他認為有了這麽一批死士,無論是瑟坦達、道格拉斯或是其他超一流武者都有授首的可能,但另一道天塹卻在此時出現——那就是狼斧本身,畢竟是從神話中走出來的造物,鋒利程度匪夷所思,而狼斧的駕馭者埃修同樣強悍得匪夷所思。死士們前赴後繼的慘烈犧牲在這對組合麵前無謂得有些可笑,戰斧的風暴驀然平息,而後收束成一線壓抑到極致的寒光,死士們的上身在半空中撲出一個短暫的弧線,落到埃修身後,而下半身則維持著跑動的姿勢栽倒在雪地。埃修沐浴在瓢潑的血雨中,冷酷踏過滿地的殘軀,他與投石機之間一片坦途。


    計時結束。


    埃修信步向前,手裏捏了幾片碎裂的劍刃隨意揮擲,那些留在原地操縱投石機的軍士還沒來得及砸下扳機就紛紛倒斃,第三輪齊射胎死腹中。埃修正想上前將投石機盡數破壞,一陣密實的箭雨突兀地降臨,橫阻在埃修麵前——敵人的遠程部隊終於開始對埃修進行火力壓製。


    好快!阿爾德瑪公爵喉結上下不停翻滾,倒吸進口腔的冷氣將他的唾沫浸得冰寒刺骨,以至於每一次吞咽都無比艱難,小腹更是一陣一陣地抽搐。從橫跨雪原突破盾牆方陣到以腰斬的方式全殲守衛投石機的死士部隊,埃修動作之迅猛遠遠超乎了阿爾德瑪公爵的想象,他本應該第一時間指揮弓箭手部隊將鮑裏斯的死士與埃修一同淹沒在密集而連貫的箭雨中,然而當傳令兵還在帶著口信狂奔時,前鋒部隊已經被蠻橫地捅穿;而當弓箭手帶著遲疑與不安張弓搭箭時,死士的防線已經被殘暴地撕碎。在原本的構想中,死士與弓手部隊的協同應該是危險而致命的合擊,如同史前巨鱷用力扣攏利齒叢生的上下顎,將獵物絞殺。盡管姍姍來遲的箭雨還是起到了些許阻止埃修前進的作用,但也僅限於此了。阿爾德瑪公爵知道自己必須要將埃修死死地拖在前線——至少在左右翼部隊衝進依斯摩羅拉前。他咬了咬牙,狠狠踢了下馬腹,埋頭狂奔向射手部隊,盡管有暴露在埃修眼皮底下的風險,但此時他必須親自指揮。


    埃修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阿爾德瑪公爵,後者隻是在他眼角的餘光中模糊地閃過,如果不是那一身精良的騎士鎧甲委實過於紮眼,埃修還真不一定能察覺得到。不過他現在正忙於應付麵前的箭雨,雖然波因布魯預備役的兵員素質堪憂,不過遠程部隊在矮個裏麵倒算拔尖,也許吟遊詩人的讚美並非虛言:無論寡淡與否,射手之神烏爾維特的祝福流淌在每個北境人的血脈中。當三百名弓箭手對著單一目標傾瀉箭矢時,天空如同澆下一注漆黑的暴雨。也正因此阿爾德瑪公爵心中的悔意更甚:如果自己反應再快些,配合更緊密些,是不是就不會落入眼下這種窘境?大概是為了彌補,他在指揮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把箭雨的節奏把控得緊密而連貫,赫然是把埃修生生逼得開始躲閃。阿爾德瑪公爵精神一振,立刻指揮弓手部隊一邊射擊一邊朝兩翼運動,也不追求殺傷,隻爭取將埃修按在原地。


    埃修連連格開箭矢,隨著敵人弓箭手鋪開陣型,他受到的壓力成幾何倍增。他其實有能力頂著箭雨強拆投石機,隻要護住要害,這些箭矢所能造成的殺傷在埃修的自愈能力前完全不值一提。但是在以海納法高強度地衝刺砍殺之後,埃修急需換氣的時間與空間,但這些都被對手緊湊的攻勢擠壓得岌岌可危,而且之前死士那幾乎將埃修捅得對穿的一匕首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斜向上刺入的匕尖大在他的肺葉劃開了一道不淺的口子,雖然表層的血肉已經愈合,但是柔軟的內髒顯然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修複。埃修現在連正常的呼吸都有些吃力,而小口小口的吐息根本來不及為他恢複體力,海納法所造成的損失同樣隻有海納法才能填補。埃修現在隻能被動挨打,等著肺葉愈合,但是每一秒流逝的時間都意味著敵人離依斯摩羅拉又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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