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大人一定要去辦這事。”


    段三兒跟著丁雲毅久了,丁雲毅一開口他便知道是怎麽回事:“大人怕是要去周祖昌那裏吧?”


    丁雲毅冷笑聲:“災難麵前,有人毀家救災,有人大發不義之財。我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既然讓我知道了,不能不管。這裏如此多的災民,有人卻囤積著如此多的糧食,嘿嘿,真當這世道沒有公理了嗎?”


    皇甫雲傑一聽便躍躍欲試:“大人,我這就去把周祖昌的門給踹了。”


    “不急。”丁雲毅笑了笑:“這踹門也有踹門的辦法。”忽然對關帝廟裏麵叫了聲:“齊雨幕,豐長治,出來。”


    齊雨幕和豐長治趕緊走了出來,丁雲毅陰冷著臉道:“齊主薄,你給我找一批精壯後生,最遲明晚,必有糧食運到,準備搬運。”


    齊雨幕一聽大喜,聲音也都顫抖了:“參,參戎,真,真的?”


    “我是參戎,豈能說謊?”丁雲毅笑了笑:“隻是你需答應我一個條件。”


    “隻要有糧食,能活萊長百姓之命,便是要了我倆的命也是心甘情願!”齊、豐二人齊聲說道。


    丁雲毅緩緩而道:“我不要你們的命,但是,我把糧食運來,卻要你二人舉家搬往台灣居住。”


    齊雨幕和豐長治二人有聽便呆在了那裏。舉家搬往台灣?


    “你一個小小主薄,也不用向朝廷請辭。”丁雲毅不慌不忙地道:“至於你。豐長治,你家都沒了,更加沒有什麽可以留戀的了。到了台灣,你二人都有安排,家我也幫你們安頓下。”


    驟然要背井離鄉,齊、豐二人都有些猶豫不決。丁雲毅笑笑道:“糧食,換你們兩個。你們去台灣,有糧食,不去台灣。我連一粒米都不會給你們。”


    聽到這話,二人再不猶豫:“既然參戎如此厚愛,我等怎敢不從命?”


    “好!”丁雲毅點頭道:“那周祖昌住在何處?”


    齊雨幕一怔。隨即像是明白了一些什麽......


    ......


    丁雲毅膽子大到了極點,一旦決定要做的事決然不會猶豫。


    連著丁雲毅、皇甫雲傑、段三兒在內,一共六個人,等到天色黑了下來,六人整裝完畢,皇甫雲傑問道:“將軍,要不要蒙一下麵。”


    他是朝廷軍官,如今卻要跟著將軍做這樣的事,未免有些忐忑。


    “蒙麵?蒙什麽麵?”丁雲毅冷冷地道:“齊雨幕說過,周祖昌做事小心謹慎。家眷早送到別處去了,眼下萊長城裏隻有他和他兒子在這,十來個護院家丁,一些下人。周祖昌為富不仁,做惡多端。早就該死。再者,這次我們劫了他的糧食,他必然要想著報複,到時候還是萊長百姓遭殃。難道這次我會留活口嗎?”


    皇甫雲傑打了一個哆嗦......


    六個人踏著月色悄悄來到周家宅院前,大門緊閉,六人從圍牆上翻了進去。


    院子裏黑漆漆的。想來都已入睡。


    找到護院住的房子,六人悄無聲息的撬門而入,在十幾個護院在這些職業軍人的眼裏,根本不算什麽,又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眨眼間已經控製住了他們。


    護院一旦被綁住,剩下的人便好辦了。


    接著便是下人。等周家父子被皇甫雲傑和段三兒帶來的時候,客廳裏已經是燈火通明。


    周祖昌、周盛茂父子倆看著這六個凶神惡煞一般的人,渾身哆嗦,隻當來了強盜,周祖昌連聲哀求,無非就是眼下災年,自己也是一貧如洗,實在拿不出銀子的話。


    “糧食在哪?”丁雲毅不緊不慢地問道。


    這些糧食是周祖昌的性命寶貝,哪裏肯告訴對方?隻是不斷哭求,賭咒發誓說自己哪裏還有什麽糧食?


    丁雲毅笑了笑,拔出龍牙,忽然刀光一閃,周盛茂慘呼連連,一隻耳朵已經落到地上。


    周祖昌駭得亡魂俱失,他幾時見過這麽凶狠的“強盜”?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砍下了兒子的一隻耳朵?


    “糧食在哪?”丁雲毅又“大王,沒有糧食,真的沒有糧食。”周祖昌連聲哀告:“大王,朝廷首輔溫體仁溫大人是我的親戚,隻要大人肯放了我們父子,我必然請溫大人給大王個大大官做。”


    他把溫體仁抬了出來,丁雲毅“哦”了一聲:“溫體仁啊......”


    周祖昌正看到一點希望,卻又是應到一聲慘呼,原來兒子的另一隻耳朵又被砍了下來。


    丁雲毅擦去刀上血跡,問的還是同一句話:“糧食在哪?”


    周祖昌呆若木雞,心喪若死。


    丁雲毅笑了笑:“周祖昌,我聽說你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嗎?眼下他兩隻耳朵沒有了,一會就是胳膊,大腿,你是要糧食還是要兒子?”


    周祖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齊雨幕一會站起來,朝城外看去,一會又坐了下去,可還沒有坐定,又心神不定的站了起來。


    一大早,參戎手下那個叫皇甫雲傑的便飛馬奔來,讓自己組織起來的後生和自己一起走,可這都去了大半天了,怎麽還不見回來?


    糧食有嗎?能運到嗎?齊雨幕心裏一點底也都沒有。


    “大人,大人,看,快看,他們回來了,回來了!”


    齊雨幕“謔”的一下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衝前幾步。


    看到了,看到了,回來了,回來了,那些出城的後生,在丁參戎的帶領下回來了!他們肩上的扛的是......


    糧食,糧食!那一定是糧食!


    整個萊長縣所有的人都出來了!糧食。糧食,有糧食了啊!那是救命的糧食啊!


    那扛著糧包的隊伍走進縣城,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叫......救命的糧食,救命的糧食終於到了!


    “大人啊。齊雨幕給您磕頭了!您救了滿城的百姓那!”


    當看到丁雲毅出現,齊雨幕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淚流滿麵。


    “大人啊,萊長縣百姓給您磕頭了!”


    接著,所有的百姓都跪倒在了地上。


    丁雲毅呆了。他的弟兄們也都呆了。


    “起來,起來,全都起來!”丁雲毅趕緊下馬。攙扶起了齊雨幕:“齊主薄,你是個好官,豐長治,你也是個好人,我絕不會讓你們這樣的好官好人受委屈。”


    他忽然靈機一動:“好好的做頓吃的,讓大家都吃頓飽飯。”


    “哎,哎。”齊雨幕一迭聲地說道。


    萊長飄起了粥的香味,這多多少時候沒有聞到如此濃鬱的真正的飯香了?雖然捧在手裏的還是粥,但這粥裏真真正正的都是米那!


    有人吃著,吃著。忽然想起餓死的家人,眼淚“撲哧撲哧”的就落到了粥裏......


    糧食,這救命的糧食啊......


    看到周邊圍了大量百姓,丁雲毅忽然開口問道:“這些糧食你們能吃多久?”


    老百姓停住了手裏動作,不明所以。


    “我看也吃不了兩天。”丁雲毅點了一下那些糧包:“萊長縣雖然人少。但省著吃,也未必能夠度過饑荒,等吃完了怎麽辦?我可不會一直呆在這裏。”


    齊雨幕是個聰明人,一下就明白了丁雲毅的意思,他指著丁雲毅道:“這位大人乃是從台灣來的。鄉親們,台灣有著吃不完的糧食。我和豐老爺已經準備去了,要是鄉親們願意的話,都和我一起去台灣啊!”


    老百姓們稍稍一怔,接著一片歡呼。


    眼下大災之年,吃了上頓的沒有下頓,誰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餓死,忽然有了個能吃到飯的去處,怎能不讓群情振奮?


    這年景,活著比什麽都好!


    丁雲毅的話還沒有結束:“你們從這到福建,自然有人接應你們去台灣,一路上,但凡看見災民,你們告訴他們,願意去台灣的,全都去。到了那裏,我給他們飯吃,給他們田種,台灣是他們活命的地方!”


    更加大的歡呼聲響了起來。


    趁著百姓歡呼,皇甫雲傑趕緊把丁雲毅拉到一邊:“將軍,咱台灣的糧食存在那可也一樣是為了應付災年的啊,一下多了那麽多張嘴,能應付得來嗎?”


    “台灣再緊,也比這裏的情況好,我們是旱災,度過開春就好了,而且台灣是這兩年連著旱災,不會經常發生,又主要集中在中部”這裏卻是水災連著蝗災,幾年都恢複不過來。我看等他們到台灣,已經是開春季節了。”丁雲毅沉吟著道:“況且我們有海商支撐,可以去兩廣、呂宋、爪哇等地大量采購糧食,我相信能頂過去......”


    然後,又指了指那些百姓:“這一路交口相傳,最後成功到達台灣的百姓,何止十數萬?皇甫,咱們不是缺民夫,缺兵源嗎?眼下這可送到咱們的麵前了!”


    皇甫雲傑恍然大悟,十數萬,不,甚至有可能達到數十萬的百姓中,一支幾萬人規模的軍隊便已經隱隱然的出現了。


    丁雲毅的心思還不僅僅在於軍隊上。


    那麽多的外省人一旦進入台灣,雖然會引起許多矛盾,習俗、文化上的衝突,但卻能極大加強台灣的競爭力和生產力。


    而且這些外省人的進入,也同時將快速的消除鄭芝龍在台灣的影響力。


    一邊在台灣進行賑災,一邊進行大規模的移民,鄭芝龍的苦心經營,很快便會瓦解。


    當然,負麵影響也是有的。那麽多人進入,台灣的生態環境會進一步的被破壞,但是和未來相比,這一切的損失都在完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亂世中,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丁雲毅把段三兒叫了過來:“你帶兩個兄弟,負責帶這些人去台灣,同時快馬飛奔回台灣,告訴秦雲將有大批災民到達,讓他準備好充足糧食。還有,記得告訴李國,讓他通知我海盜同盟所有海盜,盟主有難,現在急需糧食,誰能幫我運來糧食,來年我雙倍銀子奉還!”


    “是!”段三兒應了,隨即又道:“大人,隻是山東到福建路途遙遠,這些災民中的許多怕是堅持不到那裏那。”


    “那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們在這裏是餓死,到福建還有希望。”丁雲毅有些無奈:“左右是個死,還不如冒下險。我們也沒有海船能夠運他們,隻能靠他們的雙腳了。能活著到台灣的便也有希望了。”


    齊雨幕正好過來,聽到這話:“參戎,其實災民一旦有了希望,生存能力是很強的。過去經常出現大災,總會有大批災民到外省去,能夠到達的何止幾十上百萬人?所以隻要參戎給他們指明了一條活路,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便是爬也能爬到台灣。”


    “但願如此。”丁雲毅話雖然如此說,心裏卻有些擔心起來。


    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


    要真的有上百萬災民的話,台灣是無論如何也養不起的。


    隻希望齊雨幕說的這種情況不要出現吧,要不然,旁人不說,秦雲非把自己罵死不可......


    “你也和他們一起回去。”丁雲毅順口對小土說道。


    但沒有想到小土卻跪倒在了地上:“大人,奶奶囑咐過我,讓我給您做牛做馬,除了大人身邊,小土哪裏也都不去,要麽您現在就殺了小土。”


    丁雲毅倒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小土啊,我去的地方還遠那。”


    “小土不怕吃苦。”


    丁雲毅無奈的苦笑了下:“小土,你姓什麽?我讓齊大人幫你取個名字。總不能你一直都叫小土這名字吧?”


    “小土姓邵。”


    丁雲毅點了點頭:“齊主薄,你讀的書多,幫小土取個名字。”


    齊雨幕想了一下:“‘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這原是古人詩詞。隻希望到了明年春天時候,災情已過,田野一片綠色,延續生機勃勃,參戎,給她取名綠春如何?”


    “綠春?邵綠春?”丁雲毅點頭道:“好,小土,你以後小名小土,大名就叫綠春了,等以後我再教你寫自己的名字!”


    小土笑了,這是她認得丁雲毅後,丁雲毅第一次看到她笑。


    綠春?小土真的非常開心,自己也有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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