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尋常的一天,乾清宮中鎏金香爐散發出嫋嫋青煙,檀香厚重安靜的氣息繚繞。


    “陛下,銅川西陵戰事告急。”


    “安禹成為外發現了數百我百姓的屍首,都被韃靼人殺去了首級”


    千裏之外的大明百姓在戰火中掙紮哀嚎,在這裏,人命,城池,兵馬,糧草,隻是化作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爭執討論中的一個個數字,冗長的會議似乎沒有盡頭。


    這裏的幾十個人的決定將會決定他們的命運,內閣首輔,六部尚書,錦衣衛,司禮監,東西廠還有將軍們。


    大明朝所有重要人物都匯聚於此。


    “叛軍的細作在氓陳燒了囤積糧草,無糧無水,守軍隻怕堅持不了幾天了,戶部須得再籌措十萬擔糧草解燃眉之急。”


    “戶部籌措三十萬擔糧草已經力不從心,你讓我到哪裏再籌十萬擔?柏藍將軍若看我這戶部侍郎能換些糧草,不如拉到市井中插草標賣了,看能補上多少虧空。”


    “你!”柏藍將軍氣喘得似乎馬上要咽下最後一口氣,他九死一生受傷極重,用參湯吊了十餘日才能慢慢開口說話,皇帝特許他坐著上參加會議。


    戶部侍郎臉色也跟死人一樣難看,但他說的本就是大實話,國庫中無銀,糧庫中無糧,就算皇帝立刻把他推出午門去砍頭,也是無可奈何。


    雨化田發覺自己有了一個特異功能,就是眼睛不去看顧少棠,也知道她在做什麽。


    顧少棠安靜得像一滴水,把歪斜在軟塌上的柏藍將軍扶起來,在他耳邊輕聲說著話,柏藍依然是氣憤難平,僅餘的左手在空氣中憤怒的抓著,似乎要昏厥過去。


    皇帝漸漸看不下去,皺眉道:“顧將軍,你帶著柏藍將軍出去休息一會兒”


    兩個小太監抬著軟塌,顧少棠陪著柏藍從偏門出了殿外。乾清宮中,都沒什麽力氣再開口說話,漫長而絕望的討論和爭吵,讓皇帝而下的所有人,都耗盡了體力。


    雨化田忍不住想象,如果顧少棠沒有突然要離開自己,如果那夜的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那他們二人會是怎樣的情形?再腥風血雨,重壓重重,總會有眉梢眼角的一葉春風,見而忘憂,動人心懷。


    他的嘴唇冷峻的抿成一條直線——縱然如此,雨化田依然不後悔,漫長艱險的人生讓他學會永遠都不要後悔自己做過的事,隻是承擔後果,不管這個後果為何。


    “啊”殿外突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叫喊之聲。


    嗡嗡低聲耳語的群臣有瞬間的安靜,有人道:“是……柏藍將軍的聲音。” 又有人問道:“出什麽事了?”


    皇帝楞了一陣,愕然道:“胡鬧,乾清宮能出什麽事?!來人,出去看看。”


    皇帝楞了一陣,愕然道:“胡鬧,乾清宮能出什麽事?!來人,出去看看。”


    不多時,總管劉公公慌慌張張的外麵轉了回來。


    皇帝急問道:“怎麽回事?柏藍將軍怎麽了?”


    劉公公跪下道:“回稟陛下,柏藍將軍沒什麽事,受了些驚嚇。但是……”


    皇帝道皺眉道:“但是什麽?”


    “顧少棠將軍不見了。”


    雨化田猛得抬起頭來,鳳眸中是不可置信的驚訝。


    林芳緩緩眯起渾濁的老眼,細白猶如少女的手指在袖中有節奏敲打著貓眼石的純金扳指,就像蜘蛛顫動蛛網,確定獵物的位置。


    一隻有毒的蜘蛛最恐怖的一瞬,並非窮追不舍,而是它在最猝不及防的時刻,爬上了你的鼻尖。


    一片混亂中,柏藍又被兩個小太監抬了上來。


    皇帝在龍椅上穩坐不住,直接站了起來,急問道:“柏藍將軍,到底出了什麽事?”


    柏藍大口的喘著氣,斷斷續續道:“……有……幾個……人,刺客……少棠……救少棠……”


    皇帝聽了半天也不分明,伸手一指旁邊的小太監之一:“你說。顧將軍是被什麽刺客劫走了嗎?”


    那小太監磕了個頭,口齒甚是伶俐:“啟稟陛下,奴婢並沒看見什麽黑衣人,大概是柏藍將軍傷重頭暈看錯了吧。”


    另一個小太監也道:“確實是如此,奴婢也沒見什麽歹人,顧將軍覺得氣悶,說要到處走走,就沒見回來。”


    柏藍頭上都是豆大的汗珠,顫巍巍的伸手,氣急道:“你們……胡說……”眼白一翻,昏厥了過去。


    雨化田目不轉睛的盯著柏藍,心中湧過千百條想法,卻是混亂成亂七八糟一片,忽覺袖子一沉,他轉過頭去,卻見馬德彪的丸子老臉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身後。


    馬德彪道:“你注意到了吧?”


    雨化田一怔,道:“什麽?”


    馬德彪奇怪得看了他一眼,低聲道:“這兩小太監並不是方才抬柏藍出去的那兩個。”


    雨化田目光一掃,雖然眼前這兩人也穿著太監服色,身材年紀相差不大,但果然並非先前二人,以他的心細如發,竟然顧不及此,不由心生慚愧。


    馬德彪歎了口氣:“關心則亂啊……雨廠公,你仔細聽著,能在乾清宮劫走少棠,必是對宮中極為熟撚之人,武功又極高,我斷定必然是林芳一夥,多半就是那韋德兆。”


    雨化田鳳眸一寒:“我去揪那兩個李代桃僵的小太監,非讓他們吐出幕後主使不可。”一抖衣袖就要上前。


    馬德彪伸手扯住他,皺眉道:“現在當務之急,不是這兩個小卒,也不是林芳,而是趕快救出少棠。你想想敵人抓她是為什麽?”


    雨化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果他是林芳,需要置一個女扮男裝的將軍於死地,卻一再遭到阻撓,他會怎麽做?


    他的心一點一點的越來越寒冷:她是女人,本身就是一個大罪證。最簡單最有效的方法,莫過於抓住那個女人,找一個適當的機會,最好是皇帝和文武群臣皆在場,把她脫光衣服丟到他們麵前——一劍封喉,對方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


    雨化田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想得到的林芳當然也想得到,隻會做的十倍的殘忍,現在顧少棠已經在他們手中。


    馬德彪見他神色有異,安慰道:“還不到絕望的時候,司禮監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在大白天在紫禁城公然把一個活人搬來搬去,顧少棠剛剛才在乾清宮失蹤,她現在一定還在附近,被林芳的黨羽藏在一個隱秘的所在等待合適的機會,你對宮中熟悉,去把她找出來,若耽擱片刻,她被轉移到它處,就真的大勢已去,難救她性命了。”


    雨化田重重的一點頭,抿緊薄唇:“我這就去。”


    馬德彪眼中是憂色重重:“少棠對你情重,盼你不要辜負了她……機會隻是瞬間,耽擱不得”頓了頓又道:“我來拖住林芳,這老妖怪處於危險境地,他的黨羽就不管輕舉妄動。”


    雨化田驚異的看了馬德彪一眼,不能多問,匆匆從偏門轉了出去。


    林芳半眯著眼,一切都在他的計劃和掌控之中,能為主子爺除去一個討厭的敵人,這件事讓他頗為愜意。


    “你抓了顧少棠吧。” 馬德彪的臉猛然出現在他麵前。


    林芳唬了一跳,抬起手做西子捧心狀捂著胸口,道:“馬大人不要血口噴人。”


    馬德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惡狠狠道:“你敢害那孩子,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林芳柔柔弱弱的放低了聲音,微笑道:“誰讓她女扮男裝自己取死呢?如今鬼神都救不了她了。”


    突然馬德彪“啊”的一聲慘叫,大聲道:“林公公,你為何害我?”


    林芳驟然一驚,麵前的馬德彪胸前不斷有鮮血湧出,而自己手上的貓眼石扳指中伸出長針般尖刺插在他胸口之上,溫熱的血液順著尖刺流下,沾滿了自己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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