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驟然一驚,麵前的馬德彪胸前不斷有鮮血湧出,而自己手上的貓眼石扳指中伸出長針般尖刺插在他胸口之上,溫熱的血液順著尖刺流下,沾滿了自己的雙手。


    殿上人人驚悚,一時寂靜無聲,皇帝朱見深也是驚愕無比。


    林芳心中驚異,他扳指中有玄機轉動貓眼石可以刺出尖利的銳刺,是以備緊急時為防身的武器,當然是隱秘之極,為何馬德彪會知曉此事?


    雨化田出了乾清宮,隻覺自己的雙手在不斷顫抖,他一生多曆波折,多少生死關頭都能淡然處之,此時卻心如沸油煎烹一般,強自壓抑心中不安,暗想:“紫禁城中的地形,天下比我更熟知隻怕不多,他們能將顧少棠藏起來,我定然就能找到。”


    心中盤點著腦中所知的附近僻靜隱秘所在,一處處的尋去,冷僻的殿閣,宮殿死角,卻是一無所獲,越來越是心焦。


    他腳步匆匆,往來奔走四處察探,宮女太監見慣西廠廠公冷峻傲然,四平八穩,今日卻如陀螺般飛轉成一道銀光,無不驚訝。


    雨化田在一處假山之旁突然停下腳步,似乎其中有些異響,他運起內力,更仔細的側耳傾聽,竟有一絲女子壓抑的聲音傳來,他心中一喜,三步並作兩步,轉到假山之後,那些大塊山石看似層層疊疊的沒有空隙,若非仔細查看,無法看見一條窄縫,僅容一人通過。雨化田輕盈如燕,縱身躍入,眼前赫然是個可容轉身的洞穴。隱隱約約能看出洞穴深處有兩個人。


    “顧……”雨化田剛出口一個字就發覺不對,光線晦暗也能分辨出眼前二人衣褲半解著,下邊的貌似是個宮女,壓在她身上的人做太監打扮,正在*間,一看有人進來,都慌得呆若木雞不敢動彈。太監雖然身體殘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勾搭宮女做些假鳳虛凰的勾搭也並不少見,但穢亂宮禁這種事一旦被發現,就難逃一死。


    那太監站起身來,乍著膽子打算跟來人談談條件,或者殺人滅口,驟然看見逆光中西廠廠公的凶戾如修羅的俊顏,膝蓋一軟,再也爬不起來。


    雨化田厭惡得轉過身,猱身躍出,走了幾步繞出假山,一夥宮女遠遠的從前邊路過,他忽而想起去韃靼救顧少棠時,她身穿吐魯番的長袍的樣子,這次敵人會不會也把她打扮成宮女的樣子挾持著來去呢?急奔到宮女麵前,拉住挨個查看,卻哪裏有顧少棠的影子,又匆匆失望而去。


    這批宮女年紀甚輕,都方才入宮並不認識雨化田,個個羞紅了臉,任教習嬤嬤痛罵,還是朝他離去的方向不斷觀望。


    時光每一瞬的流逝,顧少棠的危險就增加一份,雨化田心中有種針刺的痛楚:“如林芳一夥另在隱秘之處新建了什麽密室地窖之類,可就如大海撈針般難尋了。”忽而又想:“若尋她不著,林芳總要把她送到皇帝麵前去,我時刻跟在皇帝身邊,總能見著她麵,到時再救她出來。”心中略安。


    其實雨化田十分明白,在禦前強行搶人,他二人都是必死之局,但又隱隱覺得,那夜之後,跟顧少棠白首偕老之夢已成鏡花水月,能如此共死也沒什麽不好。


    時光每一瞬的流逝,顧少棠的危險就增加一份,雨化田心中有種針刺的痛楚:“如林芳一夥另在隱秘之處新建了什麽密室地窖之類,可就如大海撈針般難尋了。”忽而又想:“若尋她不著,林芳總要把她送到皇帝麵前去,我時刻跟在皇帝身邊,總能見著她麵,到時再救她出來。”心中略安。


    其實雨化田十分明白,在禦前強行搶人,他二人都是必死之局,但又隱隱覺得,那夜之後,跟顧少棠白首偕老之夢已成鏡花水月,能如此共死也沒什麽不好。


    忽見宮中侍衛如潮水般從各處向乾清宮用來,他拉住一個臉熟的統領,問道:“出了什麽事?”


    那人見是他,恭謹道:“督主大人,下官聽說是乾清宮出了大事,不許閑雜人等往來行動。”


    雨化田擺了擺手:“你去吧。” 心中暗想:馬指揮使為了給自己爭取時間救顧少棠,不知想了什麽法子,才能讓皇帝調動禦前侍衛,把乾清宮整個凍住,自己焉能隨意放棄,辜負他的一番心血?又振奮起精神,在腦海中從頭梳理顧少棠可能被藏匿的所在。


    他眯起狹長的鳳眼,暗自盤算:“最成功的計劃,莫過於最簡單的計劃,越完美越精細反而會漏洞越多,抓住了顧少棠,更會害怕夜長夢多,怕顧少棠逃走或者被人救走,最好能立刻將她身份揭開……今日的乾清宮,就是最好的戲台.


    若我是林芳,會命韋德兆得手後會把顧少棠藏在一個可以隨時觀察到乾清宮動向,可以聯絡溝通的地點,會是哪裏呢?”


    眼前紫禁城的宮殿樓台,建構宏偉,雕梁畫棟,雨化田搖了搖頭:“這些宮殿之中,就算沒有娘娘,管事太監宮女也是一大堆,會驚動太多人,林芳不會冒這麽大的危險。”


    便在這時,不遠處的禦前侍衛叫住了一個端著茶盤的低等太監,不知在盤問什麽。雨化田心中忽然一動,紫禁城所用之水都是從京西玉泉山運來,各宮之中的皇帝娘娘各位主子隨時要用水,會在宮殿附近設一處淨水井,名字叫井,其實是儲水隻用的小閣,負責的太監聽見聞鈴為號,就知宮中要吃茶洗澡,這廂就備好了送去。


    此種淨水井都在不礙眼又在離宮殿極近之處,值守的太監不過一二人,用來藏人最是合適不過。想到此處雨化田不由精神為之一震,加快腳步,繞到了乾清宮旁側青石板的小路。又走了十餘丈,見一小閣,一個葛衣圓臉的小太監正趴在窗欞上似在警戒觀望,見雨化田走來,神色頓時慌張起來。


    雨化田更篤定顧少棠就在其中,疾走幾步,上前抬腳踹開了單扇的房門。


    門後並沒有顧少棠——除了那個圓臉小太監,還有幾個四邊有龍首銜環的黃銅大缸做儲水之用,三個大灶兩個空著,唯一不正常的是其中一個灶上放了一個破砂鍋之中燉著什麽東西,散發著肉類的香氣。


    雨化田低頭看了看鍋旁絢爛的長羽,他可以肯定這是禦花園或者哪個娘娘不識趣的寵物孔雀,不幸走失到此處,成了這小太監的鍋中食。


    小太監迎上來張臂攔他,雨化田抬頭一瞥,眼中殺人的寒氣差點把圓臉的小同行當場凍住,但那小太監乃是初生牛犢,根本不認得什麽廠公,雖然有些害怕仍盡忠職守道:“你……你是誰?你幹什麽?淨水井沒有腰牌不能亂闖!”


    雨化田心中懊惱,也不理會他轉身就走,小太監撲到桌前,抓起一個銅鈴,拚命搖動起來。雨化田猛然轉過頭來,反手已經抓住了他手腕,神色駭然:“你在給誰報警?說!”


    那小太監疼得呲牙咧嘴,手中的銅鈴掉到了地上,愣愣道:“張……張公公,他管南邊的淨水井。”


    雨化田如鐵鉗般冰冷的手扼住他脖頸:“乾清宮附近有兩處淨水井?”


    這次小太監真的害怕了,從這個凶神惡煞的力氣來看,他真的會毫不猶豫的扭斷自己的脖子,忙拚命點頭道:“是的,乾清宮太大,這邊水總不夠用……那處是月前新修好的。”


    “帶我去。”


    穿過一小塊的空場,又是一個僻靜的小閣,有個人見雨化田二人過來,人影一晃就消失在屋內。雨化田已然認出,此人正是方才被侍衛盤問的低等太監。放倒了帶路的小太監,足夠他昏迷個三夜五夜,雨化田神色儼然,飛步闖進了小閣之中。


    眼前有三個太監服色的人等,一字排開,站在門中,臉上都略有驚訝的神色。為首一人神色陰鬱,正是韋德兆:“雨化田,你是聰明人,何必陪著那個女扮男裝的假將軍送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雨化田輕笑一聲,如果人生確是苦海,有一件事他很確定,他的岸決不會在沒有顧少棠的那一邊。電光火石間,已然出手。


    韋德兆自不必說,另兩個太監武功也頗不弱,雨化田跟韋德兆若正常打鬥,起碼也要打幾個時辰後靠年紀輕體力好或許能勉強得勝,但加了兩個幫手,他就有點獨木難支,幸好閣中本就狹窄,格局與方才小閣很是相似,有些黃銅大缸和大灶,騰挪跳轉可做掩擋,勉強不敗而已。


    十幾招已過,雨化田略為焦慮,隻盼著能重創其中一人,一個閃神險些被韋德兆重掌打中膻中,隻得更加倍小心。


    忽聽得最靠東邊的銅缸之中幾聲悶響,韋德兆三人臉色驟變。


    雨化田心中猶如晨曦劃破漆黑的夜空中突然綻開了一抹光明,縱身朝聲音方向躍去,那銅缸被個活蓋覆住,雨化田伸手一抬,隻聽“當”得一聲,被抬起寸許就被限住了,在看卻是被百子鎖鎖在了缸體的龍首銅環之上,他還帶細看,一道黑影,已經躍到了眼前。


    韋德兆手指做鷹爪之行,直鎖他咽喉而來,雨化田將身一側,正色道:“韋德兆你怎麽還跟我糾纏?林芳公公剛被陛下下令處死。”


    韋德兆臉色一沉,怒道:“小王八蛋,你敢胡說。”餘人也怔住了。


    雨化田退了幾步,到大灶之旁,反手悄悄摸起壓爐火的鐵釺:“若非大事,不然陛下為何會下令封鎖乾清宮?”


    韋德兆陰冷的看著雨化田,道:“我不信。”


    雨化田緩緩移動著腳步,道:“林芳勾結寧王,助他造反,陰謀敗露,必死無疑。”


    韋德兆眼中凶光大勝,如一隻猛禽朝雨化田整個撲了上來 ,其餘二人也搶到他身前,出招急攻。


    雨化田縱身一躍,翩然如蝶舞從三人頭上越過,飄然落在方才有響聲的銅缸之側,他方才就在計算繞開三人之法,果然一招避敵。


    隻需要一瞬的喘息時機。


    他掌中運力,揮起鐵釺在百子鎖上猛力一砸,銅鎖應力而廢,掀開活蓋,*的從缸中撈起一個人來。


    顧少棠還穿著方才的官袍,全身都濕漉漉的,臉色慘白,像魂魄都飛掉了一半。


    “你怎麽樣”


    “死不了。”顧少棠大口的喘著氣。


    雨化田指尖透過重重濕衣,感覺懷中人溫熱的體溫,不由心中大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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