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跨院裏。


    廊下二奶奶田氏坐在廊下繡著兒子的小兜兜,崔婆子彎著身在她耳邊低語。


    “……大板橋那……馬仙姑……表小姐……”


    田氏聽著,那拿針的手停住了。


    馬仙姑是四奶奶的座上賓,從來不曾聽到她與表姑娘有什麽交情。為何表姑娘偷偷差遣心腹丫頭大老遠悄悄跑去找馬仙姑?她與馬仙姑什麽關係,往日裏馬仙姑來了,那麽近也不曾往後罩房尋表姑娘說話。表麵上這般避嫌,背地裏卻暗中往來……


    田氏笑了,道:“真有意思,本來還想說抓條小魚來吃,如今看這條魚非但不小,還不是一般的大。”


    她吩咐崔婆子,“你繼續跟著,這事兒你花幾個錢都跟我報,把事兒拿準了我大大的賞你。”田氏說著,一邊拿出事先裝好銀子的荷包扔給崔婆子,“隻一件事兒,萬萬小心,別叫誰發現了你。”


    崔婆子抓著荷包,笑的眼眯嘴裂,不住搖頭,“絕不會絕不會,我老婆子樣兒誰記得住,再說我小心著呢。”


    等出了院子,她低頭打開荷包取出銀子,湊上去拿牙一咬,笑的更美。把銀子扔回荷包,哼著小曲去廚房找梢兒要點吃的,準備天黑了去垂花門耳房,聽說近日那邊玩的有點大,她也去瞧瞧。


    到了戌時二刻,主子們都歇院裏了,園子裏走動的不多。崔婆子左右瞧瞧沒人,在一間漆黑的耳房門上瞧瞧,裏頭一點聲音都沒有,崔婆子低聲:“是我。”


    她也是這邊的熟客,馬上就有人來開門。


    開門的人稱‘斜眼婆’,跟她熟悉,問她:“好些日子沒來了,今兒個是發了哪路財。”


    崔婆子笑嘻嘻,“發哪門子財,不過碰了個運,得了個大賞包。”說著拿出荷包在人麵前晃了晃,瞧著斜眼婆露出羨慕的神色,更添幾分誌得意滿。


    她搖擺著走進去,隻見裏頭開盤已久,賭的熱火朝天。


    她瞧了一瞧,不覺發現幾個眼生的,拉住斜眼婆問:“怎麽咱們這還有小廝混進來。”


    “你管他,人有錢就行。”斜眼婆道,“瞧穿著灰藍衣服那個沒有,前些日子輸了不知道多少,都叫秋茗居王妹子贏了。”


    崔婆子跟王媽媽分數嫡庶兩房,自然有些不對頭,聞言鼻子哼哼。


    斜眼婆有些兒幸災樂禍,低聲道:“我瞧著今晚這王妹子要跌個大跟頭,開盤贏了兩局,之後一路輸,把前些日子贏的全賠出去不說。偏越輸越不服氣,氣性上來了,你看,她頭上插得,手上戴著全拿出來押上了。”


    王媽媽平日裏很有一副四奶奶奶娘的高傲派頭,在這些守門的,掃地的,侍弄花草動物的婆子麵前呼呼喝喝,愛扯大話,婆子們都有些看不慣她,倒滿心想看她輸的底朝天。


    果然那色子出來,一顆落了三點,一顆仍然在轉,王媽媽急的滿頭冷汗,大喊,“六六六六!!!”


    可是色子停下來了,分明是個幺,王媽媽當時就眼睛翻白,呼吸急促,快要暈過去的樣子。


    小廝哈哈笑著,“承讓承讓。”說著就要將桌子上的銀子首飾荷包等物攬過去。


    王媽媽大叫一聲,“不許動。”


    小廝笑,“這是賭輸不認賬了。”


    旁邊的婆子們紛紛道:“人小哥兒前些日子輸給你,可是大大方方陪賭資,怎地輪到你輸就不認了,難不成還隻許你贏不許別人贏,哪來的道理。”


    王媽媽喘著急促的氣,瞪著眼,道:“誰說我不認輸,我要再賭。”


    小廝輕笑,“王媽媽,還是算了,您看您存點錢不容易,這最後一把你已是跟幾位婆婆湊借了錢的……”


    王媽媽知道自己不能讓這小廝這麽走了,她好容易存的七八十兩棺材本都在裏頭,還欠了屋裏婆子們十幾兩,不能贏回來,她就完了。她喃喃自語,“我還有東西抵……我有……”


    她有什麽,她自己的東西就那麽點,不過秋茗居裏她接手的卻不少。隻是明麵上的擺設玩物少一件大家都看得見,還是公中賬上不真歸她們院子的。其他值錢的就是屋裏小姐的金銀首飾……呸呸,她才不能拿小姐的首飾來賭。


    小廝懶得理她,笑嘻嘻說:“今天手氣好贏夠了,回頭我請眾位婆婆大嬸並小兄弟們吃酒,這就先回去了。”說罷就提起一袋子銀票,銀錢,首飾,荷包,還有各色欠條起身。


    他走出去沒多久,正要從遊廊上的一道小門去外院,那王媽媽追上來揪住他,“不許走不許走。”


    小廝道:“王媽媽,認賭服輸,我前幾日輸給你可沒想您這樣難看。”


    王媽媽氣喘籲籲,急切的道:“你借我錢,你把我輸得錢借給我,我們繼續賭。”


    小廝哈哈一笑,“沒抵押你就想把錢拿回去,什麽道理。”


    王媽媽死死拉住他的手腕,問:“你要什麽抵押,你說。”


    小廝聳聳肩,道:“你是主子身邊侍候的,主子那值錢的老多了,你拿的來等值的,我就給你錢繼續賭。”


    王媽媽喃喃,“我,我不能拿小姐的首飾,她每天都會看……”


    小廝的聲音在黑暗中飄飄渺渺,“那就拿主子根本不看的東西,比如重要的印鑒,家傳的各色方子,或者……下人身契。”


    王媽媽喝了酒又輸了錢的腦子糊裏糊塗的跟著小廝扳手指算,“小姐不愛讀書,也不管家,手裏沒有什麽印鑒值錢的。陪嫁的各色菜方香方有,都是外頭見得著的貨色,不值錢。身契……身契倒是有一匣子……”但是她本能的猶豫抗拒著,住了嘴。


    小廝輕聲蠱惑,“這身契不過是抵押,我自己就是個下人,還能拿賣身契把你們轉賣了?便是丟了,官府有記錄,主子們隨時能補辦身契……”


    是啊,一個下人拿了一堆其他下人的賣身契根本沒用。去官府注銷奴籍需要主人寫張條子蓋上章,叫牙婆子來賣人也是要主子們交付賣身契的同時寫張契書與牙婆做證。一個下人就是自己偷了自己的賣身契,燒了毀了,她還是下人,官府裏那白紙黑字有記錄。


    王媽媽呢喃,“對啊,你又沒用。”


    小廝蠱惑完了,又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道:“我呢,拿這玩意兒不過做個證據,免得你欠錢不還,你猶猶豫豫的不敢算了,別扯著我磨時間。”說著又要走。


    王媽媽急忙道:“我肯,我肯,你等我一刻鍾,我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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