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立在門口,他已經站了很久,手握成拳,青筋凸出。


    果然如此,原來那股不對勁就來自於此。


    二人的對話,如一波熱油澆在他心上,也如一盆冷水兜頭淋下,火燒一般的疼,冰一般的寒。


    石榴出來打水洗帕子,一開門,就見裴珩如怒目金剛一般佇立著,嚇得將手上的水盆打翻了,臉色刷一下白了,“四……四爺……”


    裴珩走進內室,隻往西側間而來。


    素素聽到腳步聲,頭也沒回的吩咐:“石榴,這琴身該保養了,你讓庫房的人領去刷一層油……”


    她沒聽到答應聲,不覺奇怪,回頭看。


    這一看,差點魂飛魄散,手指無措的一撥弄,一陣激烈零亂的雜音響起。


    裴珩一把揪起她,咬著牙問:“月芍去哪了?”


    素素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


    裴珩又問了一遍,素素尋回神智,強壓下懼怕,臉色帶出僵硬的笑,回道:“四爺說什麽,我就是月芍,不就在你眼前。”


    裴珩一把將她甩了出去,素素“啊“一聲,身體撞到琴架上,又痛又怕。


    石榴追進來,她跪在裴珩麵前,“四爺,求你饒了我們小姐,這都是我的主意……”


    素素聞言,急的大喊:“石榴,你胡說什麽!”


    裴珩走到石榴麵前,隻有一個字,“說!”


    石榴流著淚,趴伏在地上,把重石一般壓在心上的事說了,怎麽樣見到以前的舊主人,怎麽樣起了這個念頭,怎麽把月芍迷暈送走……在她的敘述裏,並沒有提到方玉蓉,甚至完全撇清素素,全是她自己鬼迷心竅做下的錯事。


    裴珩深呼吸又深呼吸,可是心跳還是不可抑製的加速。


    他想到月芍在這幾個月裏會受到的傷害,就怕得手腳發抖。


    他帶著刻骨厭惡和憎恨的目光掃過素素和石榴,道:“你們最好吃齋念佛保佑月芍安全回來……”


    找到月芍之前,還需這個素素的存在,不然鬧開被人知道月芍失蹤,她再回來,就沒有辦法過平靜的日子了。


    *****


    月芍第二次進府,是苗太太打算將她正式送入福安郡王處。因為這位蔡夫人在花園裏,在苗太太上去說話之際,她得到一個機會在附近走動,隻是不能走出丫鬟們的視線,更不能靠近儀門。


    她聽到假山後麵有人聲,仿佛還是熟悉的聲音,不由立住了不動。


    漸近的聲音說道:“蔡夫人最近身體都還好嗎?”


    回答的人說:“挺好的。”又問,“韓太太,最近長史大人可有收到京師來信?”


    這位韓太太答:“外子理事都在王府裏,我卻不是很知道呢。”


    ……


    她們轉過假山,月芍看見了人。


    竟然是李妙瓊!


    打扮的一如往昔般嬌豔美麗的李妙瓊。


    原來她就是那位王府裏議論紛紛,讓福安郡王見了失態的長史大人新娶繼室。


    李妙瓊也看到了月芍,脫口而出:“你……你怎麽在這。”


    帶路的人看看月芍,又看看李妙瓊,不由皺眉。


    月芍恨李妙瓊,也知道李妙瓊也憎惡她,但是陷身此地,便是一線生機也要把握。且今日她被送入王府,本就打定主意鬧一鬧,拖延時間。是以她不帶一絲猶豫的,迎上來拉李妙瓊道:“我被拐賣至此,你去通知四爺,我……”她想說若是李妙瓊肯如此做,以後便算恩怨兩清,她再不惦記報複。


    可是李妙瓊如何會接受這樣的說法,識時務者為俊傑,月芍放下身段不是一次兩次,“……我會盡我全力報答你!”


    李妙瓊瞬間悟了她的處境,本來皺著的眉頭突然鬆開了,忍不住“哈哈哈哈”笑了出來,笑的抑製不住,整個人如嬌花亂顫。


    月芍心如灌了鉛一般,沉沉的墜落。


    是啊,她怎麽可能幫她,不落井下石都還算好的。


    李妙瓊好容易笑停了,道:“你被賣入此地,果然你就是丫鬟的命……好,好,知道你如此,我也無憾了。”


    她說完了,引路的媽媽壓下心頭的不解,陪笑問李妙瓊:“韓太太認識這丫頭?”


    李妙瓊臉上還帶著笑,饒有興致的打量月芍,口裏卻道:“不認識,頭一回見。”


    那位媽媽不多問李妙瓊,隻質問月芍:“你是哪一房的人,敢在韓太太麵前胡說八道,還不快下去。”


    那邊看守月芍的丫環已經提著裙子急忙忙衝過來,先跟李妙瓊等賠罪,而後用力扯月芍離開。


    雖然不可抑製的失望,但是至少,真的拖延了入府的時間。丫鬟跟蔡夫人回報之後,苗太太嚇得忙跪下賠罪,而後帶著月芍回府,按蔡夫人吩咐的“再行調-教後送入府裏”。


    這次回苗家,月芍麵臨著更嚴苛的待遇。


    她之前老老實實得到的一點自由又失去了,晚上睡覺,她的門又被苗媽媽倒鎖上。


    一個多月過去。


    這夜,月芍被一陣輕微的嘈雜聲驚醒。


    黑暗中,她不敢點燈,悄悄的下床到門口,將耳朵貼在門壁上偷聽。


    隻聽一個陌生男生的低喝聲,還有苗媽媽的哭聲,冷不丁的,還有一聲淒慘的悶哼聲。


    她想聽仔細點,但是問的話著意壓低聲音,回答的人又怕的說不響,她隻聽到“王妃”“穩婆”“孩子”等幾個字眼。


    她一瞬間就想到了後宅的陰私,苗媽媽一定是做了什麽事,如今被查到頭上來了。


    這場私下刑訊一直近天亮,月芍很奇怪為什麽院子裏其他人都沒有被吵醒,這疑問到第二日才解開。


    她被倒鎖在屋子裏整整大半日,才有人來開門,原來所有人都被迷暈了,隻有她的房間是倒鎖的,來人想不到裏頭會有人,才叫她躲了過去。


    月芍被叫過去照顧苗太太,發現她嚇得麵色發紫,魂不守舍,伸出來的手,赫然少了一根小指頭。


    月芍倒吸一口涼氣。


    偏偏苗太太還不讓報官,死死的拉住她兒子,不許他跟任何人講,尤其是蔡夫人。


    苗太太養了兩個月才好,她太久沒入府見蔡夫人,中間三次有人上門來問候,到這一日總算能起身,結果闖進一群凶神惡煞一般的官兵,不由分說,將眾人都銬住拉走。


    苗太太嚇得癱軟,被拉扯時大喊:“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英王府的人……”


    領頭的人嗤笑,“拿你的,正是英王殿下。”


    她們進的是英王府的牢房,男女各一間。


    等了一日一夜,有人領了苗太太去問話,隨後是苗管事,接著是苗太太的兒子,最後才輪到月芍等下人。


    刑訊室內,坐在上首的是一個眉目溫和卻透著威嚴淩厲的男子,押著月芍的人推了她一把,低喝道:“還不跪下,跟王世子行禮。”


    月芍抬頭看了過去,眼睛放大……這位王世子,她在獵場見過。


    她猛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喊破身份的好機會,再壞不會壞過被當成苗太太的下人關在牢裏。


    “王世子,我是翰林院編修裴珩的妻子,被人拐賣至此,求王世子搭救。”


    那後麵的牢頭不妨月芍如此喊,急的趕緊阻止,“貴人麵前,安敢放肆。”


    李德海抬手,那牢頭本要拉月芍的,如此停住動作,後退。


    李德海目光深沉的打量月芍,她若是一個普通的奴婢,如何能叫得出裴珩的名字。而他在京師時,也確實得到消息,裴珩私底下找了嘴巴嚴謹的鏢局尋一個人,隻是他卻沒有得到消息說裴珩妻子失蹤。


    想到裴珩,李德海看著月芍都覺得親切了一分,如果他得到的證據沒有錯,裴珩就是他的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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