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芍已經被餓了三天了,每天隻能喝一小杯水。


    因為她逃了兩次,第二次被人販子拿鞭子抽了一頓。


    身邊的姑娘一個一個在沿途就被賣出去,唯有她,被帶著一路南下,離京都越來越遠。


    她的嘴巴被堵住。


    因為前幾次她裝乖,路途不吭不響,等馬車行經人煙豐埠之地,馬上大喊大叫,好幾次確實招來了官差詢問,都被人販子拿銀子打點過去。


    月芍幾乎絕望了。


    難道真的逃不出去。


    為什麽四爺不來救她,四爺難道沒發現她失蹤了嗎?


    還有石榴,她哪裏對不起她,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一路到了禹州,人販子帶她去給各個樓院並一些大戶人家看,最後一位苗姓人家將她買下。


    苗家四口人,六個使喚人,月芍一得自由,私底下尋了機會,瞄準看著最慈眉善目的苗太太說自己的身世,“……我是被拐賣的,夫婿是翰林院編修,太太慈悲,若是肯放我回去,家裏一定有重謝。”


    苗太太四五十歲的光景,梳著圓溜溜的發髻,眉目溫和,嘴角上揚,總是笑盈盈的,她微微抬眉,“哦,這麽說你還是為官家太太?”


    月芍咬了咬下唇,點頭應聲,心裏已經覺得自己找錯人,莽撞了……


    果然,苗太太下一刻就翻臉,讓人進來將她綁了扔柴房。


    “不是個安分老實的,餓她幾頓,官家太太……想的倒美,哪個官家太太身邊沒幾個人服侍著,被拐賣?編的還挺像。”


    月芍又被餓了幾天,身體幾乎虛弱的無法呼吸。


    她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她剛生過孩子沒多久,本就該精心調養的,偏遭這份罪,又是餓又是挨打,落下病根來,以後回到四爺身邊,也一輩子有憾。


    她咬著牙,下定了決心。


    第三天被放出來,她乖乖的按照吩咐幹活,低眉順目。


    苗太太十分謹慎,絕不叫月芍有一點溜走的機會,幹活時必定叫人陪著,或是睡覺,苗太太將她屋子倒鎖,窗戶則是封死的。


    隻是奇怪的是,除卻日常的活計,苗太太還單獨訓練她各種大戶人家的規矩。


    這種古怪的事,在她心裏蒙上一層不祥的陰影。


    如此兩個月苦熬過去,苗太太瞧著月芍十分柔順,沒有滿口悖逆的話,心裏有了打算。


    她扔了一套鮮亮的桃紅色衣裙給月芍,讓她穿戴整齊,又領她去自己的梳妝台前,吩咐她用點胭脂水粉。


    月芍趁她不注意,拿眉筆在手心用力畫,畫出點點粉末來,然後摻合鉛粉來,往臉上擦。


    如此她臉上的膚色反倒暗了一號。


    苗太太回頭見了,不由狐疑,可看看時間差不多,領著她去坐馬車。


    馬車行駛了小半個時辰,到了一個安靜的角門後,引接的是一個青衣小婢,笑著跟苗太太行禮問好:“苗媽媽可來了,夫人正念叨著呢。”


    苗太太應了聲,回頭低聲吩咐月芍:“跟緊我,這一家可不是你能隨便撒野的地方,見著人不許抬頭,不問你不許說話,記住了嗎?”


    月芍柔順而輕聲回答:“記住了。”她心下暗驚,原來這位“苗太太”是這的下人。


    這一家果然很大。


    連綿的亭台樓閣,假山湖水,處處銜接的穿山遊廊和抄手遊廊,一處處儀門,和見不完的錦衣華服丫鬟媳婦。


    侯府與之相比,竟成了小戶。


    月芍心中揣掇,能有這般氣象的,除了王府,再不可能有其他。


    隻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王爺的府邸。


    可她如今的境地,又怎麽可能見得到王爺申訴。但話說回來,她的事,也無需王爺來做主。任何一位地位比苗太太高,能壓得住苗太太的都可以幫她擺脫牢籠困伽。


    穿花拂柳,小婢帶著苗太太和她進入一座粉牆屋瓦的院子。院子裏,正院五間,兩側廂房各三間,廊下掛著數個鳥籠子,各色紅嘴綠尾的鳥啾啾鳴叫。


    小丫頭們正在給鳥兒洗澡換食,見到苗太太,紛紛笑著喊“媽媽”。


    十分熟稔的樣子。


    有丫頭先去通報,苗太太領著月芍進去。


    進去前,月芍聽苗太太低聲警告她:“不許抬頭看,進去跟著我的規矩走,行錯了一點,回家有你好瞧的。”


    月芍不打算激怒苗太太,她跟著下跪行禮,不抬頭不做多餘的動作。


    “給夫人請安。”


    上首的女聲道:“起來吧,給你們苗媽媽看做。”


    苗太太起來時,月芍跟著起來,苗太太坐在繡墩上,她則低眉順目站在後頭。


    苗太太笑著問,“夫人身上可都好,前陣子聽說不舒服,我在家都不安心,想來看望,又怕擾了你休養。”


    這位不知姓的夫人笑,“好多了。”她的視線落在月芍身上,打量許久,“這就是你找的人?”


    苗太太道:“是,今天特意帶來給你看看。”


    月芍感覺到那視線落在身上的黏著感,心裏一陣發麻。


    隻聽夫人好一會兒,說:“不錯,不錯。”話語裏透著滿意。


    夫人吩咐下人:“帶她去喝點茶吃點東西,我跟你們苗媽媽說會兒話,你們也下去。”


    一個丫頭來月芍麵前做了個手勢,笑笑引著她到一間小屋的裏間坐,自己幾個則在外頭吃點心說話。


    月芍側耳偷聽。


    丫頭們隨口說了閑話,諸如園子裏哪些花開得好,哪裏的貓調皮把一株名貴山茶扯了,廚房裏換了廚子等等。


    她耐著性子,丫頭們說多了,果然開始聊到一些不一樣點的話題。


    “……新長史太太可真美。”


    “聽說之前嫁過一回。”


    “我也聽說了,前夫死了歸家,才說給我們長史官。”


    她們聊得正熱鬧,突然一道怯怯的聲音插入。


    “……你們覺不覺得,長史太太眉眼跟我們郡主有幾分像?”


    此話一出,外頭靜默一片。


    好一會兒,她們紛紛開口輕斥那個丫頭。


    正房花廳裏。


    蔡夫人歎氣,對苗媽媽道:“那個不爭氣的,憑他看上哪個,我都給他弄過來,偏偏是府裏長史新娶的太太……”


    苗媽媽安慰她:“不怪郡王,怪那女子長的太豔了些,哪個男人見了不饞。”


    自己的兒子,蔡夫人自然偏心著,苗媽媽這話合她意,心裏舒服了不少,點頭道:“你尋的這個還不錯,再□□一番,過陣子送到郡王那去,叫他也不用饞人家的。”


    苗媽媽答應。


    又商量了一會兒此類的家事,蔡夫人道:“我見了那長史太太,心裏不知道怎麽的,噗通噗通跳的發緊,她長的可真是……”後麵的她都不敢說出口。


    苗媽媽會意,卻寬慰道:“哪呢,人有相似正常的,夫人不需想這麽多。”


    蔡夫人點頭。


    苗媽媽雖然安慰蔡夫人,自己卻心神不安,領著月芍回家後,將她當家的拉入屋子說悄悄話。


    *****


    午後,院子裏靜悄悄的。


    素素坐在梳妝台前,將臉上的膏藥用手絹擦掉,膏藥下的臉,光潔白皙,全無一點傷痕。


    石榴進來看到了,忙將門關上,道:“小姐,你怎麽能把藥卸了,萬一姑爺回來看到……”


    素素望著銅鏡裏倩影,道:“你們不都說我和她一模一樣嗎,既如此,何必每日裏擦這個藥。”


    石榴上來拿出一瓶新的藥膏,倒在手心為素素塗抹,道:“小姐,你們長的像,外人自然看不出來。可姑爺跟她是夫妻,我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素素皺眉,“難道我就一直頂著這藥膏?臉傷天長地久的不好也奇怪……”


    石榴擦好藥,收拾瓶子,道:“等過些日子,我們尋個理由說去廟裏齋戒,待上一段時間,你到時候吃的胖一些,或餓的瘦一些,如此看著有些許不一樣,也不叫人奇怪。”


    素素點頭。


    她起身來西側間的書房,那裏有一架琴,裴珩有閑時會撫上一曲。


    素素對著琴跪坐下來,手伸上去輕輕一撫,聲音“錚錚”響起。


    她想起當日在樓裏認識的那個二等姑娘香蝶,聽她絮絮叨叨說這個“月芍”的事,當時她嗤之以鼻,全無興趣聽。


    那時的她,還沉浸在絕望的憤怒中。


    爹娘早死,她被托付給有婚約的謝家。謝家太太不喜歡她,她知道。但是離了謝家,她一絲活路也沒有,是以她隻作不懂,堅持與謝雲亭的婚事。


    沒想到謝太太這麽狠……


    還好,上天是慈悲的。峰回路轉,她巧遇方玉蓉,得見石榴,重新清清白白的過上官家太太的生活。


    裴珩,即便是配她以前的身份,也足夠了。


    想到這個溫和俊美的男人,素素不由略略紅了臉。


    謝雲亭與之相比,不過是毛頭小子一般,既無能耐,又無擔當,唯母命是從。將她偷偷贖身,卻不敢帶她光明正大回謝家,何況他即將娶妻,心理怕打著讓她做外室的念頭……素素想到,冷笑。


    不知道謝雲亭發現她不在庵裏時,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頂好是拋下家裏新娶嬌妻,再去天南地北一通亂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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