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下了幾場雨,院子後頭的小溪水都渾濁了。林遠濤不耐煩等打了水澄清下來再用,披著蓑衣擔著水桶就去村裏的井打水。


    路上遇到了幾個相熟的村民,見到林遠濤過來擔水都道少見。林遠濤解釋:“我家原來後院引了山泉水,如今一下雨,水都濁了。家裏等著做飯呢,我這不就得來擔水。”


    “你那裏遠了些,來村裏這口井擔水可不容易。”看林遠濤兩個水桶都不小,再裝滿水的話,分量可不輕。


    林遠濤擺擺手,“我使著倒還好,我如今就怕入了夏雨水多,後院水用不得,就得要天天來擔,麻煩的很。”


    正說著話呢,就見一個人擔著水一拐一拐的走著,每走一步桶裏的水都漾出來些。村民與他招呼:“周璋,出來挑水啊?”那人一抬頭,看見林遠濤和他們站在一起,匆匆又低下頭,“嗯”了一聲,頭也不抬走得更急。


    村民急的叫他:“你倒是慢點兒,水都灑出來了!”哪知聽了這話,那人就走得更快了。“唉,有狗攆他咋地!”村民看見林遠濤臉上的冷笑,又歎一口氣:“別跟他一般見識,他也是個可憐的。”


    村裏一共那麽大點兒地方,就那麽幾戶人家,誰家有個啥事沒兩天就全村都知道了。周璋家的挺著肚子撒潑,差點把周瓦給了有過節的張土才做小,還虧得是裏正出麵才把周瓦說給了林遠濤,這才有好日子過。眼見林遠濤家的日子比周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再者人家林遠濤和村裏的裏正,縣裏的捕快都說的上話,村裏人自然就往林家偏。但是不管怎麽說,周家在村裏的日子更長些,再加上人總是可憐那過得不好的,就總有村民想著幫周家說兩句好話。


    林遠濤搖搖頭,“可憐不可憐的我不知道,他這是看不起我這個外來的倒是真的。”說著,擔了水就往回走。聽了林遠濤說這樣的話,別的村民也不好再說什麽了。沒嫁妝不說,後來林家往周家送了回門禮,連周阿嬤都沒出來吭一聲,倒真是有點兒和周瓦斷絕關係的意思。也怪不得林遠濤這麽想。


    在村裏人看來,人林遠濤為啥非得娶個本村的小哥兒?不就是想著能有人走動走動,好在村裏有個根基麽?現在周家這樣,倒是讓人覺得不厚道了。


    林遠濤回到家,把水倒進水缸裏,周瓦早就預備了擦臉布給他:“趕明兒再預備一副扁擔水桶,我和你一起去挑水。”


    “不用,挑點兒水還兩個人去啊?我一個人就行。”林遠濤不想讓周瓦去,路遠水沉不說,要是周瓦看見周璋那樣,心裏又犯別扭怎麽辦?


    “不是家裏挑水,我是怕萬一進了伏天,遇上雨水少的時候,不得挑水澆地麽?一個人得挑到什麽時候去?到時候家家都是全家上陣,人少了水都搶不著。咱們得早點兒預備著。”周瓦原來看家裏扁擔水桶都有,就忘了現在家裏兩個人都能去挑水,現在想起來趕緊就預備上。


    “那行,下回去集上再買一副唄。”林遠濤對地裏的事不了解,還是聽周瓦的吧:“對了,這裏夏天容易缺水啊?”


    “說不好,這種地不都是靠老天爺吃飯嗎?反正多預備點兒總比什麽準備都沒有要好。”周瓦不想多說,他哥想把他給張土才是他的一塊心病。他和張土才結怨就是因為爭水的事。現在說是和娘家不走動了,心裏頭哪能那麽輕鬆就放下了?怨也好恨也好,總之是沒辦法當成什麽也沒發生。


    挑了幾天的水,林遠濤著意打聽了一下夏天缺不缺水什麽的。聽村裏的人說,這邊時氣還算好,十年裏一半都是風調雨順的,澇的時候也有,最怕是旱的時候,河裏的水不夠澆地,常有因為爭水打起來的,最旱的年頭,連村裏的井水都少不少,家家每天隻能擔一兩擔的水,將將夠吃用。


    林遠濤回去就和周瓦商量要在自家這邊打一口井自用。


    “打井?能行嗎?”村裏還沒有誰在自家院子裏打一口井的呢,村裏有河,村中間有那麽一口大井,差不多的年景都是夠用的。


    “這有什麽不行的。縣城裏頭好些人家都打了井,自己用著方便不說,房子租或者賣,有口井人家都樂意要。”林遠濤見多了有井的宅子,用水方便多了。他是因為後院引過來的山泉水用著也挺方便,一時沒有想起來這事。


    “咱家這裏可是地勢高,要是遇上旱時候,村裏那口井水都少了的話,咱這裏就更不能有水了。”要是那樣的話,打了井不就跟沒打一樣嗎?


    “沒事,我以前見過地勢高的地方,都是打的深水井,輕易不會少水。”林遠濤立意要打一口井了,“我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真到了少水的時候,怕有人看咱們不順眼找麻煩。再說井水畢竟比咱們後院引來的水幹淨,用著也方便。”


    “這麽說倒是行,就是不知道咱家這裏能不能打出出水的井來。”周瓦聽人說過,這打井不是誰都能幹的,得有人會看水脈才行。以前村裏有人自己動手挖過,根本就不出水。


    “我過兩天找人來看看,能打出水來最好,打不出來咱們也不強求。”林遠濤知道城裏頭有人專門會打井的,打算找個手藝好的來看看。


    周瓦夜裏翻來覆去睡不好,攪得林遠濤也睡不著了:“這是怎麽了?”


    “我想著咱們打井會不會動靜太大了,別人還不得想著咱家還是有錢才能這麽折騰。”周瓦還記得林遠濤說的話呢,外來的,沒站穩腳之前不能讓人覺得手裏錢多。


    “你是想著這事啊?”林遠濤猶豫了一下,“其實我想打口井也不隻是為了自家用,還有點兒別的想頭,就怕你說我折騰。”


    “啥想頭?”


    “我想著咱家地不多,一年下來留下口糧,再交了稅,也剩不下多少錢了。現在咱們兩個人用夠,等咱家人口多了,恐怕就不夠了。村裏的地估計咱們買不著,就得想點別的法子。”林遠濤說,“雖然說靠山吃山,我不想像石家那樣打獵為生。”


    “這話對。”周瓦讚同林遠濤的話,“石家是人多,進山打獵也都有個照應,一個人進山太危險了。山雞兔子賣不上價,大的獵物打著了,一個人也帶不回來。那咱們幹點兒什麽好呢?”


    “我在山上看著挺多的柞樹,也有些桑樹,我就想著圈個小山頭養點蠶。”林遠濤說。


    “啥?”周瓦驚得從被窩裏坐起來,“養蠶?這可是從來都沒人弄過。”


    “你看你急啥。”林遠濤把周瓦按回被窩裏,“我這現在就是想想。村裏能種糧食的地咱們是買不著,你看石家在這裏住了多長時間了,還是隻有那麽幾畝地。不過我在縣裏打聽過,咱們後頭的荒山是沒主的,價錢便宜著呢。咱們打打荒山的主意還不錯。荒山出不了多少糧,都是沒人要的,咱買了估計也沒人眼紅。到時候山上栽上點兒柞樹桑樹,養點兒蠶,就算咱們不會織綢緞,生絲的價格也不便宜。”


    “那是不能有人眼紅。”這點周瓦讚同,“可是養蠶能行嗎?別說咱們村裏,就是縣裏也沒聽說過哪裏有養蠶的。”


    “這邊是沒有,不過我在別的地方見到過。你放心,沒有把握我不能做。”林遠濤說,“要是咱以後真養了蠶,繅絲什麽的都得用水,自家有井方便。咱們先慢慢來,左右打口井就算花點錢也是有用的。這事還得從長計議,不著急,慢慢來。”


    因為想著要打井,第二天林遠濤就騎著趕著馬車進了城打聽消息。又過了幾天,帶回一個老頭來自家探看,得到有水脈的肯定答複後,林遠濤付了定金,約定過兩天挑個黃道吉日來給自家打井。


    打井是件大事,得知會裏正一聲才好。林遠濤把打井匠人送回去,直接就去了李成家。


    “打井?這倒是好事啊。”聽林遠濤說了來意,李成立即感歎道,“咱村裏以前旱的時候,也想過打井來著,不過挖了挺深也沒見水,以後也就沒有人提這事了。反正差不多的時候水也夠用。”李成頓了一頓又說:“林兄弟你別嫌我多管閑事,你家那塊地勢可高,能打出來水不?”他不怕別的,就怕到時候出不了水,村裏人估計就得說什麽的都有了。


    林遠濤笑起來:“這話怎麽說的?李大哥你多問一句是為我好我能不知道?你放心,我進城專門找人看過了,說是底下有水脈。我都請了打井的匠人挑個好日子過來打井了。”


    “還請啥匠人?知道哪塊有水我幫你找幾個人挖不就行了。”李成沒見過人家打井,想著一直往下挖不就行了。


    “我家地勢高,得打口深井,還是讓人家專門幹這個的動手把握大。”林遠濤說,他是寧願多花幾個錢也不想欠人情。以前可是聽說過打井有塌了的時候,要是用村裏人幫忙碰上這事他還不得養人家全家啊,“到時候打井匠人住我家裏,還得找李大哥去給我當個陪客才好。”


    “那我肯定去。”李成一口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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