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遠濤的一再堅持下,周瓦還是換上了衣裳坐上了馬車。林遠濤謝過李進家的,李進家的卻擺擺手:“再說這話可就客氣了,家裏頭你不用管我幫你看著點兒,最要緊是趕緊給瓦片看看。我這心啊,忽悠忽悠的不落底,這人咋能說倒就倒呢?氣性大也不能大成這樣啊。”


    李進家的心裏有話還沒說出來,周瓦到現在也沒有個喜信,倒不是說成親不到一年就必須有喜,村裏頭成親兩三年才有的也沒咋樣,可是周瓦這不一樣啊,好容易和林遠濤看著是不錯,眼瞅著周家那邊又來纏上了。好事沒有,淨是拖後腿的事,林遠濤心胸再好也不能老磨啊?人家又有錢,再娶都不難。


    林遠濤和周瓦兩個沒有想到李進家的已經操心成這樣了,林遠濤趕著馬車,出了村口才開口:“你心裏別合計太多,我估摸你也就是氣急攻心,一時的事,我是怕你淤在心裏,出來走走開散開散也好,再拿一副藥,也是為了穩妥。至於上午的事,你也別往心裏去,有我呢,我晚上去找裏正說說話。”


    “嗯。”周瓦低低地答應了一聲,又開口說:“你說我是不前世做了什麽孽?怎麽就能遇上這樣的事呢?我也沒有哪點對不起他們哪。從前我爹在的時候也是,我從來都是跟著下地幹活,不比我哥少,我再怎麽幹,我爹眼睛裏頭還是我哥重些。這也就算了。後來我爹走了,本來我哥當家,啥都撐不起來,天旱時候都不敢跟人搶水,等著他全家都餓死了,我能不出頭嗎?結果他像還委屈著了似的,老陰著臉不吱聲。我知道,我當家打他臉了,可是他也得能當起來呀。”


    “他那是心眼小,沒本事的人才計較這事呢。”林遠濤頭一回聽周瓦說起以前的事,聽得還挺專心:“你看平常家裏的事你都能做主,我就覺得一身輕鬆,大事商量著辦,小事你說了算,就吃啥聽我的,這不也沒人笑話咱?你接著說。”


    聽了林遠濤的話,周瓦心氣平了一些,靠在車板子上,搖搖晃晃的,周瓦接著往下說:“還有我阿姆,這哪是阿姆啊,你看看辦的這事,這比旁人還狠哪。以前我就是覺得他會哭,一有事就哭,有事沒事的哭兩場,哭的人心裏頭鬧得慌。我幹完活回家,累得爬都爬不起,還得坐那聽他哭。誰說什麽閑話了他也哭,周璋到了歲數沒娶親他也哭,哭來哭去,到底把我哭得掃地出門了。我以前這就是傻,還合計自己一心為家裏頭想,沒想到人家早就覺得我礙眼了。”


    周瓦這心是真涼了:“今天我還合計,他是想來看看我,結果還是無事不登門,登門沒好事。你說他把我當成啥了?事事縮在後頭,有事就把我頂出去。我真裏頭憋得難受。”周瓦握拳錘錘自己的胸口。這就是來逼自己的,他一個當人阿姆的,能不知道一片布都沒帶進門的哥兒過日子得多小心嗎?禮收的倒是不含糊,那是人家林遠濤心胸大,不是說人家就不計較了。林遠濤再怎麽和自己好,也從來不提周家的任何事情,這態度就挺明顯了。再說自己真就是他們腳底板的泥啊?想咋踩就咋踩。


    周阿姆不敢仗著自己的長輩身份去攔,倒是敢仗著長輩身份來找他,一會兒要死一會兒要活的,淨折騰他。


    “這事吧,你也真是難辦。”林遠濤可以毫不顧忌的說周璋,那也確實是個扶不起的,頂多就是在自家耍耍橫,出了門連正眼看人都不敢,但是對於周阿嬤,這樣就會哭的人其實更難辦,要是個撒潑耍混的潑辣人反倒好辦些。周瓦確實對他沒有辦法,好不好的就讓村裏人講究。


    “這就像是一腳踩在泥裏,你甩也甩不幹淨,拔也拔不出來。”周瓦口氣輕輕涼涼的,有點兒意冷心灰的意思。


    聽出周瓦的話音不對,林遠濤回頭看了一眼,又轉過頭來笑話他:“這你就沒法子啦?還是見得少了。我這些年走南闖北的,啥事沒見過?比你阿姆還能哭得我也見到過,放心吧,折騰不起來。”林遠濤沒說的是,周瓦不好對他家阿姆下狠手,林遠濤倒是不必太客氣。他不是大周璋當成命根子嗎?拿住了周璋,也就拿住了周阿嬤,頂多他看在周瓦的麵子上,讓他們過得下去也就是了。


    林遠濤的話多少安慰了周瓦,這煩心事讓周瓦心裏鬧得慌。要是周璋來著找他,他心裏堵得慌,就是和周璋動了手也不值什麽,畢竟周璋辦事不地道在先,現在既然這樣說,就把這事交給林遠濤算了。眼不見心不煩的。


    林遠濤顧及到周瓦剛暈過去過,刻意把車趕得穩當點兒,晃了有平時一倍的時間才晃進了城門,徑直到了醫館門口。


    梁大夫見兩個人又來了,心裏有些高興又有些不耐煩:“不是說都好了嗎?怎麽又來了?”再一看兩個人的臉色,就問:“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就讓周瓦坐下伸出手來。


    林遠濤搓著手站在旁邊:“您老快給看看吧,今兒都給氣暈過去了。”


    梁大夫沒好氣的擺擺手:“讓你說再說,別擾著我診脈。”林遠濤訕訕的不說話了。


    梁大夫聚精會神地診了一會兒脈,又讓周瓦伸了另一隻手出來,皺著眉診了一會兒。林遠濤看他皺眉不說話的樣子,也著急起來,連周瓦也有些忐忑不安。


    半天,梁大夫才問一句:“你說今兒氣著了?”


    “可不是,說暈就暈了,嚇了我一跳。”林遠濤說。


    梁大夫拿布巾擦了擦手,突然劈頭蓋臉的衝著林遠濤抽下來:“不是告訴你被讓他生氣嗎?!都聽到狗耳朵裏去了!還說暈就暈,你當時幹啥去了?我告訴你,這幸好是沒出啥事,要不有你後悔的!”


    林遠濤抱頭喊冤:“不是我惹他生氣的。”周瓦也在一邊勸:“是我一時氣性大,和他不相幹。”


    梁大夫把布巾一扔:“不和他相關和誰相關?告訴他加小心還沒照看好你,就是他的錯!”梁大夫板著臉說完,看兩個人都不安的樣子,心裏舒爽了些,這才緩聲道:“身子養好了,告訴你們這一兩年就能有孩子,有啥不對還不趕緊來找我,還鬧出這事來。要是有個萬一,現在肚子裏這個出了點兒啥事,保管你倆哭都哭不上來。行了,孩子月份還小,我給你拿點藥吃,養養就好了。可別再動氣。”


    “孩、孩子?”林遠濤和周瓦都傻了,“這、這就有了?”林遠濤紮著手,又要去扶周瓦,又不敢碰,看著讓人發笑,就連周瓦也是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和林遠濤對視著不敢相信。


    “高興傻了?”梁大夫一笑。也不管他們,任他們在那裏發傻。其實梁大夫也是仔細確認了半天才確定的,畢竟時日還短,隻是今天也太險了些。等梁大夫已經喝完了一盞茶,才招呼他們倆:“現在有了身子了,可是要穩重些,不能動不動就生氣。不說你這三個月不到,還不穩當,就是穩當了,老生氣也是對孩子不好。”這是說的周瓦。


    周瓦立即應下了,現在啥事也沒有這個事大,他打算這些事就讓林遠濤去處理吧。


    “還有你,本來還想著你是個有本事的,怎麽讓人給家裏人氣受?”梁大夫責怪道,“家外頭的事,你得護著點兒,別再讓他操心了。就是在家裏頭,你也要讓著點。有了身子,就容易火氣盛,心煩氣燥的,看在他要遭幾個月的罪的份上,你也要精心著些。”老大夫心裏其實還是心疼林遠濤的,知道他很想要個孩子,特意囑咐他。


    “我都懂,你老放心吧。”林遠濤道:“你讓我把他供起來都行。對了,他這有了,是不是得補補?你這有啥好的?我記得還有兩根老參呢不是?”林遠濤圍著梁大夫轉,想要掏出點兒好東西來:“給我吧,我給錢,以後還給你尋摸出好的來。”


    梁大夫氣得一翹胡子:“胡鬧!那人參是隨便吃得的,不懂就別瞎說!等用得著的時候我自然給你,現在給你是害你!”


    也不管林遠濤眼巴巴的看著,梁大夫突然又想起來:“我可告訴你,現在可不能給他亂吃東西,有些東西他克化不了。唉,算了,要給他補什麽你都來先問問我。”


    “行,你說啥是啥。”林遠濤巴巴地給梁大夫又端一碗茶,“你老坐下喝口茶慢慢說,我都記著。”又把周瓦讓到一邊坐下,小心翼翼的。


    梁大夫咳了一聲:“他身子好,你不用那麽小心。等過了這幾個月,還是多動彈動彈的好。”說著,梁大夫就開始給這兩個明顯被好消息砸蒙了,不知道該咋辦好的小夫夫倆講起了要注意的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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