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薇從床上尖叫著蹦起來的時候,同時也聽到‘咕咚‘一聲,仿佛什麽東西掉到了地板上忽然間又躥地沒影兒了。


    佳薇嚇得渾身瑟瑟發抖,幾乎是七魂掉了六魄,怔了半天,方才將書桌上的台燈摁亮了。手指上還是濕濕的仿佛還有被咬破的痕跡,該死的老鼠,實在是太猖狂了,大晚上的還能躥到床上來咬人。


    難怪前幾次佳薇不在這的時候,還聽俏雅老抱怨說最近社區居委會請了工人來通下水道,好多老鼠都從管道裏躥了進來,家裏放點吃的東西就被老鼠給啃地精光,還留下一地的老鼠屎和騷氣衝天的老鼠尿,最詭異的事,現在的老鼠簡直都快修煉成精了,和俏雅合租的那姑娘說有一天夜裏她忽然醒來的時候發現床頭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在看著自己,一開始還以為是床頭壁燈開關的熒光粉,那姑娘是最怕老鼠蛇蛤蟆這一類的東西,嚇得還發燒了幾天。


    佳薇看著手上被老鼠舔地濕漉漉的隻覺得一陣惡心,可是忽然也感到一種害怕。她一直開著床頭燈,坐在床上沒敢睡覺,可是還沒等自己緩過神來的時候,忽然聽到又門鈴被撳響的聲音。


    佳薇以為是俏雅回來了,穿了身睡衣就去開門,誰知站在門外的卻是住在樓下一身西裝革履的學長。這大晚上的,這衣冠楚楚的模樣,好像剛參加完婚宴酒席才回來一般,雖然有些酒意微醺,但聲音卻是清醒而驚惶的,他焦急地問道,“薇薇,怎麽了?”


    佳薇揉了揉被老鼠咬傷了的紅腫的指頭,似乎還心有餘悸地顫顫地說道,“剛被一隻老鼠給咬著了,呃……貌似是老鼠,不過我也沒看清楚那玩意就溜得沒影子了。”這隻死老鼠,若真正被佳薇逮住了,還不扒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應該是今兒個一整天佳薇都覺得自己倒黴極了。


    被老媽逼著去相親,然後遇上了一毛不拔還滿嘴跑火車的奇葩男,再然後就是被老鼠咬了的血淋淋的收尾。


    顧念琛仔細看了看佳薇的傷口,兩個深深的牙印洞口已經微微地腫了起來,百分之九十就是老鼠咬的,而且佳薇放在床頭櫃上的那個


    蘋果也被啃地坑坑窪窪的。顧念琛用醫藥箱裏的酒精替佳薇將傷口消了毒,但是畢竟老鼠這種東西整天東躥西藏的,身上的細菌比較多,顧念琛說可能還要去防疫站打疫苗,佳薇一聽又要打針,整個人都不好了。第二天咬咬牙,佳薇還是肉痛地去了防疫站,回來之後佳薇也不敢再住俏雅的那個房間了,她還準備跟俏雅商議商議要不要換一個地方重新合租,總不能一天到晚地跟一幫大老鼠鬥智鬥勇,提心吊膽的吧,可是這幾天她連俏雅的影子也沒瞅上一回。


    顧念琛建議先去農貿市場那邊買幾個粘鼠板和幾粒老鼠藥拌在香的東西裏引誘老鼠吃下去,可是現在老鼠比人都快精了,哪會那麽容易上當。佳薇第二天晚上想也沒想就卷個鋪蓋準備挪窩到學長的眼皮子地下。畢竟有個男人在好壯膽,就算有老鼠到處亂躥,她還可以吊在學長的脖子上尋求最安全的避風港灣。


    顧念琛宿舍裏其他兩個舍友,一個出差了,還有一個女朋友過生日一準是出去開賓館了。正好空出來的兩個房間,佳薇連鋪蓋都不用打了,可是男人的床她如何睡的慣,那兩個家夥的德性佳薇還能不了解,臭襪子是床頭一隻床尾一隻,內褲領帶襯衫更是隨處亂扔,就連那髒的都能汪出一鍋油的床單也不知被多少個女人睡過。數數枕頭上那些紅的綠的黃的長長的發絲佳薇就覺得夠了,至少在這一點上顧念琛還是強那麽一點點,身邊不會不停地換女人,不過說到底天下的烏鴉都是一般黑,哪個男人不是吃著碗裏瞟著鍋裏的。


    佳薇也犯不著去多管別人家的閑事,正所謂吃人家嘴軟穿人家手短,佳薇權衡了半晌,還是決定最後把窩挪到了沙發上。


    其實佳薇一早盯上的是學長的那張既寬闊又幹淨的紅木床,最重要的是佳薇最喜歡的就是學長的那一床曬得暖融融的鴨絲絨被子。隻是顧念琛這家夥實在是賊精賊精的,佳薇的那一點小心思在他眼裏那是分分鍾被破解的節奏。不過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佳薇趁顧念琛洗澡的間隙偷偷溜進房間裏把那床鴨絲絨被子給盜了出來,等到顧念琛洗完澡出來發現的時候,佳薇早就一屁股陷在裏麵假裝睡著了。


    顧念琛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忽然湊過來提佳薇將被頭掖好,是紫羅蘭沐浴乳的香味,還有一股子好聞的藥香氣,在落地燈橙黃色的光暈裏,一蓬蓬地襲了上來,佳薇鬆了鬆鼻子,忽然那如小刷子一般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起來。他身上總有股佳薇無法抗拒的奇異的氣息,當他靠她靠得越近的時候,佳薇恍惚覺得這家夥就是故意在引誘她犯罪。不過她薛佳薇是何許人也,你越是挑逗,她越是不吃這一套,她就是這麽一點點的固執,就算是撞了南牆也是不願意回頭的,顧念琛終於妥協地扭了扭佳薇粉嘟嘟的鼻頭,撳滅了客廳的燈火,回屋重新從櫥櫃裏翻了一床棉絮出來。


    透過虛掩的門縫,佳薇做賊似地從沙發沿子上探了探頭,他黑色的剪影輪廓臥在一方扇形的暈黃燈光裏,第一次她感覺到了他的孤單。


    對於顧念琛的家庭背景,佳薇沒有聽他提起過,隻依稀記得他說自己是農村考出來的孩子,一個村上也出不了幾個大學生,當年他是以高考六百一十二分的高分考上了a大的建築係,父母很是引以為傲,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家裏辦了十幾桌的酒席,農村人雖然日子過的緊巴,但是份子錢卻出得很足,可是畢業了這麽久,始終無法出人頭地,父母是想著要他繼續考研申請全額獎學金出國深造,可是顧念琛卻牽牽絆絆地顧念著很多東西,說到底,即使是到了現在,他依舊不清楚自己該怎麽給父母一個好的交代。


    前女友的驀然離去與他貧寒的家庭條件不是沒有關係的,兩個人同居了也有大半年的光景,也是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可是女方家的父母卻還是嫌棄他的工作不是很好,雖然工程預算師的工資並不算低了,但是他們總覺得事業單位或是政府單位才是最有保障的,而且還一個勁地要顧家買房買車,如果買不起那就休想取她家女兒入門。顧念琛不想讓父母為難,是他自己先提出分手的,女的哭哭啼啼,最終還是不歡而散。


    愛情和麵包,這是絕大多數都市裏的癡男怨女們所麵臨的選擇,但是愛情的份量多一點,還是麵包的份量重一點,也許那時不知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不好過的時候,或許會義無反顧地說可以為愛情付出一切,甚至可以為它去死,可是當你體會過沒有錢的苦處的時候,你就會明白其實愛情死不了人,愛情它吃不飽也穿不暖,可是a市的稍微好一點的樓盤幾乎都是寸土寸金,別說是五六千一平方,就算是付個首付,對於一輩子靠天收點莊稼的農村人來說簡直就像是在催命吸血。


    佳薇把頭深深地埋進絲絨被子裏,鴨絲絨果然比羽絨被還有那些棉被蓋地舒服多了,她嗅著被子裏學長曾有過的氣息,忽然打心底裏覺察出一絲歡喜出來,恍惚他就貼得她那樣近,那樣地妥帖安穩,是一種踏實可靠的溫度。


    也許是不習慣屋子裏始終有這麽濃的中草藥的味道,佳薇在沙發上翻身打滾了好半晌都沒有睡著,她想到兩夜都沒有歸來的俏雅,忽然感到幾絲擔憂。借著窗欞裏撒進來的一片白月光,佳薇從包包的隔層裏掏出手機,她也沒來得及翻通訊錄,直接就撥了俏雅的電話過去,依舊是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佳薇心裏隱隱覺得不安,俏雅的性子她最了解,細膩溫情,就算是最近要熬夜加班,但也不會這般冒失地不接電話。佳薇最後還是不放心地給俏雅發了一條短信過去,她啪啪地按著手機鍵盤:“在哪,我很擔心你。薇薇。”


    依舊是沒有等來俏雅回過來的短信,佳薇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半夜醒來的時候隻覺得喉嚨裏如火燒一般地難受,她躡手躡腳地擎亮了廚房裏的電燈,暈黃的燈光瞬間籠住了碗櫥的頂端,一包包中草藥赫然映入眼簾。佳薇不知道顧念琛到底生的是什麽病,他不說,佳薇亦是不曾問過。


    玻璃水杯上冒著嫋嫋的熱氣,佳薇捧在手心裏一點一點地啜了起來,路過顧念琛的房間的時候,佳薇驀地停下了腳步,透過窄窄如三寸寬電影取景般的門縫,一片月色罩了下來,他依舊在抽煙,紅梅的香煙牌子,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坐在藤椅上坐了多久,煙蒂上積了很長的一截煙灰,撲簌簌地往下掉。佳薇小心翼翼地想要替他關好的房門,卻不想‘哢嚓’一聲驚醒了顧念琛,他回過頭來看到佳薇,眸子裏除了驚異還有一絲憐惜,忽然說道,“怎麽還沒睡?”


    佳薇訕訕地舉了舉手裏的茶杯,歇了半晌,才笑著說道,“學長不也一樣,在想什麽呢?”


    她順勢坐在了他的床上,鵝黃色的月光在佳薇手裏的玻璃杯沿上鑲了一層粼粼的金邊。顧念琛將煙摁滅在煙灰缸裏,沒個正經地湊到佳薇的耳邊,色眯眯地說道,“在想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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