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的表情已經很難以形容了。


    李尋歡當然不是第一次被人撞見這種要命的場麵了,可直到現在他還是習慣不了……說不定就算哪一天他都已能習慣被人一刀砍在身上,也習慣不了這種事。


    阿飛現在的表情看上去也並不愉快。


    李尋歡當然完全能夠理解——任是誰在千裏迢迢冒著生命危險跑來解救朋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朋友不但沒有一點危險,而且正在尋歡作樂,心情都不會太愉快的。


    但是李尋歡偏偏沒法子解釋。


    在阿飛還一句話都沒有說的時候,就急忙解釋自己並不是在對百曉生欲行不軌,就算是李尋歡也覺得太過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些。


    百曉生自然也瞧見了阿飛。


    百曉生當然知道這個看上去既年輕,又英俊,而且似乎還和李尋歡很是親近的少年是誰。因為這少年好認的很,那樣俊俏的麵孔,一萬個人裏也未必能有一個。李尋歡雖然也有很多既年輕又英俊的朋友,但這少年也必定是其中最英俊的那一個。他簡直從來都沒有瞧見過這麽英俊的少年。


    百曉生確信這少年也一定是李尋歡這一生中所瞧見過的所有男人中最英俊的一個。


    這少年當然就是阿飛。


    江湖上一直都在傳說這少年和李尋歡之間有著某種不可言說的關係,說這句話的人每一個都言之鑿鑿,好像親眼瞧見過一樣。百曉生本來一直都隻是當他們在放屁。李尋歡究竟喜不喜歡男人,除了李尋歡自己,這江湖上絕不會有第二個人比他更清楚。李尋歡這一生究竟有過多少女人,也許就連李尋歡自己都沒有他記的清楚。


    但是就從剛剛開始,百曉生忽然覺得,那些傳言或許也真的未必是在放屁了。百曉生這一生瞧見過很多人,自然也瞧見過無數種不同的表情,而阿飛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並不太像是冒著生命危險,千裏迢迢跑來解救朋友卻發現朋友在尋歡作樂的那種不高興,反而像是撞見李尋歡和他的這種場麵的不快。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差別。


    阿飛的劍法並不差,就算差也沒什麽,男人對於自己年輕漂亮的小情人總是要憐香惜玉一些的,而以李尋歡的脾氣,被阿飛撞見了這種場麵,就算他一劍劈過來,說不定也是要先挨一劍,再來解釋的。


    這種事對於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一種恥辱。這世上有人把尊嚴看得比命更重,但是對有些人來說,再大的恥辱也沒有命重要,很顯然,百曉生就是這麽一種人。所以百曉生立刻道:“閣下來的正好,李尋歡這個禽獸,他竟想把我,把我……”他雖然沒有把最後那句話說出來,但是他的表情,他的動作,還有他的眼神都已經把這句話說的清清楚楚了,阿飛隻要不是個瞎子,就自然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李尋歡卻忽然笑了。他也是頭一次知道,在別人罵他禽獸的時候,自己竟還能笑得這麽開心,但他實在不能不高興——若是百曉生一言不發,阿飛或許還會相信,但百曉生偏偏要自作聰明的來告狀……


    李尋歡歎了口氣,在百曉生不能置信和充滿了莫名的驚惶緊張的目光下,點了他的睡穴。


    直到他處理好了百曉生的事,阿飛才道:“你接下來要去哪?”


    他並沒有解釋在李尋歡被押送到少林的這一路上自己沒有來救他是因為被人勸服了,自己不擅長對付毒物,李尋歡和五毒童子的勝負在毫厘之間,插手進來反而會讓李尋歡分心,可能會害死他;也沒有解釋李尋歡到了少林他也沒有出現是因為有人告訴他,既然他的武功不是心眉的對手,貿然出手很容易變成少林拿來要挾李尋歡的人質。


    李尋歡笑道:“去見指使心鑒盜走了少林藏經的那個人。”


    李尋歡也一個字都沒有提起。哪怕他比阿飛還要清楚,能夠擁有那麽壯碩飽滿的虎鞭的猛虎,對於一個才十幾歲,隻有一柄幾乎稱不上是劍的劍做武器的少年是多麽危險的獵物,千裏迢迢憑雙腳趕在一路疾馳的馬車前麵趕到少林,在一眾少林高手的眼皮子底下一動不動的潛伏數日,又是多麽艱難。


    他和阿飛之間,早就已經不需要感謝這種語言了。哪怕隻是提起一個字,都已是對這份友情的侮辱。


    阿飛看著他:“你不回少林了?”


    “就算要再去一趟少林,也要等些日子了,”李尋歡歎了口氣:“我若回去的太快,隻怕心樹大師的名聲,就要變得難聽的很了。”


    阿飛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剛剛我過來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女人。”


    李尋歡自然知道阿飛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一個人的,更遑論是一個女人:“女人?”


    阿飛點點頭,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她說他是少林心樹大師的表妹,特意在那裏等著我,是想要托我轉告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李尋歡怔了怔:“心樹大師的表妹?”


    李尋歡想了許久,也沒有想起心樹究竟有沒有表妹。


    上一世為官時,他雖然對那位詩酒風流的鐵膽禦史頗為欣賞,卻也覺得他方正太過,當時同心樹之間也不過是泛泛之交。對像是心樹出身的這種官宦書香人家的女孩子來說,閨譽往往比性命更重要,兩人既非通家之好,他那時名聲也也太過風流,自然不會失禮的去打探對方家裏未出閣的女眷的情況。


    而等到十多年後,他重新入關,心樹已成了佛法精深的少林心字輩高僧,他那表妹想必也早已嫁人,除非必要,他自然也不會對李尋歡提起自己的表妹。


    李尋歡歎了口氣:“她說了什麽?”


    阿飛想了想,緩緩道:“她說他表哥當年雖然彈劾了你,但心裏其實並不是想要逼你辭官的。”


    “我知道。”李尋歡歎了口氣:“心樹大師當年雖然與我政見不合,但為人確實無可指摘。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於公心,所以我從未怪過他。”


    阿飛道:“她還說……他表哥雖然當年和你來往不多,酒也沒喝過幾回,但是其實他心裏一直很看重你,不但在家裏經常提起你的事,就連你們下過的每一盤棋,他都會帶回來反複琢磨。”


    李尋歡長長歎息了一聲:“其實我也很欣賞他的,隻不過他是個真正的君子,為人向來方正,我一直都以為他不怎麽喜歡我這種無行浪子。”


    阿飛道:“她說他表哥沒出家前,因為自己一紙彈劾害的你辭了官,每天都長籲短歎,食不下咽睡不安寢的生生瘦了十多斤,卻偏偏不敢去見你。她雖然盡力幫忙了,可惜他還是出了家。”


    李尋歡已經隻能苦笑著歎氣了。


    阿飛的表情卻突然變得有些古怪:“……所以她說她一定得來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瞧著阿飛突然開始遲疑起來,李尋歡的表情已經不由變得有些凝重,“她要你轉告我什麽事?”


    “……心樹喜歡你。”


    李尋歡:“……”


    瞧著李尋歡的表情,阿飛已經開始猶豫到底該不該把心樹的那位表妹說的其實是心樹十多年前就暗戀他,所以才明明已屆婚齡又年少有為,卻從未想過娶妻成家,反而每天開口閉口都是李尋歡,和他下盤棋都能回味的讓人耳朵起繭子,卻偏偏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非要和他相愛相殺。結果上了一紙彈劾卻害的他辭官後,卻又後悔愧疚不敢去見他,一副馬上就要相思至死的架勢,把他這表妹急的憂心如焚,想著反正最差也不過就是出家,再怎麽也好過相思至死的結局,幹脆下了劑猛藥,本以為這下說不定兩人能圓滿結局,結果沒想到心樹還是出家了。這回聽說李尋歡來少林了,她都嫁人了還巴巴的趕來,就是怕李尋歡還是不能明白心樹的心意,揮一揮衣袖走的不帶走一片雲彩,空留下心樹在那望穿秋水的事告訴他了。


    阿飛已有些後悔——他實在不該因為被心樹對李尋歡的感情打動,就答應幫她帶話的。


    但即便隻聽到那一句,也足夠讓李尋歡有了一種當頭挨了一記悶棍的感覺了。


    好一會兒,李尋歡才終於緩了過來,他忽然皺了皺眉:“……她為什麽要找上你?”


    “因為她希望我能夠成全你們,不要敵視心樹,和他和睦相處。”阿飛麵無表情的道:“她說你注定了不是那種隻會有一個男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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