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漸離形容蒼老,一雙瞽目,拚命的睜大,可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


    周遭的喧囂聲漸漸遠去,身子被幾雙大手死死的按在冰涼的地麵上,但他仍努力的抬著頭,傾聽……成功了嗎?在剛才,他聽到了始皇帝一聲慘叫,接下來就是一片嘈雜。


    不管成功與否,我做了,我沒有辜負你,荊軻!耳邊似乎又回繞起了那一首易水送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荊軻,你看到了沒有?我為你報仇了,我為你報仇了!你沒有做到的事情,我終於做到了。


    “高漸離!”一個顫抖而低沉的聲音,忽然間響起。


    讓高漸離驀地從虛幻的世界中清醒過來。


    心中咯噔一下,他側著頭,似乎想要聽清楚那個聲音。


    “朕待你不薄,為何還要如此?”始皇帝沒有死!高漸離不由得閉上了瞽目:我失敗了,我還是失敗了!自他被押到鹹陽後,一直都處心積慮的想要尋找機會,刺殺始皇帝。


    然則,這機會並不容易找到。


    始皇帝倒是憐惜高漸離的才華,並沒有砍了他的頭,而是讓人薰瞎了高漸離的眼睛,留他在鹹陽擊築。


    一方麵,是高漸離的擊築之藝出神入化,若用四個字形容,那就是:幾近於道。


    另一方麵呢,始皇帝也想借由這樣的方式,來告訴六國士人。


    莫要再反抗朕了!你看,高漸離是荊軻的好友,連這樣的人我都能留下來,你們還擔心什麽?好好的生活。


    安心的過日子。


    隻要你們願意,朕可以賜予你們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所以,來為我做事吧。


    高漸離的雙目被薰瞎之後,成為鹹陽最出風頭地人。


    王公貴族,逢宴請賓客,莫不以能請到高漸離出麵擊築為榮。


    還不能用強,因為始皇帝曾嚴令:傷高漸離半分者,株連三族,處以五刑。


    什麽叫做五刑呢?就是秦法之中的五種肉刑。


    其一,黥麵;其二。


    削鼻;其三,刖足。


    也就是砍下雙腳的腳趾;其四,鞭刑。


    就是用鞭子活活把人抽死;其五,斬首。


    不過這個斬首,可不是簡簡單單的砍了頭,而是剁成肉醬。


    有這麽一道詔令在,誰敢對高漸離用強?而且,高漸離雙目雖然被薰瞎了,但那種存在於骨子裏的藝術家風範,令無數人為之瘋狂。


    哦。


    大多數是女人!一晃三年,始皇帝對高漸離的提防之心,漸漸消除。


    而高漸離呢,也開始籌謀他的行動。


    今天,始皇帝心情不錯,所以招高漸離來鹹陽宮擊築。


    高漸離捧著築。


    走進鹹陽宮中。


    但今日的築,卻較之以前的重了許多。


    因為,他在築身之中,加放了一塊鉛,準備刺殺始皇帝。


    演奏開始之後。


    始皇帝坐在丹陛之上。


    沉浸於高漸離的樂曲之中。


    可慢慢地,築聲越來越小,始皇帝不禁奇怪,開口問道:“高漸離,為何朕聽聞不到聲音?”“陛下,樂曲至此,當為低沉。


    需近身聆聽,方能體味其中的滋味。


    “始皇帝於是走下丹陛。


    靠近高漸離。


    果然如此。


    這一段曲子,還真的適合於近身聆聽。


    樂聲越來越低沉。


    始皇帝忍不住傾身探首,側耳細聽。


    這一動,腰間的環佩叮當響了一下。


    也就是在環佩響起的一刹那,高漸離猛然抄起築,築身中的鉛塊滑動,隨著高漸離的動作,砸向始皇帝。


    也隻有這一擊的機會!但還是失敗了……聞聽始皇帝詢問,高漸離狂笑道:“陛下何必多言,速殺我!”“你既然尋死,朕就成全了你!”始皇帝也真的是怒了,厲喝一聲,下令殿中衛士,將高漸離拖出去行車裂之刑。


    他孤獨的坐在丹陛之上,掃視空蕩蕩地鹹陽宮:六國賊子不可信,六國賊子……朕絕不會在信你們。


    史郡掀起了腥風血雨。


    始皇帝下詔,凡六國之民,不得踏足鹹陽半步。


    鹹陽宮從此封禁,除護殿衛士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丹陛百步。


    若有奏折,必須要竟有中車府令趙高之手,在殿上專呈給始皇帝。


    他在怕!六國後裔,就好像一塊陰霾,籠罩在大秦的上空。


    始皇帝也開始疑神疑鬼,對於周遭之人,更是小心提防,甚至連他的嬪妃,也不再信任了。


    一時間,關中八百裏秦川,籠罩在一片恐怖之中。


    不過這種恐怖,卻影響不到千裏之外的樓倉。


    已至仲夏,放眼望去,樓倉一派鬱鬱蔥蔥。


    樓倉鎮已經興建的有了雛形。


    去年回轉樓倉地時候,已經進入了夏末。


    隨著義渠三百戶移民抵達,也使得樓倉的建設,正式拉開序幕。


    秋初,程邈蒯徹兩人,成功的請來了別墨弟子苦行者來到樓倉,被劉闞委任為客卿,主樓倉營造之事。


    這一年的汛期,由於提前做了防備,老龍口也為出現甚險情。


    總體而言,始皇五年對於劉闞來說,絕對是豐收的一年。


    萬頃良田歸入名下,享四等爵,不再擔心徭役地事情。


    樓倉衛軍也已建立完畢,東海一行,還招攬了鍾離昧這樣地人才。


    如今樓倉衛軍八百人已經滿員,接下來就是整備和操練了。


    劉闞又跑到相縣,從嬴壯手中摳出了五十匹戰馬。


    湊足百騎,交由灌嬰指揮,美其名曰騎軍統領;剩下七百人,則由鍾離昧訓練。


    為步軍統領。


    騎軍和步軍兩支人馬的完善,也標誌著樓倉正式投入了使用。


    苦行者在看過劉闞設計的樓倉模型之後,也大加讚賞。


    並且在細節處做了完善,開始著手動工。


    如今,劉闞還真就不愁人手。


    三百戶義渠老秦人的加入,使得樓倉總人數,已超過了五千。


    再加上鍾離昧的族人,以及從泗洪地區的流民,實際人數達到了六千,快接近偏遠之地縣城的規模。


    九月。


    劉闞奏請嬴壯,請修樓倉渠。


    對於此,嬴壯倒也沒有反對,隻是告訴劉闞:你要修渠沒問題,可是別指望郡裏給你多大地支持。


    最多也就是提供一些牛馬工具,最多再給你配備一些糧食,除此之外,沒別地支持。


    經過建倉之後,嬴壯大概了解到了劉闞地做事方法。


    這家夥喜歡以利曉於民眾,不會輕易的征發徭役。


    這種辦法好是好。


    但是所要耗費地錢糧太盛。


    嬴壯覺得,劉闞現在是官,應該以官的角度來思考問題,而不是動輒就談什麽利益。


    在他看來,大談利益的人,多是商賈所為。


    劉闞不應該如此。


    但嬴壯也不會強迫劉闞去做改變。


    總之,你要修渠沒問題,郡府給你的支持就這麽多,剩下的自己解決。


    如果你還想要大興土木,而且用你的辦法。


    那很簡單你自己出錢出糧。


    最多將來為你請功。


    劉闞粗略計算了一下,如果在樓倉一帶全麵開動地話,他還真的承受不起。


    原因無他,泗水花雕在經曆了一段時間的調整之後,已經逐漸的開始減產,並向江陽轉移。


    為挑選酒場的地址,審食其專程前往巴蜀。


    預計如果把酒場全部轉移到江陽的話,至少需要兩年的時間過渡。


    這其中損失的利潤。


    可非同小可。


    所以在兩年之內。


    劉闞必須要勒緊褲腰帶,精打細算。


    好在有曹參這麽一個管家。


    倒是讓劉闞輕鬆了很多。


    可即便如此,大興土木的話,仍非他可以承受。


    忍忍吧……劉闞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縮小工程的規模,一塊土地,一塊土地地規劃,以樓倉為中心,逐漸的想四周擴展。


    唔,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大概十年就可以讓樓倉變成一塊魚米之鄉,成為泗水最為富饒的地區。


    但劉闞卻清楚:他怕是沒有十年的時間了!在規劃了第一塊土地之後,劉闞曾試圖前往東陽,請那個陳嬰出山,為他主持修繕溝渠。


    可遺憾的是,陳嬰不在。


    是不在,還是不願意?劉闞無心去計較這個了……好在苦行者生活在雲夢大澤旁邊,又精通於土木工程,所以對於修渠這種事情,倒也小有心得。


    工程如果不大地話,苦行者到還能湊合。


    於是劉闞、苦行者和程邈三人湊在一起,經過十餘日的研究,終於勾勒出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所謂,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嘛。


    於是,在入冬之後,樓倉渠也開始動工。


    工程整整持續了三個月,終於在年末時,完成了第一期計劃。


    同時樓倉內堡,也宣告完成。


    入春之後,分到土地的人們,開始了一年之始的勞作。


    而劉闞,也迎來了他人生中極為重要地一件事情……呂懷孕了,並且即將分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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