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眼看了眼佟析言,站起來偎到自己母親身邊,挽著她的胳膊笑道:“娘,來旺在府中這麽多年,也是老爺得力的人,女兒瞧著福貴也不小了,您不如開個恩給他說門親事,就是老爺回來也會念您的好。”她仰臉一笑:“您覺得呢。”


    析秋唇角露出絲笑意,轉瞬即逝,佟析硯終於站在她這邊,她將方向引導閨譽之上,就是讓佟析硯也參與進來,她是嫡女說一句比得上她們說十句。


    析秋看向佟析硯,月白雙金的川花褙子配著柳綠的挑線裙子端莊大方,一雙滿月似的眼睛清澈明亮,正期待的看著大太太。


    大太太果然一改方才的冷漠,笑意直達眼底,寵溺的看著自己女兒:“你這孩子,虧你能想這麽多。”


    佟析硯眼中露出一絲小孩子得到誇獎後的開心。


    析秋見大太太笑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猜對了大太太的意思,偷偷繡了繡品出去賣,以大太太的手段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她以前沒阻止現在更不可能道破,一來閨閣的東西流落到外麵,壞的不是她一個人的名聲,四小姐可是她的親生女兒。


    二則她是主母,庶女日子過的不好若是傳出去,對她一貫的好名聲也有損。


    大太太笑眯眯的和佟析硯說著話,仿佛底下沒有跪著人正等著她處置:“下個月你父親要回京述職了,大姑爺也托了人去打點,二叔在吏部各處也打了招呼,你父親這次政績考核又得了個優,必是能更上一層。”


    更上一層?那就是留京了。


    佟析硯聽著眉開眼笑,佟析言卻是臉色微微一黯。


    王姨娘的肚子,能不能在大太太眼皮底下順利到分娩,她真的沒有把握。


    不過,她也大了,眼看就要及笄,隻要她嫁的好,大太太也不能拿姨娘怎麽樣。


    這樣的心思析秋也有,她不單掛心自己的姨娘,七弟還小往後的路還長著,她要做的真的很多,眼下這些丫頭是她五年的相處慢慢培養的心腹,無論如何她也要護她們周全。


    “娘,六妹妹……”佟析硯看了眼臉色不好的析秋,撒嬌式推了推大太太。


    六妹妹xing格溫和,從不強著出風頭,對她這個嫡姐也尊敬的很,知道她每年春天都會噴嚏不斷,還特意查了醫書告訴她養護的方法,比起佟析言她自然更希望析秋過的好,況且,她們地位有別,無論如何也越不過自己去。


    大太太微微點頭,轉目看向析秋:“福貴自小在我眼前長大,別人我不知道他的xing情我最清楚,斷不會沒有分寸,至於這兩個丫頭吵嘴,便每人罰五個板子長長教訓,你雖不是我親生但也是府裏的主子,下人們該約束管教的也不能手軟。”


    “女兒謹記母親教誨。”大太太雖霸道但規矩嚴格,不容別人半分越界,可對於佟府的臉麵卻是看的比天大,所以她才想將事情鬧大,至於福貴她雖沒接觸過,但來旺家的做事向來圓滑在府裏也有臉麵,她的兒子又怎麽會這麽沒輕重。


    即使大太太傳他進來,她相信福貴更相信司榴。


    司榴滿麵喜色,大太太能這樣處罰,已是最公平妥當的了。


    佟析言急了,她讓水香做了這麽多,不就是要讓析秋難看,折了她臂膀壞了她名聲,可大太太不但不處置司榴,反而連重話都沒有說析秋,提也沒提私賣繡品的事,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可是六妹妹偷偷……”她心中著急,可話還沒出口,就被淹蓋在析秋的聲音中,她看著司榴含淚的雙目厲聲道:“太太的話你可記得,以後若再犯渾,與那沒規矩的粗使下人一般,多嘴多舌,我定稟了太太,將你打發了。”


    司榴忙磕頭謝恩,口中念著再也不敢了。


    佟析硯眼睛一亮,也湊著打趣:“明兒我叫人將太太平時的訓導,抄了分發下去,讓她們謹記背熟,若有人再犯,全部打發出去,省的惹是生非。”


    大太太眼中劃過滿意。拍了佟析硯一下:“你這個猴兒,就知道奉承娘。”


    仿佛都沒有看到佟析言的異常!


    佟析言氣急,手中的帕子都快撕爛了,卻隻能咬牙忍著,半晌她用帕子掩住嘴角,笑道:“可不是,母親的話句句箴言警句,我們學的地方多著呢。”


    析秋就看到佟析硯嘴角撇了撇。


    水香臉色煞白,她是奉了三小姐的意思才和司榴鬧,眼前就要被打板子,六小姐平時看著很怕事,卻還知道護著司榴,可三小姐從頭到尾沒為她說過一句話。


    想到這裏,她不由心生絕望:“太太饒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早就侍立一旁的粗使婆子看了眼房媽媽,見她點頭,不待水香說完就拖了出去。


    司榴也被人帶出去。


    房外便傳來水香撕心裂肺的哭聲和房媽媽厭惡的斷喝聲,一會兒又恢複了安靜。


    不過,這事還沒有完,司榴好端端惹了無妄之災,她當然不會就此揭過,她處處忍讓無非想過的自在,可有人讓她不自在了,她也不會任人欺負,她轉身走了兩步坐在一邊的繡凳上,愛惜的撫了撫沒有半絲褶皺的石榴紅百蝶穿花洋緞窄裉襖。


    大太太見她這樣,臉上的笑也真了一分:“還是我年輕時你們外祖母親手縫的,如今人老了也穿不出去……”


    析秋笑的真誠:“外祖母的手真巧。”說著嬌羞一笑:“母親高貴端莊,便是我們再活五十年也所不及,女兒還記得去年宣寧侯府春宴上,母親穿了件立式水紋八寶立水裙,第二日錦繡閣便有了同款,一時間滿京城風靡,竟還有人托了府上婆子,偷偷打聽府裏繡娘的事。”


    大太太語氣柔和的笑道:“怎麽今兒一個兩個的嘴都似塗了蜜了。”


    析秋掩袖而笑:“那也是母親親手釀的蜜。”


    屋子裏重新恢複了笑聲。


    佟析硯也很高興:“就連父親信中也提到,永州貴婦圈裏也競相效仿,那段時間連蜀錦都賣斷了貨。”


    佟析言臉上閃過絲得意。


    大太太臉上的笑容就少了一分。


    大老爺事務繁忙,府裏的事斷不會知道的這麽詳細,更不會在意女人家的事,隻可能是王姨娘說的,王姨娘怎麽知道,不言而喻。


    析秋仿佛毫對大太太的變化無察覺:“父親定也是誇讚不已的。”


    老爺不可能去看別的婦人,怎麽誇讚?還不是在誇王姨娘。


    房媽媽看著大太太沒了笑容的臉,後背滲出細細的汗,想製止析秋卻終將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大太太沒了興致,麵露倦色:“時候不早,你們也都回去歇歇。”


    三位小姐相繼起身行了禮,陸續走了出去。


    房媽媽為大太太換了杯茶,大太太喝了口熱茶,眯著眼睛道:“三丫頭越發的沒了章法,她當我不知道她的心思,哼!”


    房媽媽坐在旁邊的腳踏上,為大太太捏著腿,笑道:“太太也不必介懷,她一個庶女還能翻了天不成,還不是太太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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