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榴一怔:“小姐知道水香說什麽?”轉念又垂下頭:“小姐從來不計較這些,您定是怪奴婢太衝動了。”


    析秋看著她,歎了口氣:“你護著我,我又怎麽會怪你,況且,今天的事你這麽聰明又怎麽瞧不出來?大太太心裏跟明鏡似得,她若是真認為你有錯,和福貴有什麽,怎麽會真的聽任四小姐的話。”


    司榴詫異,問道:“那是為什麽?”


    析秋接過春雁倒來的茶,低眉用杯蓋刮著浮葉:“你們都想想。”


    她漸漸大了,以後用的上她們的事多著呢,也該想想怎麽合理的用人。


    司榴和春雁都皺著眉,低頭想著其中的關節,司杏卻是猛然抬起頭來道:“是不是因為王姨娘?”


    析秋不說話,看向司榴和春雁。


    司榴一怔道:“王姨娘本來就得寵,如今又有了身子,三小姐正是因為這個才越發目中無人,她這麽做一來是給大太太提個醒,二來也是在試探大太太。”


    春雁有些激動,她今天從門外衝進來,一通稟告後就有點後悔,不該讓小姐趟了那趟渾水,她本就伶俐經析秋一點撥,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大太太就順勢依了她,可是卻沒有相信私通的事,更沒有提我們私下賣繡品的事,而單單說了丫頭吵嘴犯了規矩,先是給三小姐臉麵,卻又一視同仁打了水香,等於警告三小姐了,她翻了天去也不過和咱們小姐一樣。”


    析秋滿意的笑了起來:“這件事怕是還沒有完,府裏的四個廚房,怕是都要大調整了。”


    司杏冷哼一聲:“活該那些婆子,整日裏嚼舌頭。”


    大太太隻不過借了這件事的名頭而已,析秋搖頭轉了話題道:“還有一點你們可想到,三姐姐為何針對我?”


    司榴xing子向來最直,撇嘴道:“那還不簡單,因為表少爺唄。”


    析秋點點頭:“三姐姐如此做,不過是想在姨太太來前,壞了我的名聲,斷了我成為她競爭對手的可能,四姐姐她動不了也沒必要動,所以她在意的就是與她靠的最近的我,還有個原因便是,我姨娘有七少爺,而她沒有,她是在提醒大太太,王姨娘再得寵也是沒有兒子的,如果要做也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三人臉色一白,司榴更是恨道:“三小姐真是好手段,這麽多年我們小姐處處讓著她,當年太太讓她住到知秋院,她嫌這裏冬天冷夏天蚊子又多離主院遠不肯住,還是我們小姐和她換的,如今王姨娘不過有身孕連是兒子女兒都不知道,就這麽囂張,若是將來真嫁給表少爺,那眼睛不是要架在發髻上了。”


    噗嗤!


    析秋笑了起來,她倒很喜歡這裏,離主院遠又很安靜。


    司杏戳著司榴的頭道:“我們不知道,就你心裏最清楚,偏要說個明明白白。”


    春雁捂嘴直笑:“不如你求求小姐,等大老爺回來,把你配給福貴,也省了你們兩地相思。”


    析秋眉頭一挑。


    沒想到司榴卻一本正經道:“這種事哪能奴婢想就可以的,況且,奴婢不想離開小姐。”


    “真不知羞!”司杏春雁笑到在炕上。


    沒想到還真有這心思!析秋笑笑沒有接話,道:“你好好歇著,我回去換身衣服。”說著要起身出門。


    司杏立刻上前,掀開門簾子:“爐子上我熱著棗泥糕,小姐好歹吃點墊墊肚子。”


    析秋點點頭:“你們也沒吃,晚上拿五兩銀子去廚房,多加兩個菜你們吃,我該是不回來吃了。”


    司杏應諾:“姨娘身邊的秀芝來過,送了一瓶珠玉膏,坐了會兒便走了。”析秋停了腳步,目光朝東跨院的方向看去,沉默的半晌:“你稍後親自去趟,把經過和姨娘說說,讓她安安心。”


    司杏點點,院子門口未留頭的喜兒跑了進來:“小姐,太太屋裏的紫絹姐姐來了,說是姨太太和表少爺到了,讓小姐過去。”


    析秋回房換了件鵝黃色的刻絲小襖,月白色的挑線裙子,套了件豆綠色的褙子,將頭發鬆下來梳了墜馬髻,別了一支點翠的海棠花簪子,眉目淡卻顯的稚嫩單薄,對著鏡子露出青澀的笑容,她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卻看到司杏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出了西跨院的垂花門,便是佟府的花園,因為佟析硯的關係,並沒有種很多的花,隻有院中間假山邊上種了一排美人蕉,過了花園就是正房智薈苑,左手邊是姨娘們住的東跨院,東跨院邊有個角門,出了角門是一條通濟河,對麵就是二老爺佟正川的院子。


    佟家祖籍是河北定州,老太爺出身商賈,後來不知怎麽攀上了建帝的胞弟瑞王,做了內務府的生意,盤了這座四進的園子,機緣巧合隔壁的一座三進的院子也落在他手中,老太爺在隔開兩座院子的通濟河上建了座橋連成了一家,後來兩個曾孫先後考上了進士進了翰林院,大哥佟正安娶了江南世家張府的次女,二老爺佟正川娶了恩師前嚴閣老的幺女,雙雙搬進了左右兩座院子,雖分開單過,但兩府往來卻很頻繁。


    今日來的這位姨太太,就是大太太的胞妹,嫁給了大老爺的同科徐威為妻,外放至山東臨淄做了個知縣,後升任為知州,這次是因是徐天青要參加今年的秋闈,提前來走動走動。


    析秋進了智薈苑,剛剛到廊下屋子裏便有歡快的笑聲傳出來,大太太的聲音比平時略高:“天青書讀的好,等你大哥下了館,你們哥倆好好聊聊。”大太太說話間,析秋已脫了銀鼠毛的披風跨進了暖閣,一眼便看到穿著正紅色纏枝牡丹褙子的大太太,正親熱的拉著旁邊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穿著煙羅紫雙金比甲的女子,兩人長的有五分像,不同於大太太的富貴端莊,她顯得嫻柔但眉目間慣居上位的凜厲破壞了整體的美感,但也並不覺得突兀。


    所有人朝她看來,析秋上前朝姨太太見了禮,頭依舊是溫順的垂著慣有的弧度:“姨母好。”


    姨太太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打扮的清清爽爽卻有些呆板,稚氣未脫,在這一屋子的小姐裏半點也不出挑:“這是六丫頭吧,長這麽大了。”話落,旁邊站著的一個穿秋香色比甲的媽媽遞給她一個柳青色的荷包,析秋謝過低頭接了,又朝大太太福了福,和坐在下首的佟析言,佟析硯,佟析玉互相見了禮。


    她走到佟析玉旁邊空著的繡凳上正欲坐下。


    大太太開了口,指著旁邊坐著的一位少年:“這是你表哥。”


    析秋感覺到數道視線重落在自己身上,隻得重新走出來,低著頭視線隻看到一雙黑色的皂靴,蓮青色的直綴衣擺:“見過表哥。”


    “六表妹好。”徐天青的目光一亮,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可惜他這個角度看去,隻能看到她柔亮烏黑的發頂。


    他想到析秋的不易,一直以來的小心翼翼,關心的話便哽在了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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