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眉頭一皺,硬生生將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她知道急不得,這件事除非大老爺不在家,隻要在家就要做的周全,即便以後鬧將起來,也不能讓別人說出一個不字來!


    他忽然想到昨晚析秋說的話,心裏一動就站了起來:“我去東跨院看看,你先歇著!”


    大太太表情平靜的送他出門。


    房媽媽隨後又走了進來。


    “戲班子的事,可去問了?”大太太看向房媽媽,房媽媽回道:“京城現在唱堂會的,有十八家,可大多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奴婢問了能常在各府走動的,除了”長生班“和”柳容社“外,再沒有了。”她頓了頓,又將兩個戲班個擅長的戲說了一遍,長生班唱的是瓊劇,柳容社則擅長越劇。


    瓊劇唱腔鏗鏘,越劇百轉千回,兩個劇中各有不同!


    大太太就略一思索,道:“就柳容社吧!瓊劇我聽著還是不大習慣。”


    房媽媽就點頭笑道:“奴婢也覺得,那瓊劇唱詞模糊,就是扮相也不如越劇唯美。”


    大太太也笑了起來,忽又想起個事兒,囑咐道:“你明兒定了戲班,搭戲台的事就讓錢媽媽去盯著,就用大少爺原來的院子,怎麽做讓他去和來總管商量,你就順道去趟宣寧侯府,讓大小姐和大姑爺回來一趟。”說完又歎道:“這孩子,明知道父親回來了,也不回來走動走動!”


    “侯府裏事情多,大小姐和您一樣也是閑不住的,自是被事情拖了步!”她想到什麽又問大太太道:“太太打算請哪些人?”


    “這個待會兒我們列個單子出來。”又想到武進伯父:“武進伯父你親自去一趟,我們禮節上不要失了人家,至於來不來我們也強求不得。”


    “奴婢明白了!”房媽媽想到大太太拒了陳夫人後,陳夫人就再也沒有來往過,前幾日大老爺帶回來特產,她親自送過去時,任府的態度就不大好,也不知這次去武進伯府可還能順利進去,畢竟婚事沒談成,兩府又不是親戚走動起來也要有緣由不是!


    當晚大太太和房媽媽將宴請的名單列了出來,兩人忙到亥時,大老爺才從東跨院回來,一進門就冷了臉對大太太道:“洪府親事,你告訴姨太太,就說我們應了!”


    大太太一驚:“發生了什麽事?”她親自服侍大老爺脫了外衣,又沏了茶端給他。


    大老爺就冷著臉,滿臉不悅道:“你一片好心為她女兒挑著人家,她倒好,仗著自己生病便覺得一切都是應該的,也不想想,這幾年他跟我在任上,三丫頭她照顧的時間,還不如你多!”他怒意明顯:“竟做那癡心的夢,讓我去武進伯府提親,整日想的都是她自己的事,也不想想,讓我去提親若是伯公爺應了我最多落個巴結權貴的名頭,若是不應,我以後要怎麽見同僚,怎麽在朝堂說話?!”


    真是沒腦子的東西,這樣的話也敢說出口!大太太心裏冷笑,麵上卻勸道:“老爺快別說氣話,三丫頭是她生的,婚事自然也要她同意才行!”


    大老爺冷哼一聲,說的斬釘截鐵:“你是當家主母,是孩子們的母親,婚事由你做主便是天經地義的事!”他看著大太太的溫柔賢良,想到剛剛王姨娘撒潑耍賴又砸了滿屋子的東西的樣子,就厭惡的皺著眉頭:“這麽多年,我當她知書達理,沒想到……”擺著手,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喜悅就從大太太心底裏溢出來,昨晚大老爺打了桃枝,她就意識到大老爺對王姨娘的耐心終於告罄,今天大老爺一去結果果然如她所料!


    她給大老爺順著氣,安慰道:“她也是孩子氣的xing子,再過幾日冷靜下來就會想明白的!”


    “嗯!”大老爺仿佛徹底失去了耐心,一句都不願多說,隨意應了一聲,起身進了淨房。


    大太太嘴角浮起愉悅的笑意來,男子的寵愛不過是過眼雲煙,隻有名分才是女子真正所能依仗的根本!


    第二日一早王姨娘那邊就鬧了起來,大太太親自趕了過去,也不知道兩人關著門在房裏說了什麽,這之後王姨娘仿佛沒氣兒一般,直挺挺的躺在**,兩三天都沒了聲音!


    這邊,房媽媽讓來總管去定了戲班,約了四月十五的日子,她親自去送各府送帖子,馬車剛到武進伯府的側門,守門的婆子就把她攔了下來:“哪個府的,何事?”


    房媽媽就掛著笑臉,將佟大老爺的名帖拿出來給守門婆子過目,嘴裏笑道:“來給伯公夫人送帖子的。”


    守門婆子隨意掃了一眼,指了指胡同邊:“到那邊等一會兒,我進去通報!”


    房媽媽氣的肺疼,這班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上次來她們還客客氣氣的媽媽長媽媽短,這才過了幾天就翻臉不認人了。


    可無論心裏怎麽想,她也隻能笑著應了,乖乖的站在門邊。


    等了半刻鍾,那婆子也不見回來,房媽媽就探了頭和另外一個婆子道:“請問媽媽,那位媽媽為何還未回來?”


    “伯公府那麽大,就是坐轎也要一炷香的腳程,等著吧!”那趾高氣揚的語氣,就是在說房媽媽小門小戶出來的,沒有見過世麵!


    房媽媽臉色鐵青,正想轉身駕車離開時,這時胡同口卻並頭進來兩匹高頭大馬,馬上麵各坐了一位公子,一位長的微胖皮膚白淨,但眼神卻顯得有些輕浮,另外一位生的丹鳳眼,高坐馬上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威懾。


    蕭四爺?!


    房媽媽立刻低了頭,朝其中一位側了側身,宣寧侯府畢竟和佟府是姻親,蕭四郎房媽媽還是見過幾次的。


    蕭四郎挑著眉頭,從馬上跨了下來,並沒有認出房媽媽是哪一府的媽媽,可卻並不妨礙他的腳步,就見他隨意和房媽媽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韁繩丟給跟隨的小廝,就大步跨了進去。


    這半會兒功夫,門裏候著的婆子也迎了出來,朝另外一位虛胖白淨的男子跪了下來:“三爺!”


    房媽媽一愣,原來這就是武進伯父的任三爺!


    任雋斜眼看了看那婆子,喝道:“起來吧!”又大搖大擺的從房媽媽麵前走過去,房媽媽暗暗鬆了口氣,正當她轉身要走時,任雋又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房媽媽問道:“你!哪個府的?”


    房媽媽一驚,慌亂間低下頭,回道:“奴婢保定佟府的。”


    “保定佟氏?”任雋歪著頭想著,他身邊跟著的小廝就在他耳邊悄悄耳語了幾句,他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又麵色不善的眯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房媽媽:“原來是吏部左侍郎佟正川府上的,可有什麽事。”直呼二老爺名諱,語氣很囂張。


    房媽媽冷汗都出來了,她覺得這位任三爺看人的眼神,讓人滲的慌!


    “奴婢來給伯公夫人送帖子的!”


    任雋退後一步,手忽然伸到房媽媽跟前,白白淨淨的手指卻散著濃濃的脂粉味,房媽媽不明所以,抬頭不解的看著他。


    “帖子!”任雋一臉的不悅,壓抑著怒火:“本公子今天心情好,給你捎進去!”


    給她捎進去?房媽媽想拒絕,可看到他這副樣子,像是隨時都能抬腳踹她一樣,就抖抖和和的將帖子遞了過去,任雋接了大手一擺道:“帖子送了,滾吧!”隨後頭也不回的進了門!


    房媽媽站在門口,隻覺得腿腳發軟,連走路都邁不動步子!


    正在這時,院門裏就傳來蕭四郎不悅的聲音:“和一個婆子說道什麽!”


    任雋就嬉笑著:“佟府唱堂會……正好閑著,去湊湊熱鬧!”說著哈哈大笑起來,就聽到蕭四郎冷哼一聲。


    房媽媽聽著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真這麽說?”大太太喝茶的動作一頓,露出驚訝的神色去看房媽媽:“蕭四郎也在?”


    房媽媽點頭,又將當時的情形複述了一遍,道:“太太,那個任三爺我瞧著心術不正,他來不會惹出什麽事吧?”


    這不是大太太考慮的範圍,沒想到這件事任三爺也知道了,她拒婚後雖不後悔,但武進伯府畢竟是權貴,大老爺和佟慎之如今都在官場,若是因此惹了小人,她豈不是得不償失!


    若是任三爺能來,不管他人品如何,也能讓慎之去和他緩和一下關係,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想到這裏,她又生了怒,若非王姨娘,她又怎麽會騎虎難下迫不得已拒了婚事,得罪了武進伯府!


    不過好在給姨太太的信已經寄出去了,洪府那邊也不過這些日子就能定下來,到時候幾台嫁妝將佟析言打發了,再慢慢收拾她!


    “這件事你先別聲張,去和來總管打個招呼,若是人來了就領去慎之那裏,有他和天青作陪想必也不會出什麽亂子!”大太太雖這麽說著,可還是叮囑道:“那一天人多,把幾位小姐都給我看好了。”


    房媽媽知道事情輕重,點點頭不做他議。


    幾房帖子都送了出去,因為大太太不願聲張,也不過三兩家客人,到了唱堂會這一日,除了外院大老爺請了幾個同僚,以及徐天青請了蔣士林和一位姓錢的秀才,內院裏宣寧侯夫人要主持中饋不得空,隻有懷著孕的五夫人帶著一位姨娘來了。


    佟析華讓人將蕭延亦領去書房見大老爺,又將五夫人安排在智薈苑大太太房裏歇腳,讓幾位妹妹坐陪,自己則去陪著大太太在門口迎客。


    五夫人生的一張圓臉,眼睛很大個子小巧,穿著一件石榴紅的褙子,月白的挑線裙子,頭上梳著圓髻別著金累絲紅寶石步搖,又一隻翠玉通透的篦子,肚子還不大顯懷隻略顯得豐腴了些,若非析秋早聽過她嫁去宣寧侯已經有三年,定會以為她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


    陪著她來的姨娘,低眉順眼的跟在她身後。


    佟析言今兒很反常,按平日這樣的事情她該衝在前頭,現在卻是臉色泛白的坐在杌子上,垂著頭仿佛壓抑著什麽,整個人看上去很陰沉。


    析秋挑挑眉,想到王姨娘在**躺了幾天,難道真如傳言說她一病不起了?


    佟析硯見佟析言未動,就帶頭迎了過去笑道:“五夫人!”


    析秋也隨著站了起來,大家朝五夫人見了禮,佟析言反應很慢,木然的跟在眾人身後朝五夫人福了福。


    佟析硯笑著去扶五夫人的胳膊,將她護送到黃花梨的冒椅上坐下來。


    “有勞四小姐了!”五夫人笑著佟析硯,她們見過幾次,佟析華也常在府裏提起她,所以對佟析硯她並不陌生,隻是相比較以前,她好像長高了些,眉宇間也不再孩子態,多了份女兒家的端莊羞澀。


    “四小姐也不去府裏坐坐,我常聽太夫人念叨,也不見你去。”


    佟析硯很不好意思的回道:“不瞞您說,我這身子一到春天就不大利索,也不敢出門,又怕過了病氣,這眼見著好些了,才敢來見您!”雖然過敏症不傳染,但也沒有更好的說辭,又怕五夫人多心,畢竟她如今懷孕,對這些格外的在意。


    五夫人展顏一笑:“一家人,四小姐也太見外了!”她的目光落在佟析玉身上:“八小姐幾個月不見,身量長了這麽多,以後也定是個美人啊!”


    佟析玉頭低著,臉紅了半邊!


    五夫人也掩袖而笑,左右逢源一個不落的轉了臉道:“六小姐,我正有事想求您呢!”眉眼都是笑意去看析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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