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媽媽就憤憤不平的回道:“是立世子的折子。”


    砰!


    二夫人手裏手裏端的茶盅就落在了地上,她頓時滿臉的怒意難平,問道:“大哥確定是立世子的折子?”


    邢媽媽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蕭延亦!這麽大的事你竟然連我說都沒說,就直接去辦了。


    你將我置於何地!


    她喘著氣,邢媽媽也是氣的不得了,扶著二夫人道:“您也別氣,這事兒還要禮部核過以後才能批下來,我們不如請太後娘娘去打個招呼吧!”


    二夫人擺了擺手,冷笑著道:“我原也不在乎一個世子之位,他若是與我商量立了鑫哥兒,我也無話可說畢竟他是佟析華留下的嫡長子,可是他如今竟是商量也不與我商量,直接遞了折子進去,我便咽不下這口氣。”


    她想到鑫哥兒那天說的先生教的典故,什麽手足相殘之事……


    “夫人,那折子到底是攔還是不攔?”邢媽媽問道,二夫人便想也不想回道:“自是要攔。”立世子前若是鑫哥兒夭折,那不過是侯府的嫡長子夭折,若是立了世子夭折,那可就是侯府的世子薨逝……


    無論是祖嗣還是葬禮皆是不等的。


    二夫人眯了眼角,寒光閃過她便冷笑起來,和佟析秋走的近……


    那便讓你四嬸嬸親手送你一程!


    “夫人,各處媽媽們來回事了。”


    析秋從夢中一驚醒來,就看到春柳站在床前,帳子已經打了起來,她揉著額頭起來問道:“什麽時候了?”


    “卯正。”春柳扶著她起來,拿了迎枕給她塞在身後:“李媽媽來了,在穿堂裏候著呢。”


    析秋應聲下床穿鞋,邊道:“四爺什麽時候走的?敏哥兒起了嗎。”


    春柳回道:“四爺醜時走的,敏爺已經醒了,這會兒去花園裏跑步去了!”說著碧槐和碧梧已經端了熱水進來,析秋進了淨室,碧梧拿著胰子立在一邊,碧梧捧著帕子圍在析秋的領口伺候析秋梳洗,碧梧就一邊小聲說昨晚秋萍的事:“……在二夫人院子裏待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就出來了,一路回了韶華院,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出來。”


    “奴婢看著她出來的方向,像是姨娘們住的院子,可具體去的哪間卻說不準。”碧梧遞了帕子,析秋擦了臉往外走,坐在梳妝台上,碧槐開了胭脂色的一個拳頭大的盒子,挑了珍珠芙蓉露抹在析秋臉上。


    二房的後院裏統共隻有沈氏一人,藤秋娘的院子裏的人已經打發了,秀紅被送去揚州莊子裏,裏麵如今空關著的,隻有沈氏房裏有人進出。


    秋萍不可能去藤秋娘的房裏,那就隻有去沈氏房裏了。


    她找沈氏做什麽?


    析秋有些吃不準。


    碧槐跟著春雁學了梳頭,現在梳的頭雖不如春雁快,但因她好學又肯鑽研,雖是不快但卻要精致一些。


    “挑太夫人給的首飾,那串祖母綠的手串也找出來,再包一荷包的銀錁子帶著……”析秋一一叮囑後,又道:“我房裏人少,原是春雁出去了你們幾個也夠用,卻沒有想到替二夫人接了中饋,你們幾個也個個忙的腳不沾地的……”


    想了想,她又道:“我記得上次朱三成家的小丫頭,叫綠枝的。”她看向春柳,春柳點了點頭,析秋便道:“回頭領進來送去教司處學幾天規矩,領進來放在岑媽媽身邊,讓她瞧瞧,若是覺得機靈就讓她頂了碧梧的事兒……”


    三個丫頭皆是一愣,碧梧更是麵露惶恐,她的事兒被別人做了,那她做什麽!


    析秋便笑著道:“我房裏就春雁春柳領一等丫頭的月例,你和碧槐都是領的二等,也總不能讓你們一直領二等,這個月我便去賬房打了招呼……”


    她房裏本是可以有四個大丫頭的,但碧槐和碧梧進門來時就說的是二等,析秋因為剛嫁進來一直也就沒說這個事兒,私下裏讓春柳拿了房裏的銀錢貼她們兩個,如今她房裏隻剩下三個人,院子裏的都是些做粗活不近身的,若是提她倒無所謂,別人反倒覺得她小家子氣!


    碧梧和碧槐雙雙麵露喜色,擱了手裏的東西,朝析秋行禮:“謝謝夫人!”


    “以後碧槐接了春雁的管著我貼身的私物,碧梧外麵的事兒暫時還做著,等綠枝瞧著不錯,再放到房裏來。”一頓又道:“問玉年紀小了,再跟著岑媽媽後麵曆練曆練,以後再說!”


    說話間,碧槐已經梳好了頭,析秋從來不抹胭脂,所以工序簡單很多。


    春柳聽著猶豫的問道:“那白枝呢?”總不能要了妹妹,卻留了姐姐吧?


    析秋想了想,便吩咐春柳道:“我倒是把她忘了,不如這樣,晚上春雁回來你和春雁打個招呼,讓她帶著白枝去醫館裏,看看她能做什麽,也找點事兒做,十四歲的年紀了,這兩年也能說人家了。”


    春柳聽著點了點頭。


    析秋喝了半杯的溫水,碧槐又挑了塊如意糕讓她墊了墊,扶著析秋去了穿堂。


    一幹的管事婆子已經候在那裏,見析秋過來紛紛彎腰行禮。


    析秋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笑著道:“讓諸位媽媽久候了。”有人忙回應該的,析秋又道:“明日就是二十八,這兩日該準備的東西也俱都齊整了,時間上有些趕,萬幸是有驚無險,還辛苦各位媽媽了。”一頓又道:“明兒來的客人雖不多,可府裏許久不曾辦過大事,跟著後麵就是二小姐的婚事,如今這次宴請也當給各位媽媽熟悉熟悉,免得有些規矩許久不用就生疏了。”


    眾人應是,析秋便看向管媽媽,問道:“昨兒在賬本瞧見,庫房裏原有兩個喜鵲登梅的紅木大圓桌的,讓人去通知媽媽找出來,可尋到了?”


    “夫人!”管媽媽麵露為難道:“這桌子還是五爺成親時用過一回,這會兒臨時去找,奴婢哪裏能尋得到,夫人也太為難奴婢了!”


    說的不軟不硬卻是將析秋吩咐的事擋了回來。


    春柳站在身後,脖子一梗就要出聲叱責,析秋卻是笑著點頭,眼睛卻沒有半絲溫度:“媽媽即是找不到,那便讓旁的人去找吧,庫房雖大可若是樣樣東西擺放齊整了,想必也不用費多少工夫。”析秋說著一頓,就看向李媽媽:“李媽媽是二嫂身邊的得力媽媽,做事向來細心,這趟差事恐怕還要勞煩您了。”


    對事不對人的樣子。


    眾人暗驚,四夫人真是巧妙,抹了管媽媽的臉,卻轉頭讓二夫人身邊的李媽媽去做!


    果然,管媽媽臉色一僵,就看到李媽媽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上前應道:“是,奴婢稍後就帶著人去庫房了尋一尋!”


    析秋認可的點點頭,餘光看到管媽媽還要說什麽,她卻是轉了目光,去看張媽媽:“菜單拿去給太夫人和二夫人瞧過了?”


    張媽媽點頭應是:“瞧過了,夫人要不要再瞧瞧?”說著把菜單遞給析秋。


    “十二葷,八素,例湯四份!”析秋放了手中的菜單,看著張媽媽吩咐道:“你昨兒與我說還差一些配料,今兒一早讓人送進來……可列了單子,也拿來我瞧瞧!”


    張媽媽搓著手,笑嗬嗬的回道:“夫人說笑了,這廚房裏若是大菜葷菜,買時會列了菜單到時候一一讓人送過來,可這些配料如茴香,八角,桔皮等小件兒的,自古都是不列的單子,取了回來各房分一些走,約莫用幾日就沒有了。”有了管媽媽在前,張媽媽說話不自覺的姿態低了一分。


    析秋挑眉看著她,張媽媽目光一轉又解釋道:“……便是二夫人掌家時也不要求列的。”


    “原是這樣。”析秋笑著點了點頭:“張媽媽既是說二嫂也不要求的,又是舊例,若是不列倒也無可厚非。”張媽媽神色一鬆,眼底掠過得意之色,析秋話鋒一轉:“可眼下我代二嫂掌家,這府裏頭裏裏外外的事,我是新人新手不懂也不明白,可就是因為如此才不得不做的仔細才是,將來將賬簿還給二嫂時,我也不至於照著賬簿卻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一頓又道:“張媽媽,你說是不是?”


    她知道,府裏采買的那些事兒,這記賬的不記賬的采買的數量多好,這裏頭油水大著呢,這些婆子以為她新手上來,不免心裏存著輕視,想著趁機撈一筆,她也明白若是一點油水不放,難免她們做起事來就不盡力盡心,可若是手放的太鬆,這些人的胃口可就沒個底了。


    果然,張媽媽一下噤了聲,神色一頓,偷眼去看李媽媽。


    李媽媽垂著目光束手站在析秋身後,不動不言,張媽媽心裏一怔,回道:“夫人說的也在理,可這事兒府裏自古便是如此,一時夫人讓奴婢做,奴婢也不知要如何記這零碎的賬,府裏頭也無舊列可循……”


    嘴上應是,可話裏話外的意思,還是不服氣。


    一個張媽媽這樣,底下還不知多少婆子存了這種心思。


    析秋目光穿堂裏眾人身上掃過,心裏冷笑,卻是麵色平和的回道:“那這樣罷,以後若是再有這樣的舊列難循或是無處下手不會記的賬,你們便將往府裏送貨的人介紹於我,你們事多我也不給你們增加負累,便讓那些個供貨的人,將他們的記賬的本子送來我瞧罷!”


    眾人神情一凜,若真是拿了外麵的賬本去和府裏的對,那這裏站著的一幹人,沒有幾個能幹淨摘出來的。


    李媽媽也是一怔,二夫人的手段是剛中帶柔,狠罰也厚獎。


    四夫人卻是柔中帶剛,不說懲罰但句句含沙影射……


    眾人皆是朝張媽媽看去。


    張媽媽知道其中利害,不得已隻得上前一步,硬著頭皮道:“夫人,這可使不得,外麵的東西怎麽能拿進來汙了夫人的眼呢,若是夫人實在想看,那奴婢自今兒起就記賬便是。”這算是麵上服了軟!


    點到即可,這些都是府裏的老人,麵子上總要留點。


    況且,她不過是代被別人做事,隻求在她手裏不要出事即可,旁的好壞自有二夫人去判別處理。


    “既是這樣,那便散了吧!”


    眾人應是,紛紛行了禮退出了院子,李媽媽和管媽媽留了下來,李媽媽回道:“奴婢陪著管媽媽去尋吧,庫房一直是她管,有她在總是要簡便一些。”


    管媽媽也在一邊勉強笑著道:“是,是。”


    兩人偷偷去看析秋的神色,暗自揣摩。


    析秋不置可否,深看了眼李媽媽,點了點頭:“有勞媽媽。”


    李媽媽連聲應不敢,和管媽媽出了院子。


    人一走春柳就沉了臉:“當我們都是軟柿子呢,二夫人那邊捏不動就想到我們這裏來耍威風撿便宜,想都不要想!”說著,看著析秋道:“夫人,奴婢瞧著這些人都卯著勁的想貪好處呢。”


    有好處誰不想貪呢,析秋笑著起身道:“去瞧瞧敏哥兒回來了沒有!”


    春柳正要出門,卻是突地停了腳步,喊道:“敏爺!”說著三兩步衝到門口去。


    二銓這個時辰還沒進府,敏哥兒由奶娘抱著進了門。


    析秋一驚也轉頭去看,就看到趴在奶娘肩上的敏哥兒,品竹色的直綴,衣擺上落了幾處紅紅點點的血跡,她目光一凝冷聲問道:“怎麽回事。”人已經朝敏哥兒走了過去。


    奶娘臉色煞白,走路時腿也有些抖,顫顫巍巍的回道:“敏……敏爺跑步時,摔倒了。”


    敏哥兒聽到析秋聲音,從奶娘肩上抬起頭來,小小的眉頭擰著,原本繃的緊緊的小臉頓時鬆了下去:“母親!”眼淚唰唰的落了下來,無盡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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