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笑了起來,招手道:“快進房裏,外頭冷。”說完去看因為跑動小臉紅撲撲的炙哥兒,笑道:“你把七舅舅丟哪裏去了?”


    炙哥兒嘿嘿笑著回身指著院外:“七舅舅在後頭呢。”話音方落,已經聽到佟敏之的聲音:“六姐。”衝析秋抱拳行禮,又去看佟全之和炙哥兒:“誰贏了?”


    佟全之衝炙哥兒眨眨眼,炙哥兒衝佟全之眨眨眼,回頭齊聲道:“不告訴你。”說完嘻嘻哈哈的進了暖閣。


    析秋看著終於找到“知音”的炙哥兒無奈的搖搖頭,回頭和佟敏之說話:“你和三弟是從家裏過來的?”


    “嗯。三哥吃了午飯洗了澡就說要來這邊,我就陪著他來了,父親和大哥去衙門還沒有見過呢。”說著兩人進了暖閣裏,炙哥兒正擠在佟全之身邊,兩人輕聲說著話。


    見析秋進來,佟全之道:“六姐,您怎麽不讓炙哥兒學武,這會兒骨骼柔軟韌度很好,啟蒙最佳時期。”說完又揉揉炙哥兒的腦袋:“我那時候就是啟蒙太遲了,後來不知道比別人費了多少的功夫。”


    析秋朝炙哥兒看去,炙哥兒眼眸晶晶亮的朝她看來。


    析秋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笑著道:“他年紀還小,明年又要啟蒙開館,再等一兩年也不遲。”


    炙哥兒癟了嘴,佟全之還想說什麽,炙哥兒衝他搖搖頭,佟全之就沒有再說此話題。


    “見過四爺了?”析秋笑著轉移了話題,佟全之點頭道:“督都正有事在處理,我也聽不懂就不參與了。”說完去看炙哥兒。


    析秋看著佟全之,現在這副樣子便是一身武將的風采,不知道一直以出身書香門第傲人的二老爺,見到自己的獨子現在的樣子,會是如何感受,想到這裏她問道:“你可去過保定了,見過二叔和嬸嬸了嗎。”


    佟全之目光動了動,摸著脖子露出心虛的樣子:“本來打算先回去的,可一想到他們bi著我成親,我就發虛……”說著求著析秋一樣:“六姐,你能不能給我娘寫封信,讓她不要bi著我成親,我現在才是一個小旗,哪好意思成家立業。”


    析秋眉梢一挑,問道:“那你也要有個期限不是。”佟全之想也不想就回道:“等我升到百戶,我就成家,一定!”說著拿眼去看炙哥兒,炙哥兒可是禦封的百戶!


    從小旗,總旗,百戶,有的人用盡半生,有的人一次立功便輕易囊獲,這個不算期限,她笑著搖頭道:“我看也不用我寫信了,嬸嬸知道你到了京城,年前定然要到京城來,還是你自己去和她說吧。”


    佟全之仿佛泄了氣一樣!


    佟敏之抿唇直笑,佟全之一眼瞪過來,假意慍怒道:“你不要看我,過兩年就到你了。”


    析秋就看到佟敏之一瞬臉上閃過落寞轉瞬即逝,隨即他傻笑著道:“我還有時間,再說父親已經答應我,至少等我成了孝廉才談婚事。”


    “呼!”有些孩子氣的,佟全之雙手一攤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疾呼道:“早知道我就不回來。”


    析秋也輕聲笑了起來,接了話道:“嬸嬸也是不放心你,再說你又是獨子,這延續香火的事也是緊緊重要的。”說著一頓,問道:“這次回來能待多久?”


    佟全之一個翻身坐直了身子,回道:“等過了年再走!”說完,去看炙哥兒:“明天我約了師兄去郊外騎馬,你想不想去?”


    一聲好即將衝口而出,炙哥兒一愣又征詢的去看析秋,析秋微微點頭,道:“你去可以,不過要聽舅舅的話,不能胡亂跑。”


    炙哥兒笑了起來:“一定!”說完,轉頭去對佟全之道:“我有一匹小馬駒,是父親送給我的,三舅舅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督都送的一定是不一般的貨色。走,帶我去看看!”佟全之站了起來一門心思要去看馬,炙哥兒也跳了下來,析秋跟在後頭叮囑道:“晚上就在這裏吃飯,等四爺閑了,你去和四爺聊聊,他應該也有話要和你說。”


    “知道了。”佟全之邊走邊道:“我也有許多事要告訴他,我們一會兒就回來。”又回頭對著佟敏之道:“外頭冷,你在這裏等我。”


    佟敏之應是和析秋送兩人出門。


    “聽說你又搬去書院了?”析秋和佟敏之坐了下來,溫和的看著他,佟敏之點了點頭,道:“書院裏,大家都在看書,我覺得氛圍很好。”說完又飛快的看了析秋一眼,欲言又止。


    析秋知道他想問什麽,頓了頓仿佛無意的道:“樂夫人來了信,說是已經到淮南了。”說著一頓又道:“正張羅著給樂瑤說親事。”


    佟敏之身體一怔,臉上有些僵硬,垂了頭低聲應道:“嗯。”情緒有些低落。


    “敏之!”析秋輕聲喚他,佟敏之又抬起頭來,衝析秋搖搖頭,回以微笑道:“我沒事,就是心裏覺得空落落的,也不知道什麽感覺。”說著一頓又道:“定親了也好,省的她胡思亂想的。”


    析秋笑著,他覺得心裏空落落她可以理解,卻不知道再說什麽,這樣的感覺三言兩語也化解不了,隻能期望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一點淡化遺忘吧。


    “趙先生還好吧?”析秋轉移了話題,笑著問道,佟敏之聽著就點了點頭,又道:“不過這兩日停了課,幾位先生都去蔣府看完蔣大人了,也不知蔣大人怎麽樣了。”


    不管蔣士林是不是佟家的女婿,書院還是他的書院,這麽多年幾乎不曾盈利,收的也是寒門,蔣士林在那些學子的心目中,依舊是一個神一樣的向往和存在。


    蔣士林由都察院停了職和蕭四郎有直接的關係,佟敏之知道,所以說起幾位先生便有些唏噓的樣子。


    “不說這件事了。”析秋笑著正要說話,門外碧梧端著一盤子點心風風火火的進來,一進門一愣沒有瞧見佟全之,便問道:“夫人,三舅爺呢。”


    析秋眉梢微挑,就瞧見碧梧眉目含笑目光明亮,她心中赫然開朗起來,頗有深意的看著碧梧回道:“和炙哥兒去看小馬駒了,你有事?”


    “哦,我做了三爺最喜歡吃的點心,他在軍中肯定吃不到的。”說完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點心,又笑著過來放在析秋麵前:“七爺也在,給夫人和七爺吃。”


    “他不在你才想起我來。”析秋笑瞪了碧梧一眼:“放這裏吧!”


    碧梧應是,朝佟敏之行了禮退了出去。


    中午蕭四郎從外院回來,佟全之和炙哥兒也滿頭大汗的進了門,析秋幫炙哥兒換衣裳,蕭四郎和佟全之以及佟敏之在暖閣說話:“在那邊可還好?秦將軍可好?”


    “秦將軍去年進山剿匪受了箭傷養了兩個月,如今已經大好了。”佟全之說完又道:“關外就年初犯了點事,小打小鬧的也沒什麽大杖可打,兄弟們手正癢癢呢。”


    “哦?”蕭四郎挑眉道:“我怎麽聽說,你帶了一個小旗的人衝出了城門,在關外追了蒙古兵近百裏,又怎麽是小打小鬧?”


    析秋聽著一愣,停了手裏的動作朝佟全之看去,聽蕭四郎的意思,他分明就是自作主張帶著手下的人出了關的。


    這個佟全之,果然還是不安分。


    佟全之有些羞愧的樣子:“那事兒將軍罰了我半年的響銀,還打了我六十軍棍,我知道我行事魯莽了。”說著不好意思的垂了頭。


    “怎麽打了這麽多?”佟敏之心疼的看著佟全之:“秦將軍下手可真恨。”


    佟全之嘿嘿笑著:“應該的,應該的,不狠不狠!”蕭四郎卻是咳嗽一聲,接了話道:“他不過領了十軍棍,另五十是其餘幾人的。”


    “三哥。”佟敏之瞪大了眼睛,六十軍棍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他還活著可真是慶幸。


    炙哥兒在一邊提著褲子,隔著炕頭對佟全之豎起大拇指:“三舅舅,你真夠義氣。”


    佟全之哈哈笑了起來,析秋也忍不住被炙哥兒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起來。


    蕭四郎又和佟全之聊了許多宣同的事,道:“你回來前,秦將軍已寫了兩封推薦信,一封到了我手中,一封去了遼東,他意在讓你去遼東,那邊戰事不斷你去也能早些立了了軍功。”


    佟全之一愣,這件事他根本不知道,雖然早先蕭四郎和他說過,讓他在宣同曆練兩年往後再去遼東,卻沒有想到這麽快,他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問道:“秦將軍推薦的?”


    蕭四郎有些欣慰的點點頭,對佟全之:“秦穆為人嚴謹,他既親自舉薦你,想必已是很欣賞你,既如此你過了年便是去遼東吧,兵部的事我替你cao辦。”


    “多謝大督都。”佟全之樂顛顛的呼啦一下起身衝蕭四郎抱拳行禮:“我一定不負你和秦大人栽培。”


    蕭四郎微笑頷首,析秋卻是麵露擔憂,隻怕二太太來了又是一通訴苦。


    果然,不過七八天的功夫,二太太就到了京城,親自登了督都府的門,拉著析秋一通哭訴,佟全之在一邊聽的不耐煩,打斷了她的話:“娘,我說過我不到百戶絕不成親,你不用再bi我了。”


    二太太就怒道:“原先你年紀小,又是在宣同我就不bi著你了,可是你現在已經十五,過了年就十六了,你若是再不成家,我和你父親有生之年可不指望抱孫子了,再說,遼東那樣艱苦你身邊又沒有個知冷知熱的照顧,我怎麽能放心。”


    也就是說她同意佟全之去遼東,但是要先成親夫妻同去。


    這已經是退了一步了。


    佟全之卻是回道:“娘,您也說遼東艱苦,哪家的小姐願意和我去遼東受苦?”


    一句話將二太太噎住。


    析秋卻覺得佟全之說的有道理,本朝武官地位本就不如官,佟全之又隻是一個小旗,還去遼東那樣偏遠的地方,二太太和二老爺要給他說親事必不會隨意娶個小門小戶的女子,高門的小姐誰能受的了遼東那樣的生活。


    二太太愣住,一時不知道要如何說。


    佟全之站起來:“這件事就這麽定了,我不會成親的。”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二太太眼淚就落了下來,歎氣道:“這可怎麽是好,來之前老爺再三吩咐,這一次一定要將他帶回去的……”


    析秋也沒了話,想了想試探的問道:“您若真是不放心,不如在他身邊放個丫頭罷!”


    二太太抹了眼淚,看著析秋道:“也就隻有這個法子了,回去我就挑個丫頭放在他身邊!”有個通房照顧著生活起居,她至少也能安心一些,不成親就不成親吧。


    佟全之在後院裏偷偷和炙哥兒說話:“先教你蹲馬步。”說完在他麵前cha了一根線香:“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炙哥兒小小的身體擺開姿勢,問道:“您能堅持多久?”佟全之一拍胸脯:“一柱香輕而易舉。”


    “那我也可以。”炙哥兒眉頭一擰,蹲了下來,佟全之糾正了他的姿勢,就歪在一邊就地坐在地上,看著炙哥兒。


    寒風凜凜,炙哥兒額頭上不一會兒就出了細細的汗,小腿也開始打著轉軟軟的隨時都能倒下去的樣子,佟全之就道:“你第一次不用那麽久,回頭你腿要抽筋的。”


    炙哥兒咬牙搖頭,已經沒了力氣說話。


    佟全之看著燒了一半的線香暗暗驚詫,他當初開始練的時候不過半盞茶可就堅持不住了,這小子第一次竟然這麽久。


    一線香沒燃盡,炙哥兒噗通一聲坐了下來,一看香沒燒完又要爬起來繼續,佟全之拉著他給他揉腿:“不要急躁慢慢來,你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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