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哥兒實在是站不起來,用袖子擦了汗,呼呼喘著氣道:“我明天一定可以。”說完炙哥兒又看著他:“不能和我娘說。”


    “知道,知道!”佟全之隻得點頭。


    晚上周氏幫炙哥兒洗澡,炙哥兒兩條腿一進水裏就疼的他忍不住“嘶”了一聲,周氏一驚問道:“可是水太燙了?”


    炙哥兒咬著牙擺手:“沒事,沒事,我一個人洗你出去吧。”


    周氏狐疑的看看他,也沒多想便出了門,第二天炙哥兒去析秋那邊請安,析秋瞧著他走路硬邦邦姿勢僵硬,拉著他問道:“你腿怎麽了,騎馬摔著了?”


    “沒有。”炙哥兒搖著頭隨口編了個理由:“昨晚睡覺壓著了有些麻。”說完在桌上抓了一塊糕點塞進嘴裏嚼了兩下咽下去,又被噎的咳嗽起來,析秋拍著他的背給他喂水:“你慢點吃,早飯馬上就來。”


    炙哥兒又抓了一塊糕點在手:“三舅舅要來了,我去二門接他。”說著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析秋看著他的背影直歎氣,等晚上回來,析秋拉著炙哥兒在炕上教著他認字,炙哥兒靠在她身上不到一刻便沉沉睡了過去,析秋一驚起身看著他,心就提了起來,這孩子精力一直很旺盛,中午不睡覺晚上睡的遲,還從來沒有哪天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恰好蕭四郎下衙進門,她指指炙哥兒道:“您看他,我才說了幾句話就睡著了,夢裏麵還不停嘶嘶的抽著氣,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蕭四郎凝眉走了過去,掀了兒子的腿和手肘去看,析秋就道:“我檢查過了,不見外傷。”


    “或許是累著了。”他這兩日不在家,都察院查蔣士林賣官貪墨,便開始細細查他這兩年的進項,他一年俸祿三十六石包括蔣府莊子店鋪的收入,甚至潛山書院的貼補悉數翻了出來,卻發現蔣家早已經是入不敷出,蔣士林這兩年在外頭竟是拿了印子錢回府養家。


    都察院的人咋舌,萬萬沒有料到一個三品大員,竟然靠著印子錢養著一家子人……


    一時間彈劾蔣士林的風聲便淡了下去,聖上聞言也詫異連連,讚道:“朕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他。”


    蔣士林的查辦擱置下來得了他並無貪墨的嫌疑,但張閣老卻是恰恰相反,小到府邸擺設大到田莊店鋪,家私多的令人咋舌。


    蕭四郎在炙哥兒身邊坐了下來,摸著兒子疲累的小臉,抬頭看著析秋道:“你若不放心便請了太醫回來瞧瞧,他整日好動爬高爬低也不知摔著哪裏。”


    析秋也正是這樣想的,第二天就請了太醫回來,壓著炙哥兒把了脈,太醫卻是道:“小公子身體很健康,也很結實,並無病症。”


    析秋越發的疑惑,又問慶山和慶元,兩個人皆是搖著頭:“不知道。”


    “這孩子。”析秋歎氣對炙哥兒多了一份注意,和蕭四郎道:“要不要去問問三弟,炙哥兒這兩天一直和他在一起。”話音一落,她忽然想了起來,看著蕭四郎道:“……三弟是不是在教他拳腳?”


    蕭四郎眉梢一挑,覺得可能xing很大。


    析秋第二日偷偷跟在炙哥兒身後去了後院,遠遠的就看到炙哥兒四平八穩的蹲在山茶叢裏,小小的人不過和山茶一般高,臉被風吹的紅撲撲的……她站在一邊看了很久,炙哥兒額頭的汗慢慢落在肩頭,可他卻依舊是滿臉的堅毅,半分沒有動搖。


    她很震驚他對學武這件事這樣執著,小小的年紀吃了這樣的苦也不退縮。


    “夫人。”春柳看著心疼:“炙爺這麽小……會不會傷著。”


    就聽析秋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隨他去吧。”說完轉身離開,背影有著些微的落寞。


    春柳回頭看著炙哥兒,又看看析秋欲言又止。


    “娘。”炙哥兒回到房裏笑著道:“什麽時候吃飯,我肚子餓了。”動了一上午能不餓嗎。


    析秋給他擦著汗,低聲道:“三舅舅呢?”炙哥兒回道:“三舅舅說約了師兄弟吃飯,下午再來!”


    “那我們吃飯吧。”析秋讓人擺了碗筷,炙哥兒趴在桌上也不用別人夾菜,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又回頭看著周氏:“再給添一碗。”


    周氏已經習慣了炙哥兒這兩日飯量劇增的事實,笑著接了碗給他重新添了一碗,炙哥兒埋頭吃著,析秋心疼的看著他,拿帕子給他擦嘴:“慢點吃,一會兒該積食了。”


    炙哥兒好歹放慢了點速度,心裏卻惦記著佟全之上午教的那套拳法,想著再去練習練習。


    “炙哥兒。”析秋索xing放了碗看著他,問道:“你真的很想學武術?”炙哥兒一愣目光有些閃躲,一口飯含在嘴裏半天沒有響應,愣了一愣可他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道:“是,拳腳功夫有趣,比書上死硬的東西有趣多了。”


    析秋用帕子將他嘴角的飯粒拭去,目光慈愛的看著他……


    炙哥兒有些忐忑不安的看著析秋,難道母親發現了他偷偷學武的事所以不高興了,他咕咚咽下飯菜,瞪著眼睛看著析秋試探道:“娘……您是不是很討厭我練武?”


    “沒有。”析秋微笑摸了摸炙哥兒的頭:“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母親沒有不高興。”


    炙哥兒眼睛一亮,從凳子上一躍而下到析秋麵前,確認道:“您真的沒有不高興?”


    析秋抿唇點了點頭,道:“是!”


    “娘,您真好。”炙哥兒說完就環抱著析秋拱在她懷裏嘻嘻笑著,又想到自己這兩天正偷偷跟著三舅舅學武還沒有告訴析秋,又昂頭看著析秋討好似的道:“其實……我這兩天已經跟著三舅舅在偷偷練了。”


    析秋輕笑刮了炙哥兒的鼻子:“是嘛,那學的怎麽樣?”炙哥兒就細細的說了一遍:“有點累,不過很有趣,我在夢裏都在打拳呢。”


    “三舅舅過了年就要去軍中了,你也要啟蒙,這樣好不好,你若是真想練武就得答應母親一件事。”析秋說完,炙哥兒就正色以待點了點頭,析秋柔聲道:“等你舅舅走了,我便和你父親商量給你請一位拳腳師傅回來教你,但是季先生那邊你也不能落下了,你能不能做得到?”


    “能!”炙哥兒隨的斬釘截鐵:“我一定會好好學的。”


    “一言九鼎,駟馬難追,到時候娘可要考你功課的哦。”析秋低頭看著他,炙哥兒點著頭道:“一言為定。”


    接下來幾日,炙哥兒也不用避忌析秋,和佟全之就在後院練了起來,連著慶山和慶元也跟在後頭,蕭四郎瞧見有些驚訝,回來問析秋:“你同意讓他學武了?”


    析秋服侍他脫了外套,點頭道:“他那樣喜歡,我便想要阻止也沒有法子。”


    蕭四郎轉身過來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學武也可強身健體,將來你若不願他上戰場,就留他在身邊便是。”


    “我算是明白了。”析秋歎氣的在炕頭上坐了下來:“便是將來我也是擰不過他的。”


    蕭四郎輕笑,在她耳邊道:“不還有我嘛,我都聽你的。”


    析秋紅了臉,嗔瞪了他一眼,問道:“這兩日忙的很,朝中的事怎麽樣?”


    蕭四郎在床邊坐了下來,析秋遞了茶給他,他吃了一口將蔣士林的事情和她說了一遍,析秋歎道:“有王大人的事在先,他玩忽職守已是不容質疑,想要官複原職有些難了吧?”


    蕭四郎就點了點頭,道:“張閣老自今日開始也被停職查辦!”


    析秋微微點頭,蕭四郎當初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一半,削弱沈季的勢力斷了他左膀右臂,正一步一步接近他最終的目標。


    “沈家還在找沈安沈寧嗎?”析秋問道。


    蕭四郎回道:“嗯,施勝傑奉了奏折,說是在廣東尋到了皇長子的線索,現在朝中更是確信不疑了。”


    施勝傑到底有沒有找到,也隻有他們知道了,析秋輕笑,沒有說話。


    宮中,皇後自小產之後,每日名貴藥材養著,身體卻一日比一日弱了下去,沈太夫人每日進宮請安,急的也無心料理旁的事情,樂袖和雯貴妃共同代理著後宮諸事,一時間也打理井井有條。


    析秋靠在床頭打著絡子,春柳端了茶進來小聲道:“夫人在給誰打絡子。”說完又湊過去看:“這樣的我還沒瞧過,可真好看。”


    是用五彩的線編出來的,不過一掌長短上頭卻掛著三個不同形狀的葫蘆,圓溜溜的色彩鮮豔很是耀眼。


    “給敏哥兒的,他身上那串打的太匆忙了,重新換一個。”析秋說完又一個小圓葫蘆在她手中成了形。


    春柳笑眯眯的道:“我們敏爺是最有福氣的,能得了夫人這樣一位好母親。”析秋就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了頭問道:“什麽事這樣高興,嘴像是塗了蜜一樣。”


    春柳抿唇咯咯笑了起來,析秋揉著脖子抬頭又問道:“碧梧呢,這兩日也不怎麽見她人。”


    “不知道,隻要舅三爺來了她就不見了人影。”春柳無意的說完,就是一愣變了臉色去看析秋:“夫人,那丫頭是不是?”對三爺又了非分之想?說完就發現析秋沒有半點驚訝,她問道:“夫人早就知道了?”


    析秋就點了點頭:“她平日沒心沒肺的,可說起三弟就會來了精神。”她的身份,跟著佟全之最多也隻能是個妾,析秋也不知如何和她說。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況且,也不知佟全之如何想的,如果佟全之有意碧梧又樂意,她倒沒有多大的意見。


    “我去找她去。”春柳說完便放了托盤出了門,析秋要去喊她卻已經不見了人,她隻得歎氣搖頭……


    析秋不知道春柳如何和碧梧說的,這件事佟全之又是怎麽知道的,卻沒有想到他來求自己:“六姐……我……我……”說了半日卻沒有說出來。


    “什麽事也能讓你吞吞吐吐的?”還沒有見過這樣的佟全之,析秋笑看著他,等著他說話,佟全之就紅了臉,道:“我想和您要個人。”


    析秋眉梢一挑,問道;“要誰?”佟全之就咬著後槽牙臉紅到脖子根兒:“您……您把碧梧給了我吧,那丫頭大大咧咧的和我很投緣……”說完飛快的看了眼析秋:“反正我娘說讓我帶個丫頭去遼東,帶誰都一樣,不如帶著這丫頭去。”


    “這件事,你和嬸嬸說過了?”析秋沒有回答反問道,佟全之搖搖頭又點頭道:“隻要你同意了,娘那邊我去說,她一定會同意的。”


    析秋沒有應卻將碧梧喊進來,問了她的意思,碧梧看看佟全之又看看析秋,點頭道:“奴婢願意跟著三爺去遼東。”


    碧槐在一邊急紅了眼睛,她也沒有想到這丫頭願意給舅三爺做妾,還願意去遼東,她急著要說話,碧梧卻是在析秋麵前跪了下來,一臉正色的道:“夫人,舅三爺一個人在遼東身邊也沒打理的人,奴婢跟著去也能cao持一些,不過……奴婢隻去三年,三年後奴婢還回夫人身邊行不行?”


    析秋哭笑不得,合著這丫頭根本不知道和佟全之去遼東的真正意義,她朝佟全之看去,佟全之也是有些愣怔的樣子,顯然沒有預料到碧梧還有這樣的打算。


    “隨你們吧,你們自己的終生大事自己拿主意,日子是自己過的冷暖自知我就不幹涉了。”析秋淡淡的說完又對碧梧道:“三年後再說三年後的話吧!”


    碧梧不明白什麽過日子的事兒,但心裏卻還是忍不住高興,看了眼佟全之,朝析秋磕了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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