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朱祁鈺確實不是政治型的皇帝,不然他也不會將政務大事都交給於謙去處理了。當然,在處理日本叛亂的問題時,朱祁鈺在這方麵的缺陷表現得很清楚。對一個二十多歲的皇帝來說,確實缺乏足夠的政治手段。不過,這並不代表帝國沒有能力解決日本問題。至少,朱祁鈺有很多助手,不但有大批的傑出將領,還有不少的優秀官員,正是在這些人的輔助之下,朱祁鈺才能夠讓明帝國壯大起來,並且戰勝一個個強大的敵人。


    朱文正就是幫助朱祁鈺最終解決日本問題的主要助手,當然,是政治上的助手,而非軍事上的助手。朱文正在謀略方麵的才能,正好彌補了朱祁鈺的缺陷。如果要指揮大規模的戰爭的話,恐怕帝國還沒有人能夠超越朱祁鈺在戰爭方麵的戰略指揮能力,不過,在政治方麵,朱祁鈺就需要他人的幫助了。而朱文正在到達東京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理清了日本叛亂的前後經過,讓皇帝能夠更直截了當的明白這場叛亂發生的根源,也才能夠更有效地鎮壓叛亂,防止再度爆發叛亂。


    不過,在朱文正對日寇叛亂的原因提出了置疑之後,沒過幾日,一條讓朱祁鈺倍感震驚的消息傳到了東京:織田信長在京都擁立了新的天皇,並且以新天皇的名義,向日本各地下了偽詔,說日本天皇是明帝國的走狗,是明帝國偽造的天皇!


    “該死的,現在朕要搞清楚的是,織田信長到底從哪裏搞了個天皇出來,難道天皇家族還有別的子嗣沒有在我們的控製之中嗎?”朱祁鈺顯得很憤怒,雖然這是對日本天皇皇權的挑戰,不過,在他看來,這就如同當初京城叛亂一樣,是在對他的皇權進行挑戰。


    “陛下息怒,也許問題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朱文正顯得很鎮定,“我們可以肯定,天皇家族的所有子嗣都在控製之中,幾個天皇家族的旁係也都得到了控製。織田信長不可能找到一名天皇家族的男性。”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織田信長會找個女人來當新的天皇?”朱祁鈺看了朱文正一眼,女天皇?這會讓人笑掉大牙的,在日本這個極為重視男權的社會裏,女人甚至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很多日本人將女性當作了貨物來看待!要不,當初天皇也不會送公主到大明來求和,織田信長、明智光秀等人也不會用自己的親人來討好朱祁鈺,上杉謙信更不會刻意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陛下,為什麽不可能呢?”朱文正看了皇帝一眼。“在排除了一切可能的因素之外,剩下的再不可相信,也最有可能是事實。織田信長不可能找到一名天皇家族的男嗣,那他就有可能將一名天皇家族的女性成員扶上皇位!”


    朱祁鈺仍然不太相信。“朱文正,你相信日本人會改變他們上千年來的觀念,讓一個女人來與神溝通,成為他們的象征嗎?”


    “為什麽不會?”朱文正淡淡地笑了一下,“正如陛下所說,日本天皇隻是個象征,一個代表而已,這與陛下完全不同,天皇本身是沒有權力的,至少在將軍的權力足夠巨大的時候,天皇就是個傀儡。現在,天皇已經下詔,讓各地諸侯討伐叛軍,織田信長為了讓叛變有一個充足的理由,或者說,是為了讓其他的諸侯不投靠到我們這邊來,立一個新的天皇這是絕對有必要的。那麽,為了利益,他為什麽不能立一個女人當天皇?難道,織田信長會在乎一個傀儡的性別嗎?”


    “可是,其他諸侯會認同新天皇的女性身份嗎?如果得不到其他諸侯的認同,織田信長這麽做,無疑是在打自己的耳光!”


    “陛下,問題並沒有這麽複雜。”朱文正稍微停頓了一下,等到朱祁鈺的怒氣消了一點之後才接著說道,“從根本上講,日本大部分貴族都對這場叛亂處於觀望狀態,就連東軍都持同樣的態度,甚至連上杉謙信都無法改變其下屬的態度。那麽,這些諸侯需要的也隻是一個名義上的理由。現在,織田信長立了新的天皇,就已經給了諸侯一個充足的理由,他們完全可以用新天皇的名義,暫時不服從天皇的詔命,不協助我們進攻織田信長。顯然,織田信長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隻要其他貴族不與他做對,他就可以集中起所有的力量來與我們作戰。”


    這時候,朱祁鈺也冷靜了下來。朱文正的話是有道理的,現在那些態度搖擺不定,且擁有私人武裝的日本地方貴族需要的確實隻是一個理由,即使是一個不那麽穩妥的理由,隻要有給他們繼續觀望的理由,他們就不會立即站到天皇,也就是明軍這邊來。當然,相對於明帝國與叛軍來說,這些地方貴族的私人武裝少得可憐,對戰爭的大局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不過,這卻決定了日本民意的走向。如果這些貴族都倒向了叛軍一邊的話,那麽明帝國就是在與整個日本作戰,天皇的權威也將受到嚴重的打擊。


    “媽的,真是麻煩事。朱文正,這狗屁天皇有何價值,我們幹脆幫織田信長一把,既然他要天皇,那就讓他擁戴天皇好了。”


    朱文正一驚,立即說道:“陛下的意思是,除掉天皇?”


    朱祁鈺沒有開口,不過他的意思是很明確的。


    “陛下在火頭之上,不過臣相信,在陛下冷靜下來之後,就會知道這麽做的害處了。”


    朱祁鈺長出了口氣,苦笑了一下。“這點朕是很明白的,開始隻是說說氣話而已。現在還不是除掉日本天皇的時候,朕不會笨到做出這樣的蠢事出來。不過,織田信長立了個新天皇,我們卻得想辦法小心應付。”


    朱文正也鬆了口氣,隻要皇帝不亂來,那就最好不過了。“臣認為,麵對眼前的局勢,我們必須要做三件事情。其一,立即讓天皇下詔書,繼續討伐叛軍。其二,立即聯絡東軍,如果東軍不倒向叛軍,那麽其他地方的貴族就不會輕易地倒向叛軍。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立即派人去除掉那個偽皇!”


    共祁鈺站了起來,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好一陣,這才說道:“前兩件好辦,下詔,隻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而且上杉謙信已經表示了要繼續與我們合作的態度,主要的問題是,東軍的很多將領態度都很動搖,如果我們許以他們更多的利益,東軍有很大的可能會投靠我們。”


    “那麽,陛下準備給東軍什麽樣的利益呢?”


    “這……”朱祁鈺尷尬地笑了一下。他還真沒有想好,能夠拿什麽來打動那些東軍將領,讓他們站在明軍一邊。


    “問題就在這裏。如果陛下認為東軍更有可能投靠我們的話,臣反而認為,東軍叛變的可能性更大。”朱文正這段時間也熟悉了皇帝的脾氣,皇帝不會介意別人頂撞他,而那些怕事的,或者畏首畏尾的人才會招皇帝討厭。“決定東軍態度的因素隻有一個,那就是這場戰爭到底能夠給東軍帶來什麽樣的利益。先說我們這邊,如果東軍投靠我們的話,他們會得到什麽樣的好處?以我們的對日政策來看,鞏固天皇的皇權,用這個傀儡來控製日本是其基本。那麽我們就必然要削弱日本地方諸侯的權利,最終取消地方分封製,解除地方武裝,那麽東軍也不能幸免。陛下,我們有可能放過東軍,讓東軍不受天皇節製嗎?”


    朱祁鈺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是肯定不可能的。東征之後,明帝國在日本策劃三足鼎力的局麵,是因為帝國當時無力完全解決日本問題。而這次叛亂之後,為了杜絕新的叛亂發生,那就必須要解除所有地方武裝,加強傀儡天皇的威信,實際上也就是加強了明帝國在日本的影響力,自然會逐步解除東軍的武裝,不可能讓東軍長期存在下去。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相反的,如果東軍參加叛變的話,就有可能是另外一個結果了。”朱文正也暗自苦笑了一下,在他眼裏,日本的局勢是很清楚的,隻不過要給皇帝解釋清楚,就沒有那麽容易了。“東征之後,日寇必然在反思失敗的原因。臣現在站在日寇一方,必然會斷定,失敗的主要原因是東西兩軍沒有能夠一致對抗明軍。顯然,不僅僅西軍的將領會這麽想,東軍的將領也會這麽想。當初,如果東西兩軍齊心協力的話,我們確實會遇到更大的麻煩,甚至會導致東征失敗。如果東軍大部分將領都這麽想的話,那他們現在就會認為,如果他們協助西軍作戰的話,就有很大的機會擊敗我們。這樣,我們就不得不退出日本,由東西兩軍來統治日本。在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兩軍為了對付我們,必然會繼續合作。至少,東軍保住了自己的地盤,甚至還有可能獲得一部分原本是天皇中央軍控製的地區。在這兩者之間,東軍大部分將領必然選擇投靠叛軍,而不是幫助我們作戰。”


    當朱文正將局勢闡明的時候,朱祁鈺也開始擔心了。


    “其實,這正是東軍到現在還搖擺不定的主要原因,投靠我們,他們沒有好處,甚至會最終被消滅掉。如果投靠叛軍,他們還有一線希望。”


    朱祁鈺打住了朱文正的話,說道:“朕明白了,東軍到現在還沒有叛亂,隻有一個可能。”


    朱文正點了點頭。“陛下,臣一直認為上杉將軍是我們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對,肯定是他堅決反對叛亂,所以東軍才沒有與我們為敵。不過,他也不可能改變所有部下的想法,所以無法支持我們。”朱祁鈺苦笑了一下,“不過,現在最緊要的問題是怎麽解決掉這個偽天皇。”


    “其實,要除掉天皇,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當初,叛軍派遣刺客行刺鄧茂與衛廣將軍,現在衛將軍還在病**,那我們為什麽不可以采取同樣的辦法來對付日寇呢?”


    “暗殺?”


    朱文正點了點頭。“要幹掉一個人,一名刺客就足夠了,當然,要一名優秀的刺客。”


    “朱大人有人選?”朱祁鈺可不是正人君子,至少在敵人麵前,他絕不是正人君子。


    “臣認識一名武士,武藝高強,不過他行走江湖,並不願意聽人指使,所以一直沒有機會為帝國效勞。如果陛下同意的話,那臣立即可以派人請他到日本來。”


    “看樣子,朱大人與這名武士的關係還不錯吧?”


    朱文正尷尬地笑了一下。“不瞞陛下,臣年輕時因為一些特殊的事情才認識了他,也算有點交情。當然,帝國臣民都有心為帝國服務,相信他不會拒絕臣的邀請。當然,前提條件是,不能約束他的行動,需要陛下的充分信任。”


    “這些都不是問題,由你來安排吧,當然,到時候朕會接見他的!”朱祁鈺笑著點了點頭,“不過,這也讓朕想起了一件事情,聽說刺殺鄧茂的是石亨的私生女?”


    朱文正一驚,說道:“臣也知道此事,隻不過,現在還是猜測,臣正在安排人調查這個石瑾兒的事情,如有消息,必定立即稟報陛下。”


    朱祁鈺冷笑了一下,說道:“對付一名女刺客,朕並不擔心,隻要打敗了叛軍,今後周圍全是帝國的勢力範圍,到時候,看她能躲到哪裏去。還有那個徐有貞,背主求榮,出賣自己的祖國,此人不殺,難以泄憤!”


    當朱祁鈺的臉色變得猙獰起來的時候,朱文正也暗暗心驚,顯然,這個外表隨和的皇帝也有狠辣的一麵,誰得罪了他,絕不會有好下場。


    “好了,這些都是解決問題的偏門,我們的重點仍然是在軍事與戰爭上。”朱祁鈺坐了下來,“現在,叛軍新立天皇,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東軍的動向。必須要嚴密監視東軍方麵的情況。隻要第四集團軍到達,如果東軍敢於叛亂的話,那我們就先滅了東軍,然後再去對付織田信長。”


    朱文正沒有開口,不過他已經意識到,如果東軍叛亂的話,那局麵就會失去控製,不但戰爭規模要擴大,到時候,連政治解決危機的可能性都將大大縮小,而這對帝國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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