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匯成一道道泥水混雜的小溪。樹林中身著蓑衣的耿繼茂顧不得擦去臉上的雨水,隻是直直的盯著山腳下的羊腸小道。在他的身後是同樣身著蓑衣麵色嚴峻的三百騎士。而在對麵的灌木叢中還埋伏著五百名刀牌手。雨雖然一直下著可這些騎士和刀牌手絲毫不敢有任何的動靜生怕就此驚動了什麽。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耿繼茂原本蒼白而冷靜的臉頰上也漸漸了有了一絲不安與急噪。忽然一旁的草叢動了一下,耿繼茂連忙警覺的壓著聲音喝道:“誰!”


    “主子,是奴才。”一個身著破襖麵容委瑣的男子匆匆的趕了過來朝耿繼茂打了千鎮定的匯報道:“稟主子,明軍的輜重部隊已經到十裏坡了。估計再過三刻鍾的時辰就能到這兒了。”


    “哦?他們有多少人馬?”耿繼茂聽罷急切的問道。


    “回主子,就奴才打探不會超過300人馬。其中穿綠衣裳的官軍不過百十來人。其他都是包頭巾的泥腿子。”那人詳細的補充道。一旁的耿繼茂則邊聽邊若有所思的點著頭。當聽到明軍官軍不過百十來人時他的眼睛不由一亮立刻指示道:“幹得好!你再去打探務必確認南蠻子的確切人數不得有誤!”


    “喳!”隻見那人得令後便一溜煙似的消失在了樹林之中。耿繼茂則又回頭開始觀察起了眼前的這條小路。此刻的他那被雨淋得冰涼冰涼的手指不由緊緊地攥成了拳頭。雖然他臉上的表情並未有什麽變化。可耿繼茂能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就象躍動的野兔般不停得猛跳著。為了今天的伏擊他已經準備了足足有半個月。明軍一向注重對輜重的護送。然而百密總有一失。進入四月之後河南等地就雨水不斷。這雨雖然不大但潮濕的氣候使得明軍火槍的性能大打折扣。泥濘的道路也拖延了明軍的運輸。更主要的是雨水給了清軍一次機會。一次用冷兵器同明軍公平較量的機會。耿繼茂清楚這樣的機會不是每天都有的所以他決不會輕易放棄這樣的戰機。


    知道對方到來的確切時間後等待開始變得更加漫長而又焦人了。雨勢仿佛也越來越大起來,整個山穀一瞬間隻剩了雨水打在樹葉上的滴答聲。終於從南邊小道的拐角處終於隱約間出現了幾個人影。耿繼茂瞳孔立刻就收縮了起來,心也跳得更快了。可他同樣也知道此刻自己更要保持絕對的鎮定。於是一切好象都沒發生一般。這裏依然靜悄悄的就象任何一條人際罕至的羊腸小道一樣安寧。


    漸漸的明軍的輜重部隊開始緩緩地行進到了山穀口。一車車承重的物資壓得車輪在泥濘的道路上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印記。守護輜重的明軍士兵穿著蓑衣抗著帶刺刀的火槍顯得旨高氣昂。當然他們也有旨高氣昂的本錢。以二萬人馬就能在一天之內擊潰六萬敵軍這樣的戰績當然值得慶賀。一想起朱仙鎮的慘敗耿繼茂氣就不打一處來。愚蠢的席那布庫竟然在開闊的平原上與明軍槍對槍,炮對炮簡直不知死活。這還不算他還聽信了術士之言搞什麽“刀槍不入”的鬧劇。結果好不容易招集的六萬人馬頃刻間便化為烏有。消息傳到開封鞏阿岱當下就被氣得吐血。麵對如此的困境耿繼茂有他自己的想法。就想在京畿時同勒克德諢討論的那樣。對付明軍重在出其不意,要利用各種地利發揮出騎兵的優勢。就象現在這樣。眼見著明軍進入包圍圈耿繼茂不禁拽緊了手中的韁繩。一車、兩車、一個、兩個……當確定最後一個明軍士兵踏入包圍圈後耿繼茂的嘴角揚起了一絲從容的笑容。隻見他緩緩的舉起了右手後猛的一揮。


    頓時便有數十支弓箭呼嘯著朝明軍射去。一瞬間十來個明軍士兵慘叫著跌倒在了地上。那慘叫聲仿佛是信號一般引得山上的騎兵象離弦的箭一般直衝底下的車隊。耿繼茂更是一撤韁繩身先士卒的率先衝了下去。明軍在被這突如其來的偷襲給打蒙了。亂叫著的民兵拔出刀毫無章法的亂砍著。而負責押運的野戰軍明顯鎮定得多。隨著他們連長的一聲令下那些士兵連忙端起火槍緊排在一起互相照應著向騎兵發起了反擊。刹時山穀中槍聲、爆炸聲、喊殺聲混成一片。


    然而老天似乎今天注定要成全耿繼茂一般,雖然子彈橫飛可他卻毫發無損。主將的勇氣無疑激勵了其他士兵。清軍瘋狂的衝鋒和雨天的影響迫使明軍沒有時間裝填完彈藥,便隻能端起刺刀反擊了。於是戰鬥很快就退化到了最原始的白刃戰。


    而在另一邊得到信號的清軍刀牌手很快也加入了這場戰鬥。隻見他們熟練的在地上一滾一轉眼便滾到了明軍火槍手的更前。還未等火槍手反應過來他們便抽出了單刀向火槍手的腿直砍過去。一旦有明軍士兵抱腳幹嚎著倒地一旁的清軍就立刻湧上來結果了他。在清軍地趟刀的進攻下不斷有明軍的整隻腳被生生切下。戰場上頓時充滿了殘缺的肢體,鮮血夾雜著雨水流淌成了紅色的小溪。


    雨漸漸停了,這場戰鬥也漸漸接近了尾聲。此時戰場上已沒有一個活著的明軍士兵了。被雨水衝刷過的屍體顯得蒼白而又幹淨。這次偷襲清軍殲滅了270多名明軍另外還繳獲了十車輜重物資。為此清軍也付出了200多人的傷亡為代價。渾身是血的耿繼茂冷冷的看著自己的手下將敵軍的腦袋一一砍下。這是他們的戰利品是他們的榮耀。就象耿繼茂坐騎的馬鞍上掛著的三顆人頭。其中一顆便是這支輜重部隊的指揮官一個明軍上士的人頭。不過耿繼茂並不會僅僅滿足於這樣一場伏擊戰的勝利。在他的心目中渴望著更大的勝利,更高的榮耀。對耿繼茂來說任何人的頭顱都比不過那個女人的腦袋。可惜那女人這次並沒上戰場而是卑鄙的躲在了後方。想到這兒耿繼茂不禁抬頭望著陰霾的天空暗自發誓道:“來日方長總有一天繼茂會摘下孫露那妖女的腦袋以祭奠我父王在天之靈!為此就算拚上性命都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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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耿繼茂帶著自己的戰利品凱旋而歸時開封城外的明軍大營卻是另一番的光景。充沛的雨水對忙著春耕的農民或許是個好事。但對以熱兵器見長的明軍來說就不是個好兆頭了。連日的雨水天氣讓火藥受潮使得火炮和火槍的射程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其中影響最大的莫過於火箭了。由於火箭的結構簡單使用的火藥量又大在這種陰雨天氣故障不斷。這一切都使得明軍攻城攻勢遭受了不小的阻礙。


    此刻大帳之中的王興正一臉凝重的看著眼前的眾位將領。在他的麵前擺放著一份皺巴巴,濕漉漉的報告。那是從龍亭剛剛傳來的戰報。按照上麵所述來自尉氏縣輜重部隊遭到了清軍的伏擊全軍覆沒。這已經是這一個半月來明軍輜重部隊遭受的第三次伏擊了。雖然明軍已經加強了警戒加派了押運的人馬。但清軍依然連連得手且越來越囂張起來。從起初的襲擊小股巡邏隊到後來伏擊大隊的輜重。顯然對方的胃口正在逐漸擴大。眼見著沒人開口答話王興將目光落在了負責輜重後勤的參謀長黃履嘉問道:“參謀長這件事你怎麽看?”


    “這件事是我們後勤的失職。我作為參謀長請求軍長給我處分。”黃履嘉耷拉著腦袋回答道。卻見王興擺了下手說道:“現在不是追究給誰處分的時候。我是問你怎樣杜絕這樣的情況發生?我軍很快就要總攻開封城了。我可不想再做鞏阿岱的運輸大隊長。”


    “回軍長,根據我們現在所掌握的情報來看襲擊輜重部隊的是開封的耿繼茂部。因此要想杜絕這樣的襲擊發生那就隻有即刻進攻開封城。隻有這樣才是釜底抽薪的解決之道。再說我軍大舉進攻的目的本來就是拿下開封收複河南。現在我軍已然從東、南、西三個方向包圍了開封城。開封的清軍目前隻能通過柳園渡同黃河以北陳橋的清軍斷斷續續的有來往。可惜是麵對如此好的戰局這些日子浪費的火藥不少但收效卻甚微。”黃履嘉想了一下不客氣的回答道。在他看來現在這種尷尬局麵完全都是因為大部隊遲遲沒有攻下開封城所造成的。


    “黃參謀長的意思是說弟兄們攻城不利延誤戰機嗎。”一旁的李本深聽黃履嘉這麽一說不由的冷哼道:“即刻攻城說得輕巧。火藥受了潮連帶著火炮也受到了影響。這老天爺要下雨使得火箭沒法子使用能怪弟兄們嗎。”


    “難道沒了火器戰士們就不曉得如何戰鬥了嗎?難道以前沒有火箭時李師長你就不攻城了嗎?”黃履嘉一拍桌子反問道。對於李本深等部緩慢的進攻步伐黃履嘉早就心存不滿了。現在聽他一番陰陽怪氣的說辭不禁腦了起來。卻見李本深也不甘示弱的回敬道:“要不你上!要不是後勤管理不利這火藥又怎會受潮。”


    兩人這麽你來我往的一番之後不禁大眼瞪起了小眼。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其實不止是黃履嘉和李本深,連日的攻城失利使得眾位將領的脾氣多多少少有些急噪。王興眼見著這二人現在還有心思鬥氣,不由的也有些窩火。可他剛要發作時卻聽一旁的監軍劉福生開口道:“兩位將軍別動怒。這天氣的事誰都不能預料。與其責怪老天爺不如想法子解決問題的好。目前軍械部的已經證實火箭不適合在雨天使用。就算到時候發射出去了也很難在城頭燒起來啊。再說這開封城牆比歸德城城牆高出了不少。還是節省一些火藥吧。畢竟火箭對火藥的消耗比火炮足足多了一倍。依我看還是用臼炮攻城的好。”


    聽劉福生這麽一說黃履嘉和李本深不禁把頭一撇異口同聲道:“我沒意見。”


    眼看著黃履嘉和李本深的模樣王興不由苦笑了一下。還是首相大人派來的人厲害啊。無論是兵痞出身的李本深還是參謀部來的黃履嘉。但對他們的監軍長還是很尊敬的。這所謂的監軍長其實就是以前的政委。自從義勇軍被改編為正式的官軍後無論是沈猶龍還是史可法都向孫露提議過要除去政委的說法。原因是他們認為政委本是義勇軍中特有的官職,且均由複興黨人出任有在軍中結黨營私的嫌疑。最好改個稱謂以求避嫌。孫露覺得也有道理至少可以堵住那些老臣唧唧歪歪的嘴。叫什麽無所謂,反正舊瓶裝新酒。於是在史可法等老臣的建議下兵部最後決定還是用以前監軍的稱謂。並在兵部下屬建立監軍府專司軍隊的紀律與賞罰。監軍軍銜雖然不高,但除了擁有以前政委的職權外如今還直轄著部隊中的督戰隊以及憲兵。可以說是一個讓所有軍官既敬畏又害怕的職位。


    不過黃履嘉的建議確實讓王興感到感慨頗深。開封城至今沒有被攻破固然有清軍頑強抵抗的原因。但更多的問題其實是來自於明軍的自身。裝備了火器的明軍在戰鬥力上確實比以前增強了不少。可是相對應的部隊對火器的依賴也越來越嚴重起來。以前或許還感受不到。但這次連續的大雨去將這種新問題完全暴露了出來。難道這就是首相大人所說的唯武器論。沒有先進武器是要吃虧的。可是太過依賴先進武器同樣也是要吃虧的。王興直到現在才明白這兩句話的意義。想到這兒王興那出了另一份紅色封麵的冊子正色道:“劉監軍所言即是,無論有沒有火箭,無論有沒有火器我們都要拿下開封城。別說下雨了就算是下刀子我們也要攻城。這是情報處傳來的最新消息。黃河對岸的韃子又要蠢蠢欲動了。這次我們絕不能讓他們得逞。一定要好好來個關門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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