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砂飛揚,大地搖撼。上千隻馬蹄像暴風一般掀起了狂濤,仿佛衝破堤防的濁流,快速地、強勁地、無限地擴展開來。雖然這是滿清正黃旗部發起的衝鋒。然而麵對如此壯觀的景象就連身處明陣的李耀鬥都不禁從內心發出感歎道:“好棒的騎兵!”


    可感歎歸感歎,身為第六步兵師師長的李耀鬥絲毫不敢有半點的怠慢。地處右翼的李耀鬥部這次“很不幸”的正對著滿清悍將鼇拜的部隊。這已是繼青龍集之戰後,李耀鬥第二次與鼇拜交鋒了。五年前的那次慘敗李耀鬥至今還記憶尤心。青龍一戰讓他失去了許多東西。五年的臥薪嚐膽同樣讓他也得到了許多東西。同樣的如今李耀鬥也不再是五年前那個鹵莽的愚將了。對於能再次站在戰場上李耀鬥心中充滿感激。更為能再次在戰場上與鼇拜對決感到激奮。因為從戰場上失去的榮譽隻能通過血戰才能從戰場上拿回!


    當然滿清騎兵弓箭手雖是犀利,卻還遠遠不是嚴陣以待的明軍長槍火力的對手。鼇拜部的第一次衝鋒就被擊退,但是驍勇的鼇拜卻也異常的硬氣。在他指揮下清軍騎兵的一連發動了3次瘋狂的衝鋒。這3次衝鋒自然都在明軍強大的火力網中碰得頭破血流。然而瞧著對麵清軍來勢洶洶的模樣,李耀鬥知道自己很快就會迎來第4次,甚至第5次的衝鋒。


    麵對清軍這種悍不畏死,不知疲倦的反複衝,底下不少明軍戰士漸漸開始力不從心起來。騎兵高速機動力和反複的強衝擊力,在對明軍戰士心理上的壓力遠大與它實際造成的殺傷力。再加上最初的幾次齊射過後明軍的火力明顯下降了不少。於是清軍騎兵的衝鋒也越來越接近明軍本陣起來。不過此時此刻的李耀鬥依然顯得冷靜而又鎮定。他知道這不僅僅是肉體上的搏鬥,更是心理上、精神上的搏鬥。陣容嚴整的明軍,在滿清鐵蹄的麵前,陣腳紋絲不亂。一旦前邊有人在炮火中死傷倒地,後邊有人將死傷者背下去,立刻就有人填補上去,恢複嚴整陣容,繼續作戰。如此這般形成的一道活生生的壁壘,就象一塊橡皮牆一般將清軍瘋狂的衝鋒一一化解於無形之中。


    “混蛋!鼇拜那頭豬!不,他比豬還要笨!我的榮譽和威名都被那頭豬給毀了!”當鼇拜瘋狂地衝擊明軍陣營的同時,身處老營的主帥滿達海正暴跳如雷地咒罵著鼇拜的愚蠢。


    “王爺息怒,我們現在必須盡快救援鼇拜將軍,否則局勢對我們將極為不利。”隨同觀戰的揆一連忙上前勸阻滿達海道。


    其實在有勇無謀的鼇拜擅自發動第一次衝鋒的時候,敏銳的滿達海和揆一就已經意識到這個舉動的愚蠢。可罵歸罵,滿達海知道揆一說的沒錯,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支援鼇拜部。否則話一旦左翼真的被明軍掏空後果不堪設想。於是收起怒氣的滿達海鐵青著臉果斷地命令道:“傳令,以左翼為突破口,全線發動進攻!”


    “喳!”


    正當旗鼓官得令後正要往下傳令時,一旁的順承郡王勒克德渾突然一個抱拳上前提醒道:“王爺,如果以左翼為突破口的話。難道是要將從戰線中央調主力向突破口移動?這樣做的話會打亂我軍現在的陣型的!”


    “勒克德渾,話雖如此,可現在也隻能這樣了。”滿達海回頭望了一眼勒克德渾,心中一陣苦笑道。他又何嚐不知這麽做會打亂陣型。畢竟要是讓數萬人同時轉向,就算不打亂陣型,完成這個命令所要花費的時間也是可觀的。可是滿達海現在手裏沒有預備隊。這倒並不是他忘記了準備預備隊。而是本該作為預備隊的鼇拜部現在卻在第一線與明軍作戰。如此尷尬的境地迫使滿達海必須把中央的方陣步兵集結起來投入突破口。一想到這兒滿達海在心中又將鼇拜咒罵了個遍,發誓無論此戰勝負如何,他都要將鼇拜那斯軍法處置。已經下定決心的滿達海以不容質疑的口吻補充道:“著令尼堪部立刻抵達左翼支援鼇拜部。命鼇拜部即刻下撤待命!違令者軍法處置!”


    與此同時在乳峰山以東山岡之上立馬觀戰的明軍總指揮部亦注意到了清軍陣營的這一變化。卻見用望遠鏡觀察了一陣清軍動向的謀長閻應元,轉身向主帥黃得功報告道:“軍長您瞧,滿達海發起總攻了。”


    “哦?滿達海那斯終於動起來了嗎?”黃得功聽罷接過那望遠鏡也跟著觀察起來。隻見此刻清軍陣上一隊隊留著大辮子帶著紅纓帽的清兵正根據令旗的號令變換隊型。在清軍那幾十門紅衣大炮的掩護下,明顯正在朝著自己的右翼漸漸逼近。眼看著清軍一副訓練有速的模樣,黃得功臉上亦露出了些許讚賞的表情道:“看來這滿達海還有些門道。韃子能將人馬訓練成這樣,還懂得用長矛來彌補他們火槍的劣勢,實屬不易。”


    “軍長,叛軍的陣法據說是從荷蘭人那裏學來的。就連他們的士兵也是由荷蘭人訓練的。不過韃子能學到這種程度確實不容易。”一旁的總監軍梁權可連忙補充道。


    “總監軍你說的那個荷蘭人就是揆一吧。聽說當年在台灣一戰他就已經是咱首相大人的手下敗將了。”黃得功挑了挑眉毛,繼而又感歎道:“滿達海最初指揮的不錯,可惜他左翼的那支騎兵破壞了他事先的布置。”


    “回軍長,處於叛軍左翼的是號稱滿州第一巴圖魯的悍將鼇拜。滿達海突然改變陣型對我軍發起進攻想來就是為了救援鼇拜部。叛軍人數是我軍的一倍,這樣一來六師的壓力可就大了。軍長,不如我們也支援一下六師吧。”梁權可不無擔心的進言道。


    “總監軍所言甚是。軍長,此刻叛軍突然掉轉方向正是我軍突破敵陣的大好時機。我軍應該趁此機會調集兵力從左翼和中央向叛軍發動反攻才是。”閻應元也跟著提議道。


    閻應元和梁權可意見無疑是說到了黃得功的心坎上。於是放下望遠鏡的他側頭又向閻應元詢問道:“參謀長,那我們還有多少預備隊?”


    “回軍長,還有第二十九團以及您的警衛營留守大本營。”閻應元沉著的回答。


    “恩,全都給我集合起來,隨我一同馳援六師。”黃得功臉色一沉,立刻果斷地命令道:“另著令十師即可從左翼和中央突擊叛軍!”


    “軍長,您的意思是要親自率預備隊支援李師長他們嗎?”閻應元驚愕的回問道。


    “誰叫咱就這點人馬呢。隻好連老將也跟著上陣啦。”黃得功滿不在乎的反問道:“參謀長,怎麽有什麽問題嗎?要不你同軍正他們一起留守大本營吧。”


    “不,沒問題。屬下要隨軍長一同前往馳援!”被黃得功這麽一激,驢脾氣上來的閻應元不甘示弱的請戰道。


    “這才象咱們的閻參謀長嘛。”黃得功說罷回頭又向梁權可問道:“梁總監你呢?”


    卻見梁權可早就迫不及待地拔出了馬刀朗聲一笑道:“恩,這把刀好久沒開葷了,今個兒就讓它殺個痛快吧。”


    “好!傳令下去,讓炮兵團不用吝惜彈藥,給我狠狠轟韃子。”頓覺豪氣衝天的黃得功亦拔出了貼身寶劍直指清軍陣營道:“就讓韃子的血來洗去咱大明將士數十年來的恥辱吧!”


    隨著黃得功的一聲令下明軍左翼部隊開始向側麵旋轉呈直角,麵對突進的清軍,形成一道新的防線掩護中央。而黃得功本人則親率部分中央二線兵力馳援右翼。一瞬間整個戰場頓時沸騰了起來。雙方甲胄鮮明的方陣猶如洪流一般開始整齊地移動起來。甲胄泛起的光波刹時便掩蓋了整片原野。


    然而就在滿達海和黃得功忙著調兵譴將的同時,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鼇拜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整個戰場的顯著變化。其實所謂的戰略、戰術、陣型等等一切詞匯對鼇拜來說都沒什麽意義。他的腦中就隻有殺戮,不停的殺戮。就象此刻的鼇拜正騎著他的那匹烏龍駒勢軒昂地穿梭於敵陣當中。用他那巨大的錘矛擊碎明軍騎士的側臉。血水隨著鈍重的聲音四散飛濺,碎裂的牙齒也隨著飛落各處。緊接著第二個犧牲者也被擊斷了鼻梁,噴著血沫仰倒下來,從馬鞍上拖著一條鮮明的血水來。在鼇拜的死亡之舞下,化成了一道銀色閃光的錘矛,能讓騎兵胸甲迸裂,骨頭折斷,頭蓋骨碎裂。能讓對方永遠沒有機會再發出喊叫聲。


    可這一次鼇拜卻殺得一點都不舒心。因為這已經是他第4次衝鋒失敗了。之前連續4次瘋狂的衝鋒鼇拜非但損失了近六成的人馬,甚至連對麵明軍的衣角都沒能碰到。正如李耀鬥估計的那樣此時明軍戰士雖已經疲憊,但毫無疑問對麵的清軍騎兵比他們更疲倦,更無助。無論再高昂的士氣在連續4衝鋒失敗後總是會有影響的。前人留在戰場上的屍體無疑刺激著每一個八旗騎士。而鼇拜本人在親自率領的五千精兵,向李耀鬥部陣地施放了一陣弓箭,之後就開始與從側翼趕來的明騎兵短兵相接。在一陣砍殺之後,才發覺這次的明軍非常頑強,而且訓練有素,想衝破對方的陣地很不容易。衝在最前麵的鼇拜本人也因此受傷。此刻的戰場上雙方將士死傷枕藉,馬匹與士兵的鮮血很快就匯合成了一條條涓涓細流。


    但鼇拜終究是鼇拜。這個滿州第一巴圖魯又怎會輕易的就此放棄了。在簡單處理了一番傷口過後,他很快就又站到了第一線。另一邊明軍方麵前來支援的騎兵也迅速阻擋在了鼇拜麵前,不斷的從側翼騷擾著清軍的衝鋒。本已進攻受挫的鼇拜自然將心中的怨氣一股腦兒地撒在了對方騎兵身上。結果事實再次證明在相同數量的情況下,八旗子弟的單兵作戰能力遠勝於明軍。然而在一番發泄一般的撕殺後,鼇拜卻反而又後怕起來。一想到自己損折大半人馬卻至今也沒有攻入敵陣。他也不知道如何向滿達海交代了。


    於是略微冷靜下來的鼇拜這次並沒有再鹵莽的率軍衝鋒。在仔細觀察一陣後,他忽然明白,想從正麵衝跨李耀鬥部極不容易。唯一的突破口就隻有明軍西北角的側翼。那裏地勢雖窄卻是明軍火力的一處死角。憑借著八旗子弟們精湛的技術絕對能在明軍方陣轉向前穿插而入。這樣一來自己就又能象趕羊一樣驅趕這些懦弱的漢人了。想到這兒鼇拜不由又開始佩服起自己的才智來。


    可正當獰笑著的鼇拜一扯韁繩打算發起他的第5次衝鋒時,尼堪突然帶著大批人馬橫刀當在了他的麵前。隻見滿臉怒容的尼堪厲聲的朝鼇拜嗬斥道:“鼇拜你擅自出陣衝鋒,延誤軍機已犯軍法!還不快快收兵,隨本王回去見元帥去!”


    “哼,末將奮勇殺敵何罪之有。敬謹親王,你快讓開,等末將衝跨了前麵的南蠻子在隨王爺回去請罪。”自知犯了軍法鼇拜依然不肯放棄自己的衝鋒計劃。


    “鼇拜,你就別再固執了。以你手下的這點人馬根本不可能衝破南蠻子的陣營,還是隨本王會大營吧。你若是再執迷不悟,就休怪本王不客氣了。”尼堪一邊勸說著鼇拜,一邊示意手下將其悄悄圍了起來。


    可鼇拜是什麽樣的人物啊。這樣的小動作自然不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心中一急的他也顧不得這麽多,當下就牛脾氣上來大聲嚷嚷道:“哼,什麽犯了軍法。咱滿州的騎士向來不就是這麽殺敵的嗎。既然回去是死,不回去也是死。老子偏就不回去!”


    “鼇拜你想反了嗎!”尼堪怒目圓睜指著鼇拜喝道。


    麵對尼堪的指責鼇拜似乎也清醒了過來。隻見他低頭沉思了半晌,繼而象是決定了什麽似的向尼堪一個抱拳高聲請求道:“王爺,您就回去複命元帥說我鼇拜已經戰死了。”鼇拜說罷便一扯韁繩朝身後的親兵打了個手勢。那些個親兵竟沒有一個後退。象先前一樣他們再一次集合了起來隨著鼇拜頭也不回地直衝明軍陣地。


    見此情形尼堪身邊的侍衛立即就要上前阻止鼇拜。然而卻被尼堪本人給阻止了。望著鼇拜部遠去的身影尼堪頹然地喃喃道:“放心吧。他不會活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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