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武十一年六月初四,中華朝大理寺的判決書被準時送抵了九州島。不出眾人意料,中華軍在接到來自祖國的判決書後當然是士氣大漲。而以“倒幕攘華”為宗旨的倒幕軍團自然也不會去在意中華朝的判決。相反,島津父子此舉還被倒幕派上下一致視作了大快人心的義舉。然而與陷入狂熱狀態的倒幕武士不同,作為事件的始作俑者,島津父子心裏卻十分清楚,事到如今他們已經徹底輸了這場賭局。


    “父親,對不起。這次的失敗都是我的錯!”搖曳的燭光下,島津恒忠望著來自中原的判決書悔恨交加地叩首道。


    “恒忠,這事不怪你。誰都知道我們與華人相比實力懸殊。這樣的結果也並不算意外。隻不過中華朝是一個做事無章法的國家。她在許多方麵都有異於中原之前的朝代。所以我們才沒有按常理取得應有的效果。”雖然顯示的結果與島津父子之前的雨季有著很大的差距,可島津義久卻依舊以鎮定的口吻如此說道。就算事態的發展真的偏離了他們的預計,他們也會千方百計地尋找理由讓自己相信一切都還在自己的預計之中。因為對於倭人來說,最讓他們深感威脅的事莫過於脫離他們意料的事。


    “是啊,少主。雖然我們在物質上無法與華人相對抗,但我們的精神遠勝於對方。至少我們現在已經向世人證明了日本男兒的忠義與果敢!”一旁身為島津家臣的有島右衛門連忙附和道。


    “可是,正因為我之前沒能觀察到中華朝的這些特點,這才是的整盤計劃出現如此偏差,以致於我軍陷入而今的困境。所以父親,這件事我必須負責!”島津恒忠再次猛然叩首道。


    “好了,這件事的責任,你我都須承擔。但現在更重要的是如何應對逐漸逼近的強敵。”島津義久長歎了一聲如此說道。他所指的“強敵”當然就是已然對熊本形成合圍之勢的聯軍。雖然倒幕軍一直以來都叫囂著“武士道精神能戰勝一切強敵”。但在經過接二連三的慘敗後,島津等人也不得不在信中承認光有精神是不夠的。用竹槍也不能抵擋住中華軍的堅船利炮。


    “主公,請恕老衲直言。就目前的形勢看來,九州陷落恐怕隻是時間地問題。”端坐在島津義久身旁的一個和尚雙手合十地說道。此人便是薩摩藩的國師慧能法師。而此次前往中原充當刺客的海慧正是他的師弟。


    “這我知道。而且我們現在也已失去了求和的可能不是嗎?”島津義久瞥了一眼麵前的判決書反問道。


    “是的,主公。”慧能和尚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道:“但老衲不認為幕府能就此的倒酒粥。”


    “國師的意思是華人會趁機占領九州?”島津義久回頭問道。


    “確切的說是讓幕府將九州割讓給中華。”慧能和尚直言不諱地點穿道。


    “國師說得沒錯,有消息稱酒井已在下關與華人簽署了密約,答應在消滅我們後將九州割讓給中華朝。甚至還承認了‘秦津’這一稱呼。”島津恒忠頷首證實道。


    “混蛋!真是太無恥了!”耳聽慧能與島津恒忠這麽一說,在場的倒幕武士頓時一片嘩然。


    “但事實卻就是如此。無論德川幕府同意與否,無論我等如何抵抗,都不可能阻止中華朝將九州改為秦津。”慧能語氣沉重地說道。


    “如果九州無可避免地將會被華人所占有,吾等惟有一死盡義!”有島右衛門聽罷當即拔出佩刀叫囂道。在場的其他武士見狀也跟著爆出了一副殉島的架勢。


    然而島津義久卻並沒有就此褒揚鼓勵自己麾下的武士。相反卻神情肅然地向眾人宣布道:“戰敗的責任會由島津家來承擔。無論腳下地這片土地時被稱作九州,還是秦津。都請諸君秉承武士的精神維護大和民族地名譽。不要忘了全世界都在注視著諸君的舉動。”


    “孩兒願與父親一同承擔此責任。”島津恒忠跟著叩首道。


    在場眾人眼見島津父子義無反顧地擔起了身為宗主地責任,無不為之動容。在倭國庶民有庶民的責任,武士有武士的責任,君主有君主的責任。無論身處何種階級,擔負起屬於自己的責任都是一種受人崇敬的舉動。反之則會被視作怯懦。此刻島津父子雖已失敗,但在他的家臣及追隨者眼中卻又是成功。一種精神上的成功。因此眾人當下便毫無異議地接受了島津義久的囑托。至於在場的武士選擇何種方式來完成這項囑托則完全由他們的認識與能力來決定了。


    弘武十一年六月十一日,島津父子於熊本剖腹自盡。翌日慧能和尚宣讀了島津義久的遺命宣布薩摩藩向幕府投降,並於當晚自盡於自己的禪房。幾乎是在一夜之間,盤踞在熊本地區的數萬倒幕軍紛紛放下了武器,或投降,或解散。動作之快,秩序之井然,讓德川幕府與李耀鬥反倒是有些難以適從起來。


    “德川大人,你說倒幕派的人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怎麽說投降就投降了呢?”中華軍營中,李耀鬥望著遠處早已解除武備的熊本城納悶地問道。出於謹慎的考慮,李耀鬥在接到降書之後並沒有立即率部進入這座倒幕軍的大本營。同樣的他也沒有允許幕府軍染指此城。因此就目前來說熊本城尚還處於無人統治狀態。


    “那是因為島津父子已經徹底認識到天朝的強大與他們自身的淺薄。所以才會以死謝罪,以求博得天朝的原諒。”陪同李耀鬥一起合圍熊本的德川光國恭敬地說道。話說自從岡山一役後,德川光國就一直留在水戶“養傷”。但這“傷”在怎麽“養”都總該有個痊愈的時候。因此在酒井與中華朝方麵簽訂“下關密約”後,這位水戶藩主便就此適時複出了。


    “哦。是這樣嗎?爾等的武士道精神不是不允許投降的嗎?”李耀鬥不置可否地努了努嘴。在他的印象當中那些倒幕派作戰彪悍而又頑固,而且從來沒有投降一說,戰敗幾乎就是等同於死亡。事實上,中華軍與倒幕派交戰至今也確實沒有俘虜過一個倒幕武士。因此麵對而今倒幕派,準確地說是薩摩藩一百八十度地大轉彎,李耀鬥等一幹中華軍將領實在是難以適應。


    “那時指作戰之時。現在身為盟主與宗主的島津義久已經宣布投降,並且與其子島津恒忠一起承擔了戰敗的責任。所以倒幕軍上下也就欣然遵從其命令了。”德川光國恭敬地解釋道。那表情就像是解釋一件像吃飯睡覺一樣尋常的事情。對於倭人來說一旦選定了一條路就全力以赴地去做。如果失敗了,那他們就很自然地再選擇另一條道路,然後再次全力以赴。而今包括德川光國在內的多數倭人都認為:島津父子派刺客刺殺弘武女皇,是為了給受辱地天皇陛下報仇;弘武女皇出兵東瀛,是為了給自己的丈夫報仇。而現在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既然事實已經證明用武力無法挽回大和民族的聲譽,那就換一條路換一種方式來尋求他們所期望的複興與尊重。就目前來說倭國上下一致選擇了遵守中華朝所訂立的宗屬關係。因此,這些在李耀鬥等人眼中難以理解的舉動卻成了倭人順理成章地選擇。


    “這麽說來倒幕派的叛賊不會再來找咱的麻煩了?”李耀鬥想了一下問道。


    “回將軍,這點在下尚不能保證。以目前的情況出了一些死硬分子,多數秦津人均已接受了天朝大軍的保護。沒有百姓的掩護那些亂賊根本成不了氣候。所以請將軍放心,現在的秦津依然臣服在了將軍您的腳下。”德川光國恭順地說道。在得知下關密約的內容後,德川光國自知無法改變最終的結果。因此向來務實地他很快就接受了現實,將腳下的這片土地視作了中倭共管之地。


    “德川大人說的是。我們軍人是在戰場上明刀明槍地與敵人作戰地。至於那些藏頭露尾的鼠輩就勞煩大人處理了。”李耀鬥哈哈一笑道。


    “請將軍放心,幕府屆時一定會將一個安定地秦津交給上國。”德川光國點頭哈腰道:“還望天朝不計前嫌,日後對吾等下國多加指點。”


    雖然還是有點不明白倭人的舉動,不過李耀鬥最終還是接受了德川光國的一番解釋與保證。畢竟他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賢親王報仇,平定我國內亂,以及迫使德川幕府接受朝廷所開出的一些列條件。現在前兩條已經完成了,第三條也隻是時間問題。因此決定不再多想什麽的李耀鬥當即下令道:“那好吧,既然秦津人如此識時務,我天朝當然也是寬大為懷。德川將軍,告訴熊本我軍明日午時入城。”


    “李將軍,您請放心,屆時您和您的將士一定會在熊本城受到英雄般的歡迎。”德川光國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李耀鬥當然不會懷疑德川光國地保證,事實上,自打進入這個島國起,他就不止一次享受過這樣的待遇。有時候李耀鬥也會沉浸在這種“解放者”的喜悅與自豪之中。但更多的時候,他卻是疑惑大於喜悅,警惕大於自豪。因為在此之前的十年,中原的半壁江山剛剛經曆過相似的經曆。在這個時代任何一個中國人都不會相信有人會真心實意地歡迎入侵者。


    李耀鬥不相信的事,龔紫軒當然也不會相信。但這並不影響他與德川幕府之間的一係列談判。就在李耀鬥等人合圍熊本的同時,龔紫軒也與酒井宗勝一起坐在了長崎的談判桌前。長崎港是在中原國會召開前四天被中華軍收複的,更準確點說是平安過渡的。在此之前這裏經曆了一係列瘋狂的殺戮與洗劫,但這一切均沒有減弱長崎親化的德態度。因此在倒幕軍為救援熊本而陸續撤軍之後,長崎上下便迫不及待地向中華軍揮起了小白旗。


    正午的陽光毫不吝嗇地灑在庭院茂密的樹叢之中,惹得滿院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反複唱著同樣的歌謠。與之相對應的房舍之中卻是一片陰涼。兩排身著正裝官服的男子正麵對麵地正襟危坐著,卻見左邊為首的酒井宗勝恭敬地向右邊為首的龔紫軒行禮道:“尊敬的欽差大人,在此鄙人代表萬治殿下公主天朝弘武女皇陛下龍體聖安。”


    “關白大人請平身。本座在此代表女皇陛下感謝貴國國主的問候,亦祝貴國順利平定內亂。”龔紫軒微笑著頷首道。由於倭國上下始終不肯更改對倭王“天皇”的稱呼,而在另一方麵德川幕府亦明白稱倭主為“天皇”會被視作對中華帝國的冒犯。因此為了折中起見,德川幕府在正式場合對本國國主均以年號相稱。這既避開了冒犯天朝的嫌疑,又不必用那些令他們覺得尷尬的“倭王”封號。而中華朝方麵也明白在這種問題上過多地刺激倭人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於是也就默認了這種稱呼方式。


    “承蒙關照、愧不敢當。如果沒有天朝的幫助,這次真不知該如何收場才好。”酒井宗勝再一次叩首道。想必之前幾次與龔紫軒的會麵,酒井宗勝明顯又恭敬了不少。甚至還可以用虔誠來形容。但在場的任何一個倭人都不覺得酒井宗勝這是在阿諛奉承,或是丟了倭國的臉,相反卻認為他這麽做十分得體,符合禮數。


    龔紫軒可不在乎酒井宗勝這麽做是否是出於真心。卻見他依舊掛著那柔和了官僚與生意人似的微笑,不緊不慢道:“關白大人客氣了。維護爾等藩屬國的和平是天朝的分內之事。再說這也是本是為了報我朝的君父之仇。當然我天朝向來以仁治天下,以德服人。如果爾等各安其分,天朝也是不會虧待爾等的。”


    “欽差大人有什麽呈命盡管吩咐。小國必定為上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還未等龔紫軒談條件,酒井宗勝便迫不及待地送上門道。


    見此架勢,龔紫軒當然也不會客氣到哪兒去。隻見他抬頭環視一幹倭臣後,以一種狐狸似的口吻輕鬆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天朝希望貴國能將國庫內的金銀悉數交托給我天朝的銀行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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