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大殿內,首輔申時行兩道白眉毛擰成了個疙瘩,自從他被推上首輔這個位子,一天的安穩覺都沒睡過。雖然在這個位置上他竭盡所能的要做好每一件事,而那些言們總要在皇上麵前嚼舌頭。即便神宗對他很是信賴,貶走了幾個討厭的家夥,然而他的哪些政敵們卻沒有絲毫鬆口的意思。


    申時行將浙江總督遞的折子放了下來,他抬起渾濁眼睛,看了一眼下首的大學士許國,王錫爵緩緩道:“維楨,元馭,這江南瘟疫之事,我想聽聽你們的見解?”


    許國捋著胡須道:“閣老,這江南是賦稅重地,如今被瘟疫波及,今年的賦稅隻怕要減上近半。去年蜀中用兵,軍餉還是拖著。皇上對於國本之事,也一拖再拖。說是要給福王修建府邸,何時府邸修好了,再議冊封太子之事。


    戶部的錢都放在此事上了,恐怕拿不出更多銀子來賑災。大明朝偌大的家業都是皇上的,皇上愛惜子民,我們做臣子的也能領會聖意。不過這底下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得要銀子。”


    申時行道:“你說的是實情,可如今上麵不管有銀子沒銀子,這事情還是要辦?維楨,還是少些牢騷,多想些主意吧。元馭,你有何見解?”


    王錫爵道:“閣老,江南瘟疫盛行,當務之急是止患濟民。內閣與司禮監同批浙江總督的這道奏疏,讓禮部即可下書給太醫院,讓他們派人手參與治瘟一事。


    其二,江南各地受災,應嚴令禁止藥商哄抬藥價。其三,滯留在當地商隊不予放行,而外省回鄉之人一律暫行收押。其四,得瘟疫死去的人畜,一律深埋。”


    申時行道:“元馭所言乃是正論,不過浙江總督的這道折子有些話不中聽,傳到聖上的耳朵裏我們的日子都不會好過。老朽之意還是維楨來麻煩一下,將這奏折再潤色一下。”


    許國道:“好,閣老說怎麽辦,我便怎麽辦。”申時行走至殿外,正巧司禮監總管張鯨攜著幾個小太監向這邊走來。張鯨道:“閣老,咱家傳聖上口諭宣你至禦書房議事。”申時行道:“是,微臣領命。”說著便隨張鯨前往禦書房。


    瘟疫來時,仿佛一夜之間的事。雖然各地官員與當地一些有名望的士紳向百姓施藥接濟,但死人的事從未停下。無論男女老幼,一旦染上先是咳嗽,進而渾身發熱,高燒不退,最後入廁不止,脫水而亡。


    蕭雲帆與白若萱乘著那遁水蛟自浣紗湖底而出,二人打算在鎮上飽餐一頓,再行告辭。可老遠便走來一隊人披麻戴孝,抬著棺材,哭聲震天。他二人這一路上看了七八支這樣隊伍不由得心下納罕。


    白若萱道:“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何今日送葬的人如此多?”蕭雲帆道:“等咱們到前麵的鎮上一打聽,想必就有眉目了。”二人在一家客棧落腳,那掌櫃正要夥計關閉店麵,蕭雲帆奇道:“店家,這青天白日的為何關門啊?”


    老掌櫃愁眉苦臉道:“客官一看就是外地人。最近咱們這一片鬧瘟疫,


    天天死人。這客棧又是人流最多的地方,官家昨日發了公文,要小店停業。我們也是沒法子。” 蕭雲帆奇道:“怎麽會有瘟疫呢?”


    老掌櫃壓低聲音道:“小夥子,現在都傳的邪乎,說朝廷奸佞當道,皇帝無德是上天降下的災禍。前幾日就小楊村一個老頭打水,結果水沒打著,打上來一塊大石頭。那石頭上就寫著那些忤逆之言。我見你是外鄉人,才給你實說,你可不要到處亂說,省的給官家的人聽到了抓去殺頭。”


    蕭雲帆點頭道:“多謝老丈。不過老丈你這裏有什麽吃的,少拿些給我,錢少不了你。”那掌櫃的道:“對不住了客官,小店如今隻有醃肉、饅頭和酒,其他的東西如今市麵家家戶戶關門也實在買不到。”


    蕭雲帆道:“好,那你有多少便給我拿多少吧。”說著他自懷中拿出一錠銀子交給掌櫃。那掌櫃走到店門外四下張望了一下,道:“客官要不你先在此等候,我讓夥計關了頭門,就去給你準備。待會兒你二人從後門走。”蕭雲帆拱了拱手道:“如此,有勞了。”


    店家點亮了一盞油燈,擺在桌角。


    蕭白二人對麵坐下,白若萱皺眉道:“你說官府這麽做是不是有點過了?”蕭雲帆道:“官府吩咐的事,老百姓隻有做的份兒,哪有說話的份兒?”


    白若萱尋思也是這個理,便不再言語。轉念想到要與蕭雲帆作別,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感傷來,幽幽地道:“蕭雲帆,待會兒出了這客棧咱們便各走各的路了。”


    蕭雲帆道:“是的,蕭某隻希望白姑娘多行好事少為惡事。”白若萱道:“好,本姑娘答應你就是了。不過,我可得提醒你,鬼相門除了我暗閣之外,畫堂的錦公子與冥樓的葉先生都是厲害的角色。他們可不會像我這般心慈手軟,所以你最好還是小心些。”


    蕭雲帆微笑道:“承蒙姑娘關切,蕭某將你的話記下了。”白若萱低下頭咬著嘴唇道:“希望,希望你和你的卿兒姑娘早日重逢。”蕭雲帆道:“托你吉言吧。”


    不多時,那夥計將酒壺、醃肉擺在桌上。蕭雲帆舉起酒壺先給白若萱斟了一杯,又給自己斟了一杯。他抬起頭來看著白若萱的眼睛微笑道:“白姑娘,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蕭某很高興能結交上你這樣的朋友。”


    白若萱道:“承蒙你看的起,我便勉強答應你就是。”蕭雲帆道:“今日我們就喝一杯,喝完酒我們便各走各的路。”白若萱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蕭雲帆也喝幹杯中酒。


    白若萱並未吃菜,她站起身來道:“那我們告辭吧。”蕭雲帆不去看她的眼睛,因為他怕看到她的眼神。他閉上眼心道:“我總算沒有做出越矩之事,否則真真對不住卿兒了。”


    當他睜開眼睛時,白若萱的身形已躍至屋頂。那小夥子嚇了一跳,坐倒在地上。蕭雲帆籲了一口氣道:“有緣自會再聚。”說著他又喝了一杯。在喝下第三杯酒後,他便不想再喝下去。


    他尋思道:“白姑娘會去


    哪裏?回鬼相門麵對自己的奶奶,答應那門自己也不喜歡的親事還是去別的地方?”忽然他又自嘲道:“蕭雲帆啊蕭雲帆,你未免太多情了些。她是你敵人,你寬容她已經很不錯了,為何還要關心她的事?卿兒的下落如何?有沒有受苦,難道你不聞不問麽?”


    他撥了幾筷子,便再無胃口。站起身,讓掌櫃打包了饅頭與肉,又灌了點酒而後離開這間客棧。沒走幾步,忽聽得耳畔唧唧聲響,他抬頭一瞧,原來是當日那隻燕子。


    蕭雲帆伸出一隻手掌喜道:“小家夥,你有什麽事麽?”原來這隻燕子在覓食時得知了一件古怪的事,所以將此事說給蕭雲帆聽。蕭雲帆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那些地方的井水裏動了手腳?”那燕子唧唧地又叫了兩聲。


    蕭雲帆不禁沉思起來,自語道:“如此說來,又是鬼相門的手筆了,白姑娘與我在一起,這件事自然不會是她做的,難道是錦公子或者是葉先生?這二人我未曾與他們交過手,他們的實力如何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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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散布瘟疫究竟有何目的?白若萱是韃靼人,若是她做此事,我倒能理解。可鬼相門其他人做此事到底是何用意?”他伸手輕輕的撫摸了那燕子的背道:“喂,小家夥,你可看清了那些人的臉?”那燕子在他的手掌中又唧唧地叫了兩聲。


    蕭雲帆道:“哦!原來是他們。好,我知道了,此間瘟疫盛行,你還是通知你的同伴盡早離開此處。”那燕子叫了兩聲,撲騰著飛向雲端。


    一間破廟內,兩個乞丐神色倉皇,其中一個臉上長著瘊子的人,喘著氣說道:“虧的老子跑的快,若是給人發現,長老定然要了咱們的小命。”


    另一個乞丐道:“是啊,我實在想不通,長老讓你我做這些事有何用意?讓鎮上的男女老幼都得了瘟疫,那咱們也不等於沒飯吃了?”


    他的同伴道:“沒錯,我們都能想到的長老自然想的到。要我說,咱們還是乖乖的聽他老人家的話,日後升個四袋弟子比小阿貓他們強。”那對麵的人道:“是,你說的很對。生在這世道裏,能混口飯吃就不錯了。


    雖然做這事有損陰德,可我們要是不做,會有別人做。那樣我們就永無出頭之日。做乞丐已經是最差的了,比要飯乞丐還差的那就是吃不上飯的乞丐,餓肚子的滋味實在不好受。隻能求閻王爺爺開恩,讓那些冤魂莫纏著我們。”


    他二人話音未落,破窗外一個聲音道:“好,冤魂不會纏著你們的。”那乞丐臉色一變握緊竹竿道:“誰?出來?”張承運飛身落至廟內,那二丐一見是他,忙跪下來行禮道:“屬下參見張長老。”


    張承運緩緩走過去,繞至二人背後冷笑道:“既然你們不想讓冤魂纏身,那麽老子送你們去做鬼,這樣就沒人纏你們了。”說著他五指一抓,捏住二人頸骨,喀喇一聲,將其扭斷。


    說著,他拍了拍手掌道:“二位弟兄對不住,你們活著我就睡不好覺,你們死了,我才能睡的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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