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淩太虛、蘇常茂等人乘著魔神船铩羽而歸,他們的主人卻並未雷霆震怒,反而對他們大加褒賞了一番。就連那些死去的人也破天荒的為之進行了悼念。


    上峰這番舉動讓淩太虛倍感意外,以前這位主人的脾氣說話口氣越和藹,聽話之人必要大禍臨頭,若是他一陣大罵,屬下之人反而為了保住性命。如今他非但和顏悅色,還賞賜了眾人許多寶物。


    這讓淩太虛惴惴不安,坐臥不寧。想了一宿,還是決定沐浴更衣之後,向上峰請罪。這位上峰道:“中原武林,一盤散沙。太虛計成,何罪之有?”


    淩太虛大感惶恐道:“主上之言令屬下慚愧萬分。屬下這次非但沒能將大覺寺、正一教拖入泥潭,又讓那玉獅子走脫壞事,主上厚賜的那些寶物,太虛實在受之有愧。”那位上峰坐在一張珠簾之後,淩太虛無法看清他的臉,隻能聽到他的聲音。


    這位上峰便是那位錦公子,他將門主之位拱手讓於葉先生之後,便自請來這翠屏山修養。畫堂的勢力不亞於冥樓,這也是葉先生不敢動他真正的原因。更何況老門主的後人未找到,與畫堂交惡隻會自損元氣。再加之還有大法王的存在,他的心究竟是倒向誰的,畫堂與冥樓都不知道。


    錦公子是老門主首選的衣缽傳承人,對於失位一事,他心中自然極不高興。但他明白,以自己的資曆要坐門主的寶座,冥樓的人肯定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再加上門中一大堆的老家夥,他的威望著實不夠。畢竟他正式入教還不到三年時光。


    若非有老門主精心構局,畫堂主人的位置他也未必輪得到他。在他還未進入鬼相門之前,老門主受收過一個徒兒,那徒兒的長相與他一模一樣,隻因這徒弟身患絕症,英年早逝。老門主為了繼續存恤畫堂,便想出李代桃僵之計。


    那時他遍訪中原,機緣巧合之下,遇到落難的錦公子,將其秘密帶回悉心培養,令他成了這畫堂的主人。


    對於他的身世一直是秘密,而要真正守住這秘密就得遠離葉先生的勢力範圍,當他提出離開總壇來翠屏山修養時,葉先生便一口允諾。葉先生欣賞聰明人,而錦公子恰恰又是一個識趣的聰明人。


    要動搖大明的根基何等不易,有時可以說是癡心妄想。但在錦公子看來隻要計算得當,用人得當,無論是取明還是滅明都是易如反掌之事。而在老門主麵前立下的諾言也能早日兌現。


    淩太虛滿麵愁容在等他的答複。簾內人冷笑道:“這麽說來非要我送你些苦頭吃,你這賤骨頭才覺得舒坦?”淩太虛居然欣喜地道:“主人要打要罰,太虛都認。隻是……”簾內人道:“隻是我不能對你好。你這賤骨頭承受不起?”


    淩太虛連忙道:“是,是,是。沒錯。”簾內人大笑道:“那你就去火龍窟內呆上一夜吧。”淩太虛聞言如釋重負道:“謝主上恩典。”簾內人道:“火龍窟之罰還是先記著吧,我眼下想起一件更


    重要的事。這件事隻許成,不許敗。敗了你回來就等著跪一輩子的火龍窟。”


    淩太虛恭敬地道:“主上吩咐,太虛一定竭盡所能。”簾內人道:“‘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你可知這是誰的詩?”淩太虛對於古人的詩詞歌賦涉獵廣博,對當今天下名流的詩文也頗有興致。


    他想了想,說道:“這是威震天下的戚老虎的詩。”簾內人道:“不錯。是戚繼光的詩。”淩太虛眼中精光閃動,試探的問道:“主上是想讓我請出這位老人家替咱們辦事?”簾內人道:“不,他年歲大了,你將他綁來沒等到見著我,恐怕就斷氣了。”


    淩太虛不解道:“屬下愚鈍,實在猜不出主上要我做什麽。”簾內人道:“這戚繼光是大明朝這幾百年裏最為難得的上將,遠可比韓信,嶽飛,近可比徐達,常遇春。可惜皇帝昏聵,不能用之,令他抑鬱難平。


    而此人兵法韜略,蓋世無雙,我料定他賦閑之後,必會著書立說。朝廷那般庸碌之輩,以打壓張黨為名勢必會對戚繼光動手,而他的這部兵書到時也會被付之一炬。


    為保這這曠世奇作不失傳,你務必趕在朝廷人馬到來之前將這兵書帶走,無論你用何手段都行。隻要能得到這部兵書,要練出像戚家軍一樣的隊伍那便易如反掌。他日就算與朝廷大軍作戰,咱們也能多幾分把握。”


    淩太虛道:“好,屬下這就派人著手此事。”簾內人道:“萬事小心。”淩太虛轉動木輪椅,慢慢退出了那間屋子。屋外兩個隨從,一人趕忙來掀起轎門,另一人將那輪椅推至那轎子之中。


    這一路上,淩太虛在琢磨上峰交待的這件事,可他的心還是忍不住想了想那火龍窟。提及那火龍窟位於地底,有一個圓形的岩漿池。人若挨的近,皮肉猶如火燎一般。即便不停的喝水,身上的汗珠還是直冒。那地方猶如地獄一般,滋味實在不好受。


    此時天氣炎熱,淩太虛一回自己住處,便鑽至冰窖之中納涼。四周都是切割整齊的大冰塊,砌成一個半圓形的圍牆。在這半圓的中心,是一張雕刻精美花紋的石床,位於石床邊上的矮幾上,擺著一隻玉壺和小盞。


    淩太虛呷了一口冰鎮過的西域葡萄酒,入口清爽,風味絕佳。要這大暑天出門,遠離這冰窖與葡萄酒對他而言是一種折磨。這就好比賭鬼不能摸骰子,色鬼不能看美人。


    他對美人,金錢都不感興趣。隻對這杯中之物癡迷,世上的人千奇百怪,而人與人的愛好追求興致全然不同。淩太虛好這一口,對他而言,最自在的事便是坐在這冰窖之中,喝上好的葡萄酒。一個人自斟自飲,毫不覺得無趣。反而他感到很愜意,很滿足。


    太陽火辣辣的放射出奪目的光芒,仿佛一個傲慢的君王向鄰邦炫耀本國的武力。眾生萬物都為這光所折服,一個個顯露出頹廢萎靡的樣兒來。蕭雲帆赤裸著肩背,走在大道上,他寬闊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一粒粒晶瑩透


    亮。


    小小的汗珠匯聚在一起,沿著臉的輪廓奔跑,集中在下巴之上,最後滴落之泥土裏。烈日當空,照的人幾乎暈眩。蕭雲帆抬起頭,用手遮擋在眉毛上,望著遠方。遠處一望無垠,連個村落的影子也沒瞧到。


    此時他嘴唇幹裂,喉嚨幾乎要冒出煙來。這連日趕路,他心係馮妙卿安危,飯菜也是吃不下幾口,人消瘦了許多。僅憑深湛的內力支撐著,在這樣毒的日頭之下,他隻覺一陣心慌,眼前金星亂冒,終於昏倒在路邊。


    等他有知覺時,隻覺的自己臉上一陣冰涼。他微微睜開眼,原來是老天下了一場暴雨。他勉力從泥坑中爬起,伸手抹去嘴邊的泥水,張開雙臂盡情地享受著雨帶來的快意。雨點迅急地拍打在他的肌膚上,會有那麽一絲的疼,但他的心底更多的是歡喜。


    蕭雲帆抓起泥水中包袱,握著那把黑色的空劍鞘,向前方奔去。像一頭瘋掉的雄獅,衝進雨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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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又走了多久,天上的濃雲漸漸散開。雨也漸漸變的小了起來。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匹快馬疾馳而來,蕭雲帆似乎用盡了氣力,雙腿似乎灌了鉛一般,再也挪不動一步,木樁一樣站在雨裏。


    那馬上乘客嚇了一跳,連忙勒緊韁繩,向左一帶,駿馬前蹄抬起,猛地又落下。飛濺起一大片泥水,啪地落在蕭雲帆臉上。蕭雲帆伸手抹去臉上的汙泥。馬上乘客手中馬鞭指著他,大聲喝道:“喂!你這神戳戳的龜兒子在站路中央,不怕老子的馬將你撞死麽?”


    蕭雲帆也不理人,隻自顧自地向前走。


    那馬上乘客撥轉馬頭問道:“喂!我問你話呢,你幹什麽不答,你是聾子麽?”說著,那人手中馬鞭一甩,向蕭雲帆的脖頸套去。蕭雲帆本能的反應伸手去抓那鞭稍。


    馬上乘客冷哼一聲,手腕一轉,那鞭子如靈蛇一般縮回,複又竄出,啪地一聲,抽在蕭雲帆的臉上。蕭雲帆也不知疼痛一般,呆呆的立在原地。那人望了他一眼歎道:“原來是個瓜娃子。”說著雙腿在馬肚上一夾,潑喇喇又向遠處跑去。


    蕭雲帆隻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等他再次有印象時,發覺自己的手腳都被捆著,橫放在馬上。那馬顛簸的厲害,他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中躍出。


    迷迷糊糊,他聽著耳邊有人說道:“這人多半是個瓜娃子,他一個人在那種地方沒準死了也沒人發現。”另一個人道:“阿龍,你娃兒就是好心,若換做是我,才不會管他一個瓜娃子,再者江湖險惡,你又知道他是好是壞?”


    那名喚阿龍的少年說道:“小離,他是好是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手腳已被我捆上了。再說,我不是給你看了這人的武器麽?不過是一把空劍鞘而已。有啥子可怕?”另一個人說道:“說的也是,他包袱裏裝著啥子?”


    阿龍眯著眼道:“幾件破爛衣衫,沒啥子值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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