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無際的大海上,一葉孤舟在風浪裏飄搖。起伏不定的浪頭將那小舟一次又一次推向高處,那小舟又怎禁的起這般折騰。仿佛隨時都可能被浪頭打翻,消失在這汪洋之中。


    天空中烏雲密布,黑色濃雲的縫隙間迸射出白亮亮的光來,雷聲轟鳴,猶如千軍萬馬在大地上行進。雷電齊發,風雨之勢大作,那小舟也被一個猛浪推至半空。一道閃電從雲層裏飛出,哢地一聲響,擊在小舟之上,小舟登時起火,化為無數的碎片散落在海麵上。


    蕭雲帆感到自己好像那小舟一般沉入至海裏,他口中既不能發出聲響,四肢也使不出力氣掙紮。任憑那海水一點點漫過自己的脖頸,下巴,鼻孔,乃至雙眼和頭頂。


    在他的麵前,先是有著一連串的氣泡。那氣泡由多變少,最後漸漸化為烏有。他隻覺自己變的很輕,輕的如同羽毛,直至落入到一片幽暗裏。那幽暗之中,他忽然見到許多圓形的小光斑。那光斑一點點變大,變得清晰起來。


    在一片光彩之中,出現了一條巨龍。巨龍碩大的頭顱左右搖擺,雙目猶如銅鈴一般。這龍凝視著自己,他自己也凝視著巨龍。巨龍的血盆巨口,鋒利獠牙,紅色長須,金色鱗片,一切都是那樣清晰真實。


    巨龍發出低沉的聲響,蕭雲帆卻無法明了他在說些什麽。那龍擺了擺頭,一個轉身,又以迅捷無倫的速度消失在那片幽暗裏。這個夢,他自兒時起,仿佛做過無數回,可這無數回裏似乎都沒有這次見到的震撼。


    他猛然坐起身來,額頭上大汗淋漓。這時,一雙眼睛正看著他。眼睛的主人冷冷地問道:“你是誰?叫什麽名字?”這聲音冰涼,冰涼的好像月光。蕭雲帆見對方帶著麵紗,隻露出一雙眼來。這雙眼很是美麗,很是迷人,卻又格外陌生。


    望著這眼,他心下一片茫然,不知該怎麽回答對方,因為這時,他的腦海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了。


    原來那個暴雨交加的夜晚。神秘少年阿龍以及同伴將他帶給了自己的主人。蕭雲帆昏迷不醒,發著高燒。正是眼前這個神秘女人給他喂服了湯藥,他的高燒總算退下,慢慢醒轉過來。他雖然醒轉過來,可一想起從前之事,腦袋就疼痛不已。


    女人見他痛苦的神情,笑道:“你是阿龍撿回來的,他是我的奴隸,你呢,自然也是我的奴隸。” 蕭雲帆隻覺一陣心慌,說道:“水,我要喝水。”那女人抬起一隻手,她的隨從立刻遞過來一隻水碗。女人拿起水碗,親自送至蕭雲帆麵前。


    蕭雲帆問也不問,端起水便仰頭喝盡。一連要了四五碗,方才罷休,而後又道:“飯,我要吃飯。”那女人又招了招手,隨從立刻端上一個紅木漆盤,上麵盛著一碗白飯,和一碟青菜豆腐。


    他狼吞虎咽的吃的,女人看著他的模樣。幽幽道:“你叫什麽名字?”蕭雲帆抬起頭搖頭道:“忘記了。”麵紗之下傳來幽幽的歎息,她說道:“忘記好,人生本就有許多不如意的事,能忘便是最好的。”


    蕭雲帆這一句簡單的話似乎勾起了她的某種回憶,而那回憶仿佛也是痛苦的。他吃完飯擦了擦嘴看著對方,大膽地問道:“你是誰?你叫什麽?”他話音剛落,女人身後的黑衣使者便大聲嗬斥道:“住口,你不過是一個奴隸,也配知道主人的名字?”


    這帶麵紗的女人揚起手示意手下不必多嘴,她看著蕭雲帆道:“你隻要記得我是你的主人,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必須為我效忠。記住玫瑰夫人這四個字就好。對你而言,其他的都不重要。”


    玫瑰夫人頓了頓,而後道:“你以前也許有名字,可是你自己忘記了。你如今是我的奴隸,不如夫人我賜給你一個名字,你叫封塵好了。”


    蕭雲帆喃喃道:“封塵。”


    玫瑰夫人點頭道:“對,記好了。”說著她站起身來,身體玲瓏的曲線包裹在一件紫色鑲金邊的鬥篷內。蕭雲帆閉著眼問道:“我以前是誰?”


    玫瑰夫人道:“你以前是誰不重要,因為你來了這裏就和死人一樣。沒有人知道你以前的事,你也最好別打聽別人以前的事。


    你是我的奴隸,做我的奴隸得明白一件事?”蕭雲帆問道:“什麽事?”玫瑰夫人道:“在這裏,靠本事吃飯。有本事的人才有資格吃飯,沒本事的人,連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蕭雲帆道:“你說的這裏又是什麽?”玫瑰夫人笑道:“這裏是幽暗之都,建在地下的城邦。而地上的那些規矩在這裏不管用。”


    蕭雲帆道:“我叫封塵。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是你的奴隸。而夫人你到底要我做什麽?”玫瑰夫人道:“你要的水我給你了,你要的飯我也給你了,希望你今晚好好表現。”


    說著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一扇鐵門之後,蕭雲帆心中一片迷茫,他記不起任何事,而此刻他心中惦記的事自然是這位夫人所的這件事。她讓自己好好表現,究竟是什麽意思?


    幽暗潮濕的牢房內,壁龕中的油燈散發出青白色的光,那光真的如同地獄裏鬼火。蕭雲帆躺在柴草上,手腕和腳腕都帶著粗重的鐐銬。他對於這些毫不放在心上,因為一個人舒舒服服吃飽飯後,周身是暖融融的,好像沐浴在一片陽光裏。


    玫瑰夫人將鬥篷脫下,女仆桑婭接過,將之掛在牆上的鹿角上。這位玫瑰夫人實際上是暹羅人。【所謂暹羅,是中國對泰國以及東南亞等國家的古稱。明太祖朱元璋冊封大城王朝的阿瑜陀耶國王為“暹羅國王”,暹羅一詞便固定下來。】


    玫瑰夫人原名叫頌西,她是被當作奴隸賣至大明,而後機緣巧合來至幽暗之都,得到主人賞識後,居然做得一方霸主。幽暗之都一共有四股勢力,這四股勢力相互牽製卻同時聽命於背後的主人。


    玫瑰夫人坐下,一隻黑麵灰毛的小貓跳至她懷中。這種暹羅貓隻養在皇宮與寺院之中,極為珍貴。玫瑰夫人伸手摸著貓背說道:“桑婭,今夜的鬥元會,南城會派出些什麽人來?”


    那女仆緩緩道


    :“回稟夫人,據說他們會派出黑拳擂台那邊高價買了像鐵拳,野豬王、紫燕子這樣的高手,咱們要贏估計勝麵不大。”玫瑰夫人恨恨道:“咱們這四個月以來隻贏過兩場,照這樣下去,夫人我投的那些金銖要虧光啊!”


    桑婭臉色難堪道:“可是夫人,雷皇那邊已將這眾多高手都已買下。咱們要從他那裏挖人,豈非要出更高的價錢?你也知道以雷皇的心思,他挖到的高手又怎麽肯賣給咱們?之前咱們的鹿力劍客可是讓他們吃過苦頭的。他們好不容易這回占了上風,又豈會放棄這個出風頭的機會?”


    玫瑰夫人摘下麵紗,露出一張美豔絕倫的臉。她端起一杯葡萄酒,輕輕的呡了一小口。秀眉微蹙說道:“事到如今,隻能讓阿龍他們來頂頂。三十二強若占不上六個名額,那麽前麵的投進去的錢就算全打了水漂。”


    桑婭咬了咬嘴唇道:“夫人不是打算讓這叫封塵的小子今晚出場?可這小子大病初愈,能行麽?”玫瑰夫人想了想道:“當然,咱們用田忌賽馬的辦法來對付雷皇的三支隊伍。”桑婭道:“田忌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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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瑰夫人道:“不錯。你不是說了雷皇的三支隊伍裏有鐵拳,野豬王、紫燕子這樣的高手。以他們的實力而論,鐵拳第三,野豬王第二,紫燕子最厲害。我們隻要用這封塵對付紫燕子,阿龍對付野豬王,小孟對付鐵拳。就能贏下兩場。”


    桑婭道:“讓這小子和紫燕子對敵,那他豈非死的很慘?”玫瑰夫人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這是他的命,一個奴隸本該有的命。到時候厚葬他就是。”玫瑰夫人口中的厚葬不過是將其屍體喂給豢養的虎狼,而尋常奴隸連喂給虎狼的資格也沒有。


    蕭雲帆雙手抱著膝蓋,他望著壁龕之內青白色的光。過了很久,門打開來,一個帶著黑色頭罩的大漢對蕭雲帆道:“封塵,今晚你要好好表現。”蕭雲帆茫然道:“表現什麽?”那大漢道:“難道你不知道麽?”蕭雲帆搖了搖頭。


    那大漢一雙眼睛裏充滿同情之色歎息道:“自然是為夫人盡忠。”蕭雲帆道:“你說的我還是不懂。”大漢道:“過一會兒,你就會懂了,來人,給他戴上。”


    兩個大漢拿起兩個半球型的麵具,哢一聲扣在蕭雲帆的臉上,那冰涼的鐵皮貼在他的麵頰上,這副鐵麵具之上他隻露出一雙眼睛和鼻孔。蕭雲帆道:“這是做什麽?”那大漢道:“你真的不知道?”蕭雲帆:“知道我還問你做什麽?”


    大漢道:“送你打擂,而你今晚要麵對的可是雷皇麾下最勇猛的武士,你最好祈禱被她一拳打死,否則你會死的很慘。”蕭雲帆道:“我不想打擂行不行。”大漢道:“不行。你是奴隸沒有資格挑三揀四。”蕭雲帆問道:“那你不是奴隸麽?”


    大漢嘿嘿一笑道:“在這幽暗之都內,人分四等。一為天,二為地,三為人,最下等的是鬼。你就是鬼,我比你高一級,我是人。”蕭雲帆道:“那我要怎麽才能做到人呢?”大漢道:“看主人的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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