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希辰的身軀,在空中忽然墜落,使這天炎山上下,一時死寂,宗守本人,卻似乎是做了什麽微不足道之事一般,渾不在意。


    旁邊的淨音,則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陸希辰,可是炎天府大將,那一萬兩千赤焰焚騎的統領。


    在蒼靈界的地位,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今日,就這麽死在這宗守的劍下?


    一時是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眼睛。


    今日是怎麽回事,先是那不可一世,在蒼靈界中從未遇到過對手的赤焰鐵騎。在宗守麵前,連續受挫,損兵折將。


    接著又是這闌家血仇,沾了無數她親族之血,又對她心存不軌的陸希辰,被一劍斬落。


    身首兩斷,神魂俱滅。


    不禁茫然的看著宗守,又響起了之前,對她說的那些言語。


    你救我性命,孤則承你一諾——


    莫非真能使蒼靈界所有女子,都不會再因先天火元髓之故,再有喪子之痛?


    隻是宗守身上的傷,明明還未痊愈——


    山腳之下,那數百萬人,也是目瞪口呆,看著天空中的這一幕幕。


    怔然了片刻,就有人俯身拜伏在地。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未來無量終始佛——”


    他們不知宗守是何人,卻認得水月庵女尼的裝束。


    即便不是終始佛臨世,也必定是與佛門,關係匪淺。


    一人如此,周圍之人,也緊隨其後。


    於是千萬誦佛之聲,在這山腳之下響徹。


    宗守隻覺此間,那信願之力,在這眨眼間忽然又濃鬱了數分。


    隻能是無語,也不願去理會。任由那碧火玄龜載著他。往那山巔衝擊。


    難道還要去跟他們解釋。自己可與那什麽未來無量終始佛無關?


    其實認真說來,也真不曾有錯。


    他腳下這隻烏龜,確然彪悍。沒有了陸希辰擋路,又是幾盾砸出,就使這裏的守護大陣,更是淩亂不堪。


    又甲牢皮厚,有玄武元罡氣護體,即便引發靈禁,又或被這大陣之力反震。也毫不在乎。


    野蠻的再次衝至八萬丈高空,距離那座山巔上的天炎府,已近在咫尺。


    此間已是火光黯淡,僅以目測,空中大半區域,都再無法禁人遁空。


    那座名為天炎府的宮殿,此刻也不見什麽堂皇氣派,隻因不少宮牆房屋。都被震塌。


    幾十個人影。浮在空中,往這邊看來。為首一人,卻是一位青衫秀士,是一位斯文之極的人物。麵白無須,一雙鳳眼,冷漠的看來,當是這天炎府主,陸炎天無疑了——


    對這人目光。宗守全不在意,四下掃了一眼。


    隻覺除了這一位與曉月之外,這偌大的天炎府中,就再無其他出眾人物。頂多也就如那陸希辰一般,不可以入他之眼。


    陸無雙似乎並未在此間,隻唯獨遠處庭院,一處大湖之內。有一道凶橫絕戾的氣機,另他稍感警惕。


    不獨他如此,晗曦也如是。神情凝素,十二翼展開,三對刀臂也是緊崩,蓄勢待發。含著深濃敵意,如臨死敵。


    “天生異種,實則天地鬥蠱,隻能存一。故此絕不能令其相見——”


    宗守腦內,下意識的掠過了這段話。


    傳說這種稟天地兄戾之氣而生的異獸,一旦相見,就必定是生死相搏,不死不休。


    隻有一方戰死,才可結束。而一旦能吞噬掉對方的精氣,實力便可激增。


    類似於蠱蟲,卻是天地所育。


    思念閃過,宗守便將安慰的,拍了拍晗曦的頭。


    護駕靈獸,不止是奴仆,更是夥伴。


    平時從他之命,與敵搏戰。遇到這種自身之力,不可抵禦之事,他這主人,也同樣有為其擋災禦劫的責任。


    那湖中的天生異種,分明已是仙境巔峰,此時的晗曦,絕非其敵。


    “似鮫似蛇,好生奇怪——”


    宗守搖了搖頭,還是他這邊的晗曦討喜,賣相可愛。


    不過倒真未曾意想,這天炎府主手中,還有這等樣的底牌。


    論及戰力,已不遜色那陸無雙太多。今日一戰,卻又多添了一個對手。


    他這邊正思索之時,對麵那陸炎天已是收起了陰冷之色,含蓄的一笑。


    “對麵可是陸守弟弟?蒼靈界炎天府主陸炎天,見過儲君殿下——”


    此言說出,不止是他身後諸人,微微動容。


    淨音也是一驚,記得宗守,明明說過,他與陸家並無關係。卻為何又是陸家的儲君少主?


    那曉月卻是眼神微亮,神采奕奕的看了龜背之上一眼。


    “孤姓宗,實不知陸守是何人。”


    宗守淡漠的搖頭,不過卻沒有在自己身份之上,與此人糾纏之意。


    也實在不慣,話語被人掌控。


    目光於是依舊掠過了對麵諸人,依舊掠過了陸炎天,看向那邊的大湖。


    “你也養了一隻天生異種,很是不錯。若肯將它獻上,孤可留你全屍。容你轉世,墮入畜牲道三百生後,轉世為人——”


    畜牲道是佛門說法,是六道輪回之一。


    他宗守自然沒這樣的本事,今日且這麽一說。


    反正對麵這位,多半是不會答應。


    他在等陸無雙趕至此間,且虛與委蛇,廢話一番也是無妨。


    隻是他話語落下,整個天炎府,都是鴉雀無聲,無人說話。


    隻有那鮫蛇,一聲悶哼。頭部從水中,忽然拔出,顯出一截龐然之軀。此獸靈智早開,也聽得懂宗守言語,凶睛中紅芒閃爍,明顯是暴怒之中。


    巨大的壓迫力,彌漫此間。


    半晌之後,那陸炎天才勉強一笑:“容我陸炎天轉世,殿下真好大的口氣,好霸道的性子——”


    他自問是城府深厚,喜怒不形於色。


    可今日也差點被這宗守言語,激得是胸膛炸裂。


    “可惜此獸我蘊養已久,視若親人,實在舍不得。不過殿下你那隻護駕,賜予我陸天炎如何?”


    又笑道:“是了,其實也無需殿下賞賜。大約不久之後,這頭天生異種,就可歸我手。殿下明明傷勢未愈,身中燃髓血靈術,不曾消除。不想著尋個地方藏著,偏要自己跑出來尋死,難道真是已活得不耐煩?”


    聲音初時還平淡,可越到後來,越顯淩厲,冷硬無比。


    宗守雙眼,半開半闔,似是渾然不覺。直到心念間一動,微有感應。這才目光一睜,透出一道銳芒。


    那陸無雙來了,依然是那麽迫不及待,撕開了重重界障,正降臨此界。


    隻是此人之外,卻另有一人。實力不弱,僅遜陸無雙一籌,卻不知是誰?


    這一位既已引至,那麽這蒼炎府,就再不用存在——


    於是執劍在手,冷冷的一笑。


    “你說了這麽多,就是不情願了?”


    那陸天炎氣機再窒,隻覺憋屈。


    在他眼中,生死未卜,自赴死路,今日根本不可能活著離開此間,是眼前此人。


    不委屈求全,伏低做小也就罷了。偏這言語間,就仿佛是此間之人生死,都盡在其掌中一般。


    言語倨傲,俯視傲臨於他,當真是不知死活!


    身死在即,偏還有心要逼他獻出自己護駕靈寵。


    喪心病狂,也不過如此!


    搖了搖頭,陸炎天隻覺無言以對,轉而看向山下。


    “除了這天生異獸之外,還有一事。本座想問殿下,我那位部將,對你雖有得罪處,卻也不該這麽被打殺。常人道打狗也需看主人,我陸炎天養的鷹犬,豈是你這雜種能動的?”


    這宗守實力,確然不錯,出人意料。然則實力再強,天賦再高,也是雜種——


    七尾天狐,算是什麽東西?


    這等人,居然也能名列嫡脈名策,居於前二十位之內——


    “殿下需知,一個蒼炎殿主方絕,不過我陸家一條狗而已。殿下卻依為仗峙,以為能橫行無忌,不覺可笑?”


    話音未落,這片空際,就又是一陣晃動。


    卻是那碧火玄龜,嗷嗷大叫著,猛地一頭,撞在天炎府外!


    不止是那禁製潰散,便連那山上那宮牆房屋也垮塌了小半。


    龜背上的宗守,也無再與這陸炎天廢話之意。


    既不願墮入畜牲道償還己嘴,那便在此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蒼青之炎,再次在魂海中燃起。這一次劍中爆發的,卻是那陸希辰的一身氣血精元。


    劍光冷豔淒厲,僅僅隻是劍道魂意,就把天空中的火雲,徹底一分為二,露出青空。


    而劍鋒所指處,正是那陸炎天!


    使後者蘧然變色,身形爆退。一片片的綠色光華,密布於空。卻是一片片閃爍綠芒的月牙刀,攪亂著虛空一切。


    使天地倒置,乾坤紊亂。


    赤色劍影,卻凝聚如線,聲勢分毫不減,在一片亂象之中,追尋真影。


    破開那一重重亂成麻絮的虛空天地,凡所過之處,都一切歸常。


    也就在劍影,漸漸追擊到那陸炎天身前十丈時。


    此人身旁幾位仙境修士,也終是反應過來。


    “大膽!”


    或是劍器,或是刀盾。有些是直襲宗守,有些是試圖半途攔截劍勢。


    宗守一聲冷哼,哪裏的雜魚?居然也真敢跳出來——


    劍光一變,瞬間分化數十。激斬而去,立時血雨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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