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這日卻是出奇地好性子,並未追問任何細節,稍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數寒準備送她下樓,卻被謝絕了,“相爺很擔心你。讓你天涼了多加幾件衣服。”她指指座椅旁放的包袱,“晚了,夜風寒,你也不用送了。”數寒在窗口目送她離開。


    因為雲鯤那邊勝利了,局勢有所轉變,所以他們倒也不逼她那麽緊了嗎?不過,天傲那邊卻要開始行動了,和皇上聯手的結果會怎麽樣呢?事情總是一件接著一件。


    她關上窗,回頭看看那邊空下來的座椅,果然有相府捎來的包袱。打開來,是幾件秋衣,卻略為厚實,而且還是新置的。她的心頭一暖:義父,還想著她嗎?。


    她心裏略安,坐下來,抱著那包袱出神,摸摸裏麵的衣服,不由得一笑,真暖!眼前浮現起義父不苟言笑的臉,卻因這突然的關心而顯得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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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一大早,王府的馬車就在門口等了。她稍稍整理後就匆匆上了車,也沒細細打扮。到了王府門前,卻愣了一下,站在大門裏,笑眯眯地看著她的,除了楚天傲還有誰。深秋的早晨,還是有些寒意的,他卻隻穿著家常的淺青色布衣,也沒披件外袍。


    她急急跑過去,道:“這麽冷,怎麽跑到門口來了?”。


    “不能親自去接你,隻能在這等著。”他苦笑著指指那道高高的大紅朱漆門欄——這是他被允許到達的底限,“估摸著你快來了,就出來看看。才站不久就看到馬車過來了。”


    他笑看著她,突然握了握她的手,覺得掌上一暖,心裏稍感安慰,“這麽冷的天,是該穿厚實一點。”


    她身上穿的是相府剛送來的織錦秋衣,mi合色的底上用退暈的手法織出了百蝶穿花的圖案,出門時她看著這件倒也顯得喜氣,就穿上了。外麵還加了件淡玫瑰紅的厚披肩,倒也是相府剛送來的。


    “義父怕我凍著,派人送了厚實的秋衣來。”她看看他身上單薄,道,“光知道說我,自己也不添件褂子。”


    “看著你就暖了。”他笑著,帶她往書房方向走去,卻不像往常一樣來握她的手。她細想了一下,走過去把手擱在他掌心。


    他回頭一笑,“我的手比較冷,沒得凍著你。”


    果然是因為這樣,她心中又泛出絲絲甜意,“那我幫你暖著。”他能幫她暖手,她一樣可以幫他,想清楚了這一層,心裏倒是鬆了幾分。或許,他真的可以權勢感情兩全呢。就算不能做到那麽完美,不是還有自己可以幫他嗎?她又不是那種坐著等幸福降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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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書房剛坐了不久,門外便傳來腳步聲,門簾一xian,出現一個白色的身影,卻是風在行。他笑眯眯地走過來,打招呼道:“三哥、三嫂,來遲了對不住。”


    她一呆,麵色微紅,看向旁邊的楚天傲,卻見他抿著嘴笑得不亦樂乎,不由得惱了,用肘撞了他一下,嗔怪道,“都是你。”


    楚天傲做吃痛狀,揉著被撞的地方,“怎麽怪我了,又不是我叫的。”


    “還不是你私下默許的。”前兩次見風在行,他雖愛玩笑,卻也十分恭敬,哪像這次開口就是三嫂——必是他們兄弟平時私下裏叫慣了。


    “三嫂真是聰明,一猜就中。”風在行哈哈大笑,也不理會楚天傲在那邊翻白眼。


    稍稍安靜之後,風在行道,“三哥的信我看過了,最近我也想從這件事上理出個頭緒來,不過看信裏的意思,卻是不用了。三嫂你具體給我講講唄。”


    數寒已紅了臉,“別瞎叫。”定定神後,又把那日的話重複了一遍,風在行不時問幾個問題,倒都是在點子上,引出了更多的思路,卻比那日跟楚天傲描述的要詳細不少。數寒暗想:看來,天傲身邊倒真是有個好幫手。


    待她說完,風在行在那邊來來回回地走動,細細思考著。她不禁想到上次天傲聽這消息時,也是這種動作:兩人倒是如出一轍。


    她起身道:“我去泡茶。”卻是給時間讓他們先慢慢消化這個消息,楚天傲了然地一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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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水汽慢慢升騰,彌漫成一陣薄霧,她的精神卻有些恍惚起來。本來一直在等雲鯤那邊大捷的消息,有了籌碼,一切才能明朗化。但今日,他們三人將要商量如何聯合皇上,開拓出新局勢,自己的心中為何卻有隱隱的不安——相府和雲軒齋……


    正胡思亂想之際,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她正要回頭,卻已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怎麽這麽久?”低低的鼻音中似有一種寵溺的味道。


    她心裏一暖,抬頭去看他的眉眼,“就快好了。”


    他的眼睛深邃而睿智,卻泛著淡淡情意,像暗夜裏的星辰。他一笑,湊近來細細地吻她的耳垂。


    她臉一紅,故意拍開他的手,笑著,“別鬧,小心燙著。”


    他看看那熱氣升騰的沸水,也不再玩鬧,走到一邊看她拿出小勺舀取茶葉——這套茶具他沒怎麽擺弄過,倒是她用起來比較得心應手。“現在你能這樣幫我當然是最好,隻是,你義父他們知道嗎?”他站在桌邊,把玩著那幾個茶杯,看似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數寒手上的動作一滯,不知該怎麽回答,這事至今她還瞞著沉璧和左相,但如果照實說,天傲肯定會察覺出她與那邊的關係現在很緊張,說不定還會查出沉璧命她暗暗調查他的事,以他的個性,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麽亂子;但若說知道,左相對於此事的態度就是一個大問題了,義父不可能知道這麽大件事,還按兵不動的……她一時兩難,竟是久久無語,兩人之間頓時起了一層尷尬的沉寂。


    楚天傲突然伸了個懶腰,笑道:“我又沒事瞎操心了,你做事我還不放心嗎?可別嫌我煩。”說著放下杯子,往門邊走去,“在行肯定等得不耐煩了,我先過去,你也快些過來吧。”


    她忙忙的應了一聲,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心中卻是如一團亂麻。該怎麽做自己是清楚的,但該怎麽說卻是個問題,有的問題是不能放在台麵上來講的,但是這樣遮遮掩掩的,謀事之時誰又能對誰放心呢?想著自己上次為著那一張紙條,還疑心了好久;如今這麽大的事,自己說話吞吞吐吐,天傲他會怎麽看呢……她第一次意識到兩人身份上的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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