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進行得出奇的順利,楚天傲也一直未再提及相府一事,數寒見他不提,心中倒是安定了不少,隻盼著能快些了結此事,讓兩人的身份不至於再如此尷尬。但自從上次邊關大捷的消息傳來之後,一直是悄無聲息。或許,這便是雲鯤的過人之處吧,不發則已,一發驚人。


    皇上那邊卻是暗示了幾次,要他們加緊步伐,她暗暗吃驚,感覺皇上在這件事上似乎太過急躁——兩年的戰役他都玩得起,怎麽卻經不起小小的等待嗎?她隱隱覺得似有不妥,跟天傲一說,他反而笑她太多疑,說什麽男人在眼見要勝券在握時難免會按捺不住,何況皇上是在玩這麽大的棋局。


    她撇嘴不理他,他卻又粘了上來,說想喝她泡的茶,她賭氣不答應,他便軟磨硬泡,直到最後,拋出一句“那你還泡茶給在行喝”。


    她一時愣在那裏,看他臉上有絲不甘,終於明白這男人不知道從哪知道風在行喝過她泡的茶,又泛起酸來。她低低地笑起來,說:“那韓大哥還吃過我做的糖醋排骨呢,你要不要也試試。”


    楚天傲忙不迭地答應好啊好啊,一臉的笑容。結果一個時辰之後就笑不出來了,他簡直無法把那一堆黑色的東西叫做糖醋排骨!!


    數寒卻在旁邊一邊笑一邊說:“這次已經比上次好多了。”


    楚天傲一副同情的模樣,因為他真的難以想象那上次擺在韓靳麵前的是什麽東西。“他吃了?”


    “當然,吃光了哦!”數寒掩嘴而笑。


    他正要表示不可思議,她卻突然撒起嬌來,非要他吃完。他一時被蠱惑,還真的吃了下去,事後肚子疼了兩天,一看到甜膩的就反胃,從此不敢再亂和別的男人比來比去,此是後話。


    日子便在這樣的輕鬆愉悅下度過,有時候她甚至忘了自己還處在陰謀權勢之中,倒真是希望這麽一直過下去。


    由於戰役大捷,她的抄經似乎被看成頗有功勞,因此進宮的次數更是頻繁了,正好也為皇上和天傲傳遞消息。


    太後卻隻出現過兩次,每次都顯得十分和善,如果不是她眼角偶爾流lou出試探的精光,數寒幾乎都要懷疑自己是在和一位普通的長輩談話了。隻是有一次她正要出宮,碰見太後在遊園,她急急跪下請安,太後一如既往地笑容安詳,叮囑她好好抄經,不要有太多雜念,說話間手中的絹子不小心被吹落了,數寒慌忙去拾,卻在水流的倒影裏意外看到太後看向她背影的眼神毒如蛇蠍。雖說自己不是那種沒見過大場麵的人,但當時仍然不寒而栗。但當她交還手絹時,太後卻又是一副沒有絲毫破綻的笑。她心裏突突地跳著,幾乎要疑心太後已知曉他們的謀劃。


    直到走出宮門很遠的地方,她的眼前還閃現出太後那個狠毒的眼神。手中不由得泛起涼意,她回頭看著那金瓦紅牆、富麗堂皇,心中出現的卻是抹不盡的黑暗。還好,自己並非出生在皇家,隻是天傲雖然生於王府,怕也難逃其中種種皇權的糾葛吧,他姐姐不就是一個犧牲品嗎?


    可是那樣一個洞悉先機,先發製人的晉王卻一直無緣得見。聽聞這位王爺不喜朝政,一年之內卻有一大半的時間在京外度過,可每每回京,所奏之事無不條理分明、證據確鑿,有罪的難逃刑法,有功的加官進爵,因此在朝中倒也有些威嚴。和蘇夫人倒是相處得越來越融洽,但這個晉王爺……她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上次無意中提及,楚天傲的臉色似乎凝重了一下,隨後又打趣她莫不是想見公公了。她嗔他說話越來越離譜,卻也不再問關於晉王的問題。


    現在總算知道兩人之間該怎麽相處,她和他都是有太多牽絆的人,若是要完全的“坦誠”,那是不可能的;隻是,如果相互愛著,相互扶持著,又有什麽好計較的呢。他有不想讓她見著的東西,她又何嚐沒有隱瞞著他的事,隻是,就算不知道,也能安心——因為,兩人之間有信任,沒有什麽比信任更能讓人安心了。


    這日齊叔又趕馬車來送她去宮中,數寒憶到似乎很久沒見著沉璧了,於是打開簾子問道:“倒是很久沒有見到師姐了,最近都很忙嗎?”


    “相爺最近倒是很忙,可是沉璧姑娘好像比較清閑,前兩日還回了一趟雲軒齋。”老齊一邊趕馬車一邊答道。


    她有些驚訝,不是已經聯手了嗎,怎麽會一個忙一個閑?而且這個時候沉璧回齋內幹什麽?


    老齊回頭看了看她,笑道:“相爺雖然沒有說,但我們都看得出來,相爺還是隻喜歡小姐的。”


    她一聽之下卻不覺紅了臉,自己也不知道為著什麽,呐呐地說:“齊叔說笑呢。”


    老齊卻一本正經地說:“小姐莫要以為相爺沒來觀月庵就是對小姐不上心,上次我親耳聽到他囑咐管家說天涼了,庵中陰寒,讓新備些厚實衣物送來。相爺對家事何時如此細心過?相爺早年喪偶,一直未娶,家中細事都交由管家打理,可自從小姐來了之後,所有大小事宜,哪一件不是先問過小姐的。”


    他頓了頓,看看數寒一臉思索的表情,又道:“沉璧姑娘雖說已經接手小姐所作的事情,但家中的事務卻從未讓她cha過手。而且,大夥兒也還是稱她沉璧姑娘,相爺也隻叫她沉璧。畢竟,我們家還是隻有一位小姐的。”


    她心中一動,隻為著那個詞——“我們家”,原本以為自己早已被取代了,卻不曾想,相府卻把位置還給她留著。就算不作為謀士,她也可以作為相府小姐生活在那裏嗎?她喃喃道:“這麽說,我沒有被取代嗎?”


    老齊笑道:“小姐忒多心。相爺可不是隻有你一個女兒嗎?”


    女兒嗎?她不知道該對這個詞作何反應了,如果自己是為人子女者,那麽她現在所作的事又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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