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晉王府收到消息,說是雲鯤那邊大局指日可定,這才知道原來楚天傲一直在與那邊聯係。那個男人,還是有很多事情不曾告訴自己,數寒有時候會為著這個鬱悶一陣子,但靜心坐一會兒也就好了。


    對於上次皇上的提議讓她搬入晉王別苑的事,她心底是覺得高興的,但每每一想到相府,這種高興便帶上了一種沉重的色彩。而且回想到那天的情形,就覺得皇後和皇上之間似乎有什麽不為外人知的糾纏,一直以為嫣妃寵絕後宮,但那日皇上的眼神……出於一個女子的直覺,她覺得皇上對嫣妃,帶著一種無奈的縱容。


    可是這話對天傲卻解釋不清,男人看問題的角度和女人總是不一樣的吧。他隻說皇後剛入宮的時候,帝後感情是非常好的,隻是兩年後,後宮的女子越來越多,雖說是甘lou均沾,但想必皇後心中還是有芥蒂的。特別是近兩年嫣妃得寵,據聞在皇後麵前也是飛揚跋扈的,皇後雖然賢明,可時間一久,怕也是難忍。嫣妃的娘家李家雖然以前也是大官,但近年越發得勢,禁軍大權幾乎都落到了他們手中。


    數寒聽到這裏,腦中靈光一現,突然說道:“你還記得我們剛回京城時,奉命來接我們的,可不就是皇上手中的禁軍嗎?如果說那時候他就打定主意要用你我,自然是派最心腹的人來,也就是說禁軍已是皇上手中最信任的一隻重要力量,但他把這支力量交給了李家,並放任嫣妃和皇後的關係,卻分明是打算拖離萬家的鉗製了,所以連帶著與皇後都疏遠了……若真是這樣,皇上可能是打算動萬家了。”


    楚天傲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說:皇後與太後畢竟是遠親,而且皇後本家並未得封,隻是京外小官,不會有什麽作為。但皇上如此防著她,若非想動萬家,那是大可不必的。”


    “若他隻是想培植自己勢力,何必如此小心翼翼,除非是他真正要動萬家,那麽不管皇後如何賢明,這種關乎一族的事,還是不可能不管的。所以皇上對於戰事才如此性急。”數寒說著,忍不住瞪了楚天傲一眼,“你們男人要成事,卻讓女人來當犧牲品。”


    “猜得對不對還不知道呢,怎麽又扯到我這邊來了?”楚天傲笑著走過去,摟住她的腰,“為夫最近表現不好嗎?”說著就去問她的頸頰。


    她紅臉啐了他一下,道:“誰說要嫁你了。”心中卻甜起來,剩下的半截話卻也說不出口了。趁著這纏綿的時刻,她把皇上上次說的要讓她入府的事說了一下。


    楚天傲臉色一亮,似是十分高興,說道:“那我現在就去找人收拾。”說著就要去喚人。


    她急急拉著他的手,道:“這不皇上的旨意還沒下來麽,不用這麽急。動靜大了反而不好,畢竟我們現在謀的事不宜張揚。”


    楚天傲想了想,點點頭,側身在她身邊坐了,道:“皇上倒是了了我一件心事,你待在觀月庵我總是不放心。”


    數寒嘟嘟嘴,道:“你如今要成皇上心腹了,自然有很多甜頭,現在是邊關戰役還未勝利,不能對你表現出太大的封賞,免得引人非議。但等雲鯤那邊戰事一了,你這個禦史的案子一被‘澄清’,到時候加官進爵都隻是幾句話的事情。”


    “寒兒,那些都不重要。”楚天傲突然正色說道,“你該知道我做的這一切,並非為著權勢。”


    她往他肩頭窩了一下,卻是不說話了。剛才自己已經想到了,隻是不好說出來,其實皇上如果單單隻想用楚天傲,又何必一定要通過她來傳達。所以皇上不止要用楚天傲這枚車,橫衝直撞幫他清除障礙;卻也還要用她這枚炮,隔子打子,但隔的卻是相府這枚子——她是相府的女兒!


    要通過楚天傲和李家掌管的禁軍扳倒萬家並不難,難的是扳倒萬家之後的局勢如何控製。右相一倒,左相又握有兵權,若是起了反心,夏淵國將會陷入戰亂的局麵。所以,皇上看中她對楚天傲有情,卻又有著相府的那一層關係,所以才選中她。皇上培植楚天傲來牽製她,用她來牽製左相,然後又用左相來牽製楚天傲,而他卻可以握著禁軍的兵力,kao李家坐觀他們互相影響,最後達成平衡。


    隻是,自己的影響力真的有這麽大嗎?如果說她和楚天傲已經生死相許,那和相府那層義父女的關係,或者,是義父做過什麽讓皇上看出端倪來了,讓他發現了她這張牌……


    思緒漸漸打開,她細細想著,如果前麵猜測全部成立,那麽楚天傲被禁就是皇上特意設的局,假傳旨意一事本來是由她而起,她沒事,但楚天傲卻被禁了,她心中過意不去,自然會想辦法幫忙,自然而然地卷入其中。就算她不要求抄經,想必皇上也還會使出其他的方法讓她成為他與楚天傲之間的信使。


    那麽,在她和楚天傲還在邊關的時候,局就已經布好了,恐怕是假傳旨意一事被發現時,皇上就打算利用它。本來如果隻有右相從中興風作浪,義父倒還可以一爭長短,但如果皇上推動了這件事的擴大,那麽憑義父的一己之力,是決計不可能壓得下來的。


    皇上通過某些渠道摸出了她是義父的軟肋,借題發揮,試探兼設計讓她獲罪,便能挾製義父。那麽想來自己現在沒事,可能也隻是義父的功勞,是他與皇上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不然皇上沒道理一點懲罰都不給她,以現在對皇上的認識,知道他絕不是個善於的角色,為絕悠悠之口,小懲大誡總是會有的,但自己的罪責卻好像被遺忘了一樣——當時能為她求情的,除了義父又還有誰。


    後來她去了觀月庵,義父出於某些考慮,故作與她疏遠,也是想她逃出這個錯綜複雜的怪圈,甚至啟用沉璧主理一切事宜,但實際上卻不給沉璧實權,就是為著推沉璧上位混淆視聽,讓皇上誤以為數寒是可以被取代的,因此不再關注她。誰知道事與願違,皇上可能沒有受影響,她卻誤以為義父已經放棄她了,反而更快步入了皇上的設計中。


    而皇上算準楚天傲想拖離義父的掌控,若是她打算幫楚天傲,自然會瞞住義父,這樣義父也並不會知道皇上的計劃。一切的一切,就這樣自然地展開了……


    她頭中一陣眩暈,感到心一下一下地跳得很急,似乎有些喘不過氣了。


    “怎麽了?”楚天傲注意到她的不對勁,驚訝地看了她兩眼。


    “沒什麽。”她深吸了兩口氣,搖搖頭,“很久沒回相府了,不知道義父怎麽樣了。”


    楚天傲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突然說了句,“你放心。”


    她聽著覺得奇怪,道:“我放心什麽?”


    “如今軍情大好,左相大人在朝中的聲勢可是日益高漲,至於會不會忙得來連自己家裏的事都顧不過來,就不知道了。”他特意把“左相大人”和“家”兩個詞的音放重,果然數寒的臉白了白,他心裏一疼,又有幾分後悔了——自己何必這樣逼她!隻是,她不是明明已經很相府的關係淡漠了嗎?怎麽什麽時候又好轉了?那她到底站在哪邊?


    還不容他細想,她已經站起身,道:“我回去了。”


    “寒兒,”他跟著起身拉住她,“你不想搬來?”他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她對他、對相府,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種感情。


    “我……不是……”她無力地笑笑,“但我畢竟是相府的小姐。”


    “哼,是嗎?”楚天傲正要嘲笑,卻聽數寒一字一頓得答道“我——是——”。


    他聽她說得擲地有聲,一時愣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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