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嵐固守大營,魏霸得以一種囂張之極的姿態通過吳軍的防區,一路向辰陽進發,極大的鼓舞了士氣。不僅普通的將士信心百倍,就連相夫和朱武這樣的將領對魏霸也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雖然不像普通士卒那樣認為魏霸是什麽神將轉世而盲目崇拜,但對魏霸近乎神奇的用兵之道還敬佩不已。


    對於攻擊辰陽的意義,他們都非常清楚,拿下辰陽,就斷了吳軍的後路,保證了自己的軍糧供應,重要性毋須多言。他們擔心的隻是能不能成功。在此之前,他們的確看不到一點成功的可能,可是經過這一次,他們覺得魏霸也許真的有辦法。


    有了信心,就有了動力。當魏霸要求他們安排人手,進行戰前準備的時候,他們很配合的行動起來。


    山裏竹子很多,許多竹子長了很多年,比手臂還要粗,用來打造攻城器械是綽綽有餘。竹子破成竹條,就是最好用不過的繩子。把一根根粗大的竹子紮成竹排,下了水可以當船用,上了岸可以當跳板,削尖了可當武器,劈成竹條的還可以當箭用,簡直是萬能材料。而這些蠻子對如何使用竹子又都是行家裏手,手裏的砍刀既能砍竹子,又能當劈刀,粗糙的手指根本不擔心會被竹子劃破,當一根根又細又薄的竹蔑像蠶絲一樣從他們的指間滑出的時候,別有一種原始質撲的美感。


    這些事,魏霸隻要交待一聲就行了相夫和朱武等人自會去安排。魏霸很悠閑的睡著了,當他醒來的時候,夕陽透過稀疏的竹葉在他的臉上落下斑駁的竹影,蔚藍的天空飄浮著幾朵白雲,透著難得的清閑和愜意。


    “啊”魏霸張開雙臂,打了個吹欠,渾身充滿了力量。


    “少主你醒啦。”楠狐捧著一碗香噴噴的肉粥走了過來,笑眯眯的看著魏霸:“關校尉熬了半天的粥,就等著少主醒呢,沒想到少主這麽能睡,一睡就睡到下午。”


    魏霸坐了起來,接過肉粥,微微一笑:“大夥兒準備得很麽樣了?”


    “都差不多了關校尉去檢查了,馬上就該回來了。”楠狐笑嘻嘻的說道:“少主睡得越香,他們的幹勁越大,一個個都等著今天晚上改擊辰陽呢。”


    魏霸瞥了楠狐一眼,沒有說話。楠狐是蠻人中少有的聰明人想必看得出來他在這個時候睡大覺的用意。將是三軍之膽,他越是從容,那些蠻子們越是有信心,他如果緊張,那些蠻子就要崩潰了。


    “楠狐,你父親這次在三山穀有功,將來我會重重的賞他他也許會給你一筆豐厚的嫁妝,魏興又立了功,我同樣會賞他,又給你一筆豐厚的聘禮,你兩麵發財,是不是很開心啊?”


    楠狐笑了:“聘禮是給我阿爹的,嫁妝才是給我的,我怎麽會是兩麵發財呢?不過,不管是給阿爹的,還是給我的我都高興。”


    “嗯,我家魏興有福氣,能娶到你這樣聰慧的女子。”


    楠狐臉一紅:“是我有福氣。夫君跟著少主征戰,將來封侯拜將,我也能跟著沾光呢。”


    魏霸哈哈一笑。


    在隱秘的山穀裏藏了一整天,將士們養足了精神,等天一黑他們就架著剛剛做好的竹筏,載著各種準備好的攻城物資悄悄的駛出了山穀,向辰陽進發。他們都有些激動,神將說了,今天夜裏要攻破辰陽,明天早上就可以到辰陽城吃早飯,雖然這聽起來像是夢話,可是既然神將這麽說,他們就相信。他們要擔心的隻是今天晚上自己有沒有上陣的機會,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士卒也知道,攻破辰陽,吳軍就徹底的敗了,這場大戰也就會結束,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斬首立功的機會了。


    今夜,是最後的盛宴,每一個士卒都摩拳擦掌,期待著跟隨神將,再打一個振奮人心的勝仗。


    陸嵐心神不寧的走進了陸遜的大帳,臉上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容。陸遜倚在榻上,閉著眼睛,氣息還算平穩,聽到腳步聲,他睜開眼睛,輕聲問道:“有什麽消息?”


    “沒什麽。”陸嵐故意輕描淡寫的說道:“我派人沿著昨天魏霸留下的痕跡去查了,應該是一股疑兵,沒多少人。”


    “能看出究竟是多少人嗎?”


    “大絕……一千人左右吧。”陸嵐猶豫了一下,又勸道:“地上有很多枯枝敗葉,不太容易看得清。不過,魏霸總共就那麽多人,他總得留下足夠的人手堅守陣地,要不然,潘睿一出峽穀,他可奪不回來?”


    陸遜微微頜首,沉思不語。他的想法和陸嵐差不多,魏霸現在最大的倚仗就是地利,就是穀口的陣地。他隻要固守陣地,就能堵死潘浚的大軍,把他活活餓死在峽穀裏。這簡直是唾手可得的勝利,任何人都不會輕易放棄。在這個時候放棄穀口陣地是不明智的,就算是魏霸現在派出千人左右對他的大營進行騷擾都是一個不怎麽妥當的舉動,更不可能去攻辰陽。


    陸遜覺得,費稀這個“擔心”的用意太明顯了,明顯得近乎愚蠢。當然了,陸嵐並沒有因為費稀的愚蠢而掉以輕心,他已經派人通知辰陽的守軍,讓他們做好應戰的準備。有堅城,有深城,有精兵,再加是足夠的警惕,陸遜相信,別說魏霸隻有千餘人,就算他有一萬人,一兩天之內也不可能攻克辰陽。


    陸遜想不出可能有什麽意外,而且他也沒什麽精力去想,一動腦子,他就覺得渾身乏力。大腿上的傷一直沒有愈合,持續的低燒讓他筋疲力盡,而如何攻破魏霸的陣地,救出潘潛,又讓他心神交瘁。魏霸占據了有利地勢,他無法強攻,隻能等,保持對魏霸的壓力,等魏霸出於對自己的安全考慮,主動撤出陣地。


    他相信,魏霸隻要不是瘋子,他不會在穀口守到斷糧,也許再過幾天,他就堅持不住了。


    要比耐性,陸遜有足夠的心理優勢。當年在夷陵,他曾經和劉備對峙過大半年,哪怕是孫權都等得急了,他也沒有動搖過。他相信,有耐心的人才有可能笑到最後。當年,他比年長的劉備有耐心,現在,他相信他更比年輕的魏霸有耐心。


    可是不知為什麽,想不出自己有什麽破綻的陸遜卻無法安心,他想讓自己心無旁騖的好好休息,卻始終無法做到。他總覺得在腦海深處,有一個陰險的聲音在發笑,可是當他努力去尋找的時候,他卻怎麽也抓不住那點頭緒。


    唉,我好象不僅是身體病了,連腦子都有些病了,居然會對一個年輕人產生了畏懼。是我的年紀大了,又在病中,這才精力不濟,還是我真的被他嚇破了膽?陸遜自怨自艾的歎了一口氣。


    辰陽城頭,戒備森嚴。一枝枝火把將城頭照得通明,一個個全副武裝的士卒手持武器,挺立在城頭,警惕的注視著四周漆黑的曠野,傾聽著夜風吹過城頭,拂動戰旗。


    校尉喬仁一手按著戰刀,一手扶著冰涼頭,凝視著遠處,任憑寒風吹得耳朵生疼。自從接到了陸遜的軍令之後,他不敢有任何大意,一遍又一遍的檢查著城防,生怕有什麽疏漏的地主。作為跟隨陸遜征戰多年的親信將領,他深知辰陽對陸遜的重要性。激浦已經丟了,如果辰陽再失守,那麽陸遜就是有通天之能也隻能黯然落敗。


    雖然他想不出敵人能以什麽樣的方式攻城。陸遜說了,魏霸隻有三千人,要留下至少一半人守護穀口的陣地,阻擋潘睿,他能動用的人最多一千五百人。這麽少的人還能攻城?他不敢想象。


    如果對手是別人,喬仁也許會一笑置之,可對手是魏霸,他卻不敢有絲毫大意。即使陸遜不提醒他,他也會提起十二分的注意,不給魏霸任何可趁之機。


    他不想成為魏霸厚厚的戰功簿上的又一道戰功。


    喬仁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什麽樣的對手。


    這是一個橫空出世的年輕名將,一個讓陸遜都忌憚不已的年輕名將,一個僅以百餘人入五溪就成功把吳軍拖入戰爭泥潭的名將,一個指揮著數千蠻子,把數萬吳軍精銳打得落huā流水的名將。


    步鶩,呂岱,衛旌,周胤,呂凱,陳時,孫俊,這些人要麽是吳軍宿將,要麽是後起之秀,都毫無例外的一一敗在魏霸的手下,就連吳國的戰神陸遜都被魏霸堵在澆陵城無法還手,這樣的戰績足以讓任何一個人妒嫉,讓任何一個人膽寒。


    魏霸已經成了吳王孫權的心頭之患,已經成了陸遜的平生大敵,戰勝他,是每一個吳軍將領渴望的事情,可與此同時,麵對他,卻是任何一個吳軍將領也不希望遇到的局麵。


    喬仁陰差陽錯的站在了魏霸麵前,他渴望自己能戰勝魏霸,可是他卻一點信心也沒有。


    當第一個火把在遠處出處,斥候們狂奔而來,宣告著敵人正在接近的時候,喬仁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心髒猛的一縮,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援住了一般,一股冷汗從後背湧出。


    在那一刻,他聽到了自己急促慌亂的心跳聲,仿若激昂的戰鼓,正在宣告不世神將的閃亮登場。猛虎尚在草叢深處,殺氣卻已經撲麵而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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