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斛以知容矣。表候者,骨法之謂也。傳言黃帝龍顏,顓頊戴午,帝嚳駢齒,堯眉八采,舜目重瞳,禹耳三漏,湯臂再肘,文王四乳,武王望陽,周公背僂,皋陶馬口,孔子反羽。斯十二聖者,皆在帝王之位,或輔主憂世,世所共聞,儒所共說,在經傳者較著可信。若夫短書俗記、竹帛胤文,非儒者所見,眾多非一。蒼頡四目,為黃帝史。晉公子重耳仳脅,為諸侯霸。蘇秦骨鼻,為六國相。張儀仳脅,亦相秦、魏。項羽重瞳,雲虞舜之後,與高祖分王天下。陳平貧而飲食之足,貌體佼好,而眾人怪之,曰:“平何食而肥”及韓信為滕公所鑒,免於鈇質,亦以麵狀有異。麵狀肥佼,亦一相也。高祖隆準、龍顏、美須,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單父呂公善相,見高祖狀貌,奇之,因以其女妻高祖,呂後是也,卒生孝惠帝、魯元公主。高祖為泗上亭長,當去歸之田,與呂後及兩子居田。有一老公過,請飲,因相呂後曰:“夫人,天下貴人也。”令相兩子,見孝惠曰:“夫人所以貴者,乃此男也。”相魯元,曰:“皆貴。”老公去,高祖從外來,呂後言於高祖。高祖追及老公,止使自相。老公曰:“鄉者夫人嬰兒相皆似君,君相貴不可言也。”後高祖得天下,如老公言。推此以況一室之人,皆有富貴之相矣。類同氣鈞,性體法相固自相似。異氣殊類,亦兩相遇。富貴之男娶得富貴之妻,女亦得富貴之男。夫二相不鈞而相遇,則有立死;若未相適,有豫亡之禍也。王莽姑正君許嫁,至期當行時,夫輒死。如此者再,乃獻之趙王,趙王未取又薨。清河南宮大有與正君父稚君善者,遇相君曰:“貴為天下母。”是時,宣帝世,元帝為太子,稚君乃因魏郡都尉納之太子,太子幸之,生子君上。宣帝崩,太子立,正君為皇後,君上為太子。元帝崩,太子立,是為成帝,正君為皇太後,竟為天下母,夫正君之相當為天下母,而前所許二家及趙王,為無天下父之相,故未行而二夫死,趙王薨。是則二夫、趙王無帝王大命,而正君不當與三家相遇之驗也。丞相黃次公,故為陽夏遊徼,與善相者同車俱行,見一婦人年十七八,相者指之曰:“此婦人當大富貴,為封侯者夫人。”次公止車,審視之,相者曰:“今此婦人不富貴,卜書不用也。”次公問之,乃其旁裏人巫家子也,即娶以為妻。其後次公果大富貴,位至丞相,封為列侯。夫次公富貴,婦人當配之,故果相遇,遂俱富貴。使次公命賤,不得婦人為偶,不宜為夫婦之時,則有二夫、趙王之禍。夫舉家皆富貴之命,然後乃任富貴之事。骨法形體,有不應者,擇必別離死亡,不得久享介福。故富貴之家,役使奴僮,育養牛馬,必有與眾不同者矣。僮奴則有不死亡之相,牛馬則有數字乳之性,田則有種孳速熟之穀,商則有居善疾售之貨。是故知命之人,見富貴於貧賤,睹貧賤於富貴。案骨節之法,察皮膚之理,以審人之性命,無不應者。


    趙簡子使姑布子卿相諸子,莫吉,至翟婢之子無恤而以為貴。無恤最賢,又有貴相,簡子後廢太子,而立無恤,卒為諸侯,襄子是矣。相工相黥布,當先刑而乃王,後竟被刑乃封王。衛青父鄭季與楊信公主家僮衛媼通,生青。在建章宮時,鉗徒相之,曰:“貴至封侯。”青曰:“人奴之道,得不笞罵足矣,安敢望封侯”其後青為軍吏,戰數有功,超封增官,遂為大將軍,封為萬戶侯。周亞夫未封侯之時,許負相之,曰:“君後三歲而入將相,持國秉,貴重矣,於人臣無兩。其後九歲而君餓死。”亞夫笑曰:“臣之兄已代侯矣,有如父卒,子當代,亞夫何說侯乎然既巳貴,如負言,又何說餓死指示我”許負指其口,有縱理入口,曰:“此餓死法也。”居三歲,其兄絳侯勝有罪,文帝擇絳侯子賢者,推亞夫,乃封條侯,續絳侯後。文帝之後六年,匈奴入邊,乃以亞夫為將軍。至景帝之時,亞夫為丞相,後以疾免。其子為亞夫買工官尚方甲盾五百被可以為葬者,取庸苦之,不與錢。庸知其盜買官器,怨而上告其子。景帝下吏責問,因不食五日,嘔血而死。當鄧通之幸文帝也,貴在公卿之上,賞賜億萬,與上齊體。相工相之曰:“當貧賤餓死。”文帝崩,景帝立,通有盜鑄錢之罪,景帝考驗,通亡,寄死人家,不名一錢。


    韓太傅為諸生時,借相工五十錢,與之俱入璧雍之中,相璧雍弟子誰當貴者。相工指倪寬曰:“彼生當貴,秩至三公。”韓生謝遣相工,通刺倪寬,結膠漆之交,盡筋力之敬,徙舍從寬,深自附納之。寬嚐甚病,韓生養視如仆狀,恩深逾於骨肉。後名聞於天下。倪寬位至禦史大夫,州郡丞旨召請,擢用舉在本朝,遂至太傅。夫鉗徒、許負及相鄧通、倪寬之工,可謂知命之工矣。故知命之工,察骨體之證,睹富貴貧賤,猶人見盤盂之器,知所設用也。善器必用貴人,惡器必施賤者,尊鼎不在陪廁之側,匏瓜不在殿堂之上,明矣。富貴之骨,不遇貧賤之苦;貧賤之相,不遭富貴之樂,亦猶此也。器之盛物,有鬥石之量,猶人爵有高下之差也。器過其量,物溢棄遺;爵過其差,死亡不存。論命者如比之於器,以察骨體之法,則命在於身形,定矣。非徒富貴貧賤有骨體也,而操行清濁亦有法理。貴賤貧富,命也;操行清濁,性也。非徒命有骨法,性亦有骨法。唯知命有明相,莫知性有骨法,此見命之表證,不見性之符驗也。範蠡去越,自齊遺大夫種書曰:“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犬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容樂。子何不去”大夫種不能去,稱疾不朝,賜劍而死。大梁人尉繚,說秦始皇以並天下之計,始皇從其冊,與之亢禮,衣服飲食與之齊同。繚曰:“秦王為人,隆準長目,鷙膺豺聲,少恩,虎視狼心,居約易以下人;得誌亦輕視人。我布衣也,然見我,常身自下我。誠使秦王須得誌,天下皆為虜矣。不可與交遊。”乃亡去。故範蠡、尉繚見性行之證,而以定處來事之實,實有其效,如其法相。由此言之,性命係於形體,明矣。以尺書所載,世所共見,準況古今,不聞者必眾多非一,皆有其實。稟氣於天,立形於地,察在地之形,以知在天之命,莫不得其實也。有傳孔子相澹台子羽、唐舉占蔡澤不驗之文,此失之不審,何隱匿微妙之表也。相或在內,或在外,或在形體,或在聲氣。察外者遺其內;在形體者,亡其聲氣。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鄭東門。鄭人或問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頭似堯,其項若皋陶,肩類子產。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傫傫若喪家之狗。”子貢以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未也。如喪家狗,然哉然哉”夫孔子之相,鄭人失其實。鄭人不明,法術淺也。孔子之失子羽,唐舉惑於蔡澤,猶鄭人相孔子,不能具見形狀之實也。


    初稟篇第十二


    人生性命當富貴者,初稟自然之氣,養育長大,富貴之命效矣。文王得赤雀,武王得白魚赤烏。儒者論之,以為雀則文王受命,魚烏則武王受命;文、武受命於天,天用雀與魚烏命授之也。天用赤雀命文王,文王不受,天複用魚烏命武王也。若此者,謂本無命於天,修己行善,善行聞天,天乃授以帝王之命也,故雀與魚烏,天使為王之命也。王所奉以行誅者也。如實論之,非命也。命,謂初所稟得而生也。人生受性,則受命矣。性命俱稟,同時並得,非先稟性,後乃受命也。何以明之棄事堯為司馬,居稷官,故為後稷。曾孫公劉居邰,後徙居邠。後孫古公亶甫三子:太伯、仲雍、季曆,季曆生文王昌。昌在繈褓之中,聖瑞見矣。故古公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於是太伯知之,乃辭之吳,文身斷發,以讓王季。文王受命,謂此時也,天命在人本矣,太王古公見之早也。此猶為未,文王在母身之中已受命也。王者一受命,內以為性,外以為體。體者,麵輔骨法,生而稟之。


    吏秩百石以上,王侯以下,郎將大夫,以至元士,外及刺史太守,居祿秩之吏,稟富貴之命,生而有表見於麵,故許負、姑布子卿輒見其驗。仕者隨秩遷轉,遷轉之人,或至公卿,命祿尊貴,位望高大。王者尊貴之率,高大之最也。生有高大之命,其時身有尊貴之奇,古公知之,見四乳之怪也。夫四乳,聖人證也,在母身中,稟天聖命,豈長大之後,修行道德,四乳乃生以四乳論望羊,亦知為胎之時已受之矣。劉媼息於大澤,夢與神遇,遂生高祖,此時已受命也。光武生於濟陽宮,夜半無火,內中光明。軍下卒蘇永謂公曹史充蘭曰:“此吉事也,毋多言”此時已受命。獨謂文王、武王得赤雀、魚烏乃受命,非也。上天壹命,王者乃興,不複更命也。得富貴大命,自起王矣。何以驗之富家之翁,資累千金。生有富骨,治生積貨,至於年老,成為富翁矣。夫王者,天下之翁也,稟命定於身中,猶鳥之別雄雌於卵殼之中也。卵殼孕而雌雄生,日月至而骨節強,強則雄,自率將雌。雄非生長之後,或教使為雄,然後乃敢將雌,此氣性剛強自為之矣。夫王者,天下之雄也,其命當王。王命定於懷妊,猶富貴骨生,鳥雄卵成也。非唯人,鳥也,萬物皆然。草木生於實核,出土為栽蘖,稍生莖葉,成為長短巨細,皆有實核。王者,長巨之最也。硃草之莖如針,紫芝之栽如豆,成為瑞矣。王者稟氣而生,亦猶此也。


    或曰:“王者生稟天命,及其將王,天複命之。猶公卿以下,詔書封拜,乃敢即位。赤雀魚烏,上天封拜之命也。天道人事,有相命使之義。”自然無為,天之道也。命文以赤雀,武以白魚,是有為也。管仲與鮑叔分財取多,鮑叔不與,管仲不求。內有以相知,視彼猶我,取之不疑。聖人起王,猶管之取財也。朋友彼我無有授與之義,上天自然,有命使之驗,是則天道有為,朋友自然也。當漢祖斬大蛇之時,誰使斬者豈有天道先至,而乃敢斬之哉勇氣奮發,性自然也。夫斬大蛇,誅秦殺項,同一實也。周之文、武命伐殷,亦一義也。高祖不受命使之將,獨謂文、武受雀魚之命,誤矣。難曰:康王之誥曰:“冒聞於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如無命史,經何為言天乃大命文王所謂大命者,非天乃命文王也,聖人動作,天命之意也,與天合同,若天使之矣。書方激勸康叔,勉使為善,故言文王行道,上聞於天,天乃大命之也。詩曰:“乃眷西顧,此惟予度。”與此同義。天無頭麵,眷顧如何人有顧睨,以人效天,事易見,故曰眷顧。天乃大命文王,眷顧之義,實天之命也。何以驗之“夫大人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如必須天有命,乃以從事,安得先天而後天乎以其不待天命,直以心發,故有先天後天之勤。言合天時,故有不違奉天之文。論語曰:“大哉堯之為君唯天為大,唯堯則之。”王者則天不違,奉天之義也。推自然之性,與天合同,是則所謂“大命文王”也,自文王意,文王自為,非天驅赤雀,使告文王,雲當為王,乃敢起也。然則文王赤雀,及武王白魚,非天之命,昌熾佑也。吉人舉事,無不利者。人徒不召而至,瑞物不招而來,黯然諧合,若或使之。出門聞吉,顧睨見善,自然道也。文王當興,赤雀適來;魚躍烏飛,武王偶見:非天使雀至、白魚來也,吉物動飛,而聖遇也。白魚入於王舟,王陽曰:“偶適也。”光祿大夫劉琨,前為弘農太守,虎渡何。光武皇帝曰:“偶適自然,非或使之也。”故夫王陽之言“適”,光武之曰“偶”,可謂合於自然也。


    本性篇第十三


    情性者,人治之本,禮樂所由生也。故原情性之極,禮為之防,樂為之節。性有卑謙辭讓,故製禮以適其宜;情有好惡喜怒哀樂,故作樂以通其敬。禮所以製,樂所為作者,情與性也。昔儒舊生,著作篇章,莫不論說,莫能實定。


    周人世碩,以為“人性有善惡,舉人之善性,養而致之則善長;性惡,養而致之則惡長”。如此,則性各有陰陽,善惡在所養焉。故世子作養書一篇。密子賤、漆雕開、公孫尼子之徒,亦論情性,與世子相出入,皆言性有善有惡。


    孟子作性善之篇,以為“人性皆善,及其不善,物亂之也”。謂人生於天地,皆稟善性,長大與物交接者,放縱悖亂,不善日以生矣。若孟子之言,人幼小之時,無有不善也。微子曰“我舊雲孩子,王子不出。”紂為孩子時,微子睹其不善之性。性惡不出眾庶,長大為亂不變,故雲也。羊舌食我初生之時,叔姬視之,及堂,聞其啼聲而還,曰:“其聲,豺狼之聲也。野心無親,非是莫滅羊舌氏。隧不肯見。及長,祁勝為亂,食我與焉。國人殺食我。羊舌氏由是滅矣。紂之惡在孩子之時;食我之亂見始生之聲。孩子始生,未與物接,誰令悖者丹硃生於唐宮,商均生於虞室。唐、虞之時,可比屋而封,所與接者,必多善矣。二帝之旁,必多賢矣。然而丹硃傲,商均虐,並失帝統,曆世為戒。且孟子相人以眸子焉,心清而眸子校心濁而眸子眊。人生目輒眊了,眊匈髦於天,不同氣也;非幼小之時校長大與人接乃更眊也。性本自然,善惡有質。孟子之言情性,未為實也。然而性善之論,亦有所緣。或仁或義,性術乖也。動作趨翔,性識詭也。麵色或白或黑,身形或長或短,至老極死,不可變易,天性然也。皆知水土物器形性不同,而莫知善惡稟之異也。一歲嬰兒無爭奪之心,長大之後,或漸利色,狂心悖行,由此生也。


    告子與孟生同時,其論性無善惡之分,譬之湍水,決之東則東,決之西則西,夫水無分於東西,猶人無分於善惡也。夫告子之言,謂人之性與水同也。使性若水,可以水喻性,猶金之為金,木之為木也。人善因善,惡亦因惡,初稟天然之姿,受純壹之質,故生而兆見,善惡可察。無分於善惡,可推移者,謂中人也,不善不惡,須教成者也。故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告子之以決水喻者,徒謂中人,不指極善極惡也。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夫中人之性,在所習焉。習善而為善,習惡而為惡也。至於極善極惡,非複在習。故孔子曰:“惟上智與下愚不移。”性有善不善,聖化賢教,不能複移易也。孔子,道德之祖,諸子之中最卓者也,而曰“上智下愚不移”,故知告子之言,未得實也。夫告子之言,亦有緣也。詩曰:“彼姝之子,何以與之。”其傳曰:“譬猶練絲,染之藍則青,染之硃則赤。”夫決水使之東西,猶染絲令之青赤也。丹硃、商均已染於唐、虞之化矣,然而丹硃傲而商均虐者,至惡之質,不受藍硃變也。


    孫卿有反孟子,作性惡之篇,以為“人性惡,其善者偽也”。性惡者,以為人生皆得惡性也;偽者,長大之後,勉使為善也。若孫卿之言,人幼小無有善也。稷為兒,以種樹為戲;孔子能行,以俎豆為弄。石生而堅,蘭生而香。稟善氣,長大就成,故種樹之戲為唐司馬;俎豆之弄,為周聖師。稟蘭石之性,故有堅香之驗。夫孫卿之言,未為得實。然而性惡之言,有緣也。一歲嬰兒,無推讓之心,見食,號欲食之;睹好,啼欲玩之。長大之後,禁情割欲,勉勵為善矣。劉子政非之曰:“如此,則天無氣也。陰陽善惡不相當,則人之為善安從生”


    陸賈曰:“天地生人也,以禮義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則順,順之謂道。”夫陸賈知人禮義為性,人亦能察己所以受命。性善者,不待察而自善;性惡者,雖能察之,猶背禮畔義,義挹於善不能為也。故貪者能言廉,亂者能言治。盜蹠非人之竊也,莊蹻刺人之濫也,明能察己,口能論賢,性惡不為,何益於善陸賈之言未能得實。


    董仲舒覽孫、孟之書,作情性之說曰:“天之大經,一陰一陽。人之大經,一情一性。性生於陽,情生於陰。陰氣鄙,陽氣仁。曰性善者,是見其陽也;謂惡者,是見其陰者也。”若仲舒之言,謂孟子見其陽,孫卿見其陰也。處二家各有見,可也。不處人情性,情性有善有惡,未也。夫人情性,同生於陰陽,其生於陰陽,有渥有泊。玉生於石,有純有駁,性情生於陰陽,安能純善仲舒之言,未能得實。


    劉子政曰:“性,生而然者也,在於身而不發;情,接於物而然者也,出形於外。形外則謂之陽;不發者則謂之陰。”夫子政之言,謂性在身而不發。情接於物,形出於外,故謂之陽;性不發,不與物接,故謂之陰。夫如子政之言,乃謂情為陽、性為陰也。不據本所生起,苟以形出與不發見定陰陽也。必以形出為陽,性亦與物接,造此必於是,顛沛必於是。惻隱不忍,仁之氣也;卑歉辭讓,性之發也,有與接會,故惻隱卑謙,形出於外。謂性在內,不與物接,恐非其實。不論性之善惡,徒議外內陰陽,理難以知。且從子政之言,以性為陰,情為陽,夫人稟情,竟有善惡不也


    自孟子以下至劉子政,鴻儒博生,聞見多矣。然而論情性竟無定是。唯世碩、公孫尼子之徒,頗得其正。由此言之,事易知,道難論也。酆文茂記,繁如榮華,恢諧劇談,甘如飴蜜,未必得實。實者,人性有善有惡,猶人才有高有下也。高不可下,下不可高。謂性無善惡,是謂人才無高下也。稟性受命,同一實也。命有貴賤,性有善惡。謂性無善惡,是謂人命無貴賤也。


    九州田土之性,善惡不均。故有黃赤黑之別,上中下之差;水潦不同,故有清濁之流,東西南北之趨。人稟天地之性,懷五常之氣,或仁或義,性術乖也;動作趨翔,或重或輕,性識詭也。麵色或白或黑,身形或長或短,至老極死不可變易,天性然也。餘固以孟軻言人性善者,中人以上者也;孫卿言人性惡者,中人以下者也;揚雄言人性善惡混者,中人也。若反經合道,則可以為教;盡性之理,則未也。


    物勢篇第十四


    儒者論曰:“天地故生人。”此言妄也。夫天地合氣,人偶自生也;猶夫婦合氣,子則自生也。夫婦合氣,非當時欲得生子;**動而合,合而生子矣。且夫婦不故生子,以知天地不故生人也。然則人生於天地也,猶魚之於淵,饑虱之於人也。因氣而生,種類相產,萬物生天地之間,皆一實也。傳曰:天地不故生人,人偶自生。


    若此,論事者何故雲“天地為爐,萬物為銅,陰陽為火,造化為工”乎案陶冶者之用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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