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甘露之種,地下有醴泉之類,聖治公平而乃沾下產出也。蓂莢、硃草亦生在地,集於眾草,無常本根,暫時產出,旬月枯折,故謂之瑞。夫鳳皇騏驎,亦瑞也,何以有種類


    案周太平,越常獻白雉。白雉,生短而白色耳,非有白雉之種也。魯人得戴角之麞,謂之騏驎,亦或時生於麞,非有騏驎之類。由此言之,鳳皇亦或時生於鵠鵲,毛奇羽殊,出異眾鳥,則謂之鳳皇耳,安得與眾鳥殊種類也有若曰:“騏驎,之於走獸,鳳皇之於飛鳥,太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然則鳳皇、騏驎,都與鳥獸同一類,體色詭耳安得異種同類而有奇,奇為不世,不世難審,識之如何


    堯生丹硃,舜生商均。商均、丹硃,堯、舜之類也,骨性詭耳。鯀生禹,瞽瞍生舜。舜、禹,鯀、瞽瞍之種也,知德殊矣。試種嘉禾之實,不能得嘉禾。恆見粢梁之粟,莖穗怪奇。人見叔梁紇,不知孔子父也;見伯魚,不知孔子之子也。張湯之父五尺,湯長八尺,湯孫長六尺。孝宣鳳皇高五尺,所從生鳥或時高二尺,後所生之鳥或時高一尺。安得常種


    種類無常,故曾皙生參,氣性不世,顏路出回,古今卓絕。馬有千裏,不必騏〔驥〕之駒;鳥有仁聖,不必鳳皇之雛。山頂之溪,不通江湖,然而有魚,水精自為之也。廢庭壞殿,基上草生,地氣自出之也。按溪水之魚,殿基上之草,無類而出。瑞應之自至,天地未必有種類也。


    夫瑞應猶災變也。瑞以應善,災以應惡,善惡雖反,其應一也。災變無種,瑞應亦無類也。陰陽之氣,天地之氣也,遭善而為和,遇惡而為變,豈天地為善惡之政,更生和變之氣乎然則瑞應之出,殆無種類,因善而起,氣和而生。亦或時政平氣和,眾物變化,猶春則鷹變為鳩,秋則鳩化為鷹,蛇鼠之類輒為魚鱉,蝦蟆為鶉,雀為蜃蛤。物隨氣變,不可謂無。黃石為老父授張良書,去複為石也。儒知之。或時太平氣和,麞為騏驎,鵠為鳳皇。是故氣性,隨時變化,豈必有常類哉褒姒,玄黿之子,二龍漦也。晉之二卿,熊羆之裔也。吞燕子、薏苡、履大跡之語,世之人然之,獨謂瑞有常類哉以物無種計之,以人無類議之,以體變化論之,鳳皇、騏驎生無常類,則形色何為當同


    案禮記瑞命篇雲:“雄曰鳳,雌曰皇。雄鳴曰即即,雌鳴足足。”詩雲:“梧桐生矣,於彼高岡。鳳皇鳴矣,於彼朝陽。菶々萋萋,噰々


    喈喈。”瑞命與詩,俱言鳳皇之鳴。瑞命之言“即即、足足”,詩雲“噰々、喈喈”,此聲異也。使聲審,則形不同也;使審〔異〕同,詩與禮異。世傳鳳皇之鳴,故將疑焉。


    案魯之獲麟雲“有麞而角”。言“有麞”者,色如麞也。麞色有常,若鳥色有常矣。武王之時,火流為烏,雲其色赤。赤非烏之色,故言其色赤。如似麞而色異,亦當言其色白若黑。今成事色同,故言“有麞”。麞無角,有異於故,故言“而角”也。夫如是,魯之所得驎者,若麞之狀也。武帝之時,西巡狩得白驎,一角而五趾。角或時同,言五趾者,足不同矣。魯所得麟,雲“有麞”,不言色者,麞無異色也。武帝雲“得白驎”,色白不類麞,故〔不〕言有麞,正言白驎,色不同也。孝宣之時,九真貢,獻驎,狀如〔鹿〕而兩角者。孝武言一,角不同矣。春秋之麟如麞,宣帝之驎言如鹿。鹿與麞小大相倍,體不同也。


    夫三王之時,驎毛色、角趾、身體高大,不相似類。推此準後世,驎出必不與前同,明矣。夫騏驎,鳳皇之類,騏驎前後體色不同,而欲以宣帝之時所見鳳皇高五尺,文章五色,準前況後,當複出鳳皇,謂與之同,誤矣後當複出見之鳳皇、騏驎,必已不與前世見出者相似類。而世儒自謂見而輒知之,奈何


    案魯人得驎,不敢正名驎,曰“有麞而角者”,時誠無以知也。武帝使謁者終軍議之,終軍曰:“野禽並角,明天下同本也。”不正名驎而言“野禽”者,終軍亦疑無以審也。當今世儒之知,不能過魯人與終軍,其見鳳皇、騏驎,必從而疑之非恆之鳥獸耳,何能審其鳳皇、騏驎乎


    以體色言之,未必等;以鳥獸隨從多者,未必善;以希見言之,有瞿鵒來;以相奇言之,聖人有奇骨體,賢者亦有奇骨。聖賢俱奇,人無以別。由賢聖言之,聖鳥、聖獸,亦與恆鳥庸獸俱有奇怪。聖人賢者,亦有知而絕殊,骨無異者;聖賢鳥獸,亦有仁善廉清,體無奇者。世或有富貴不聖,身有骨為富貴表,不為聖賢驗。然則鳥亦有五采,獸有角而無仁聖者。夫如是,上世所見鳳皇、騏驎,何知其非恆鳥獸今之所見鵲、麞之屬,安知非鳳皇、騏驎也


    方今聖世,堯、舜之主,流布道化,仁聖之物,何為不生或時以有鳳皇、騏驎,亂於鵠鵲、麞鹿,世人不知。美玉隱在石中,楚王、令尹不能知,故有抱玉泣血之痛。今或時鳳皇、騏驎,以仁聖之性,隱於恆毛庸羽,無一角五色表之,世人不之知,猶玉在石中也。何用審之為此論草於永平之初,時來有瑞,其孝明宣惠,眾瑞並至。至元和、章和之際,孝章耀德,天下和洽,嘉瑞奇物,同時俱應,鳳皇、騏驎,連出重見,盛於五帝之時。此篇已成,故不得載。


    或問曰:“講瑞謂鳳皇、騏驎難知,世瑞不能別。今孝章之所致鳳皇、騏驎,不可得知乎”曰:五鳥之記,四方中央,皆有大鳥,其出,眾鳥皆從,小大毛色類鳳皇,實難知也。故夫世瑞不能別,別之如何以政治。時王之德,不及唐、虞之時,其鳳皇、騏驎,目不親見。然而唐、虞之瑞必真是者,堯之德明也。孝宣比堯、舜,天下太平,萬裏慕化,仁道施行,鳥獸仁者感動而來,瑞物小大、毛色、足翼必不同類。以政治之得失,主之明暗,準況眾瑞,無非真者。事或難知而易曉,其此之謂也。又以甘露驗之。甘露,和氣所生也。露無故而甘,和氣獨已至矣。和氣至,甘露降,德洽而眾瑞湊。案永平以來,訖於章和,甘露常降,故知眾瑞皆是,而鳳凰、騏驎皆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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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充論衡


    卷十七


    指瑞篇第五十一


    儒者說鳳皇、騏驎為聖王來,以為鳳皇、騏仁聖禽也,思慮深,避害遠,中國有道則來,無道則隱。稱鳳皇、騏驎之仁知者,欲以褒聖人也,非聖人之德不能致鳳皇、騏驎。此言妄也。夫鳳皇、騏驎聖,聖人亦聖。聖人恓恓憂世,鳳皇、騏驎亦宜率教。聖人遊於世間,鳳皇、騏亦宜與鳥獸會。何故遠去中國,處於邊外,豈聖人濁,鳳皇、騏驎清哉何其聖德俱而操不同也如以聖人者當隱乎,十二聖宜隱;如以聖者當見,鳳、驎亦宜見。如以仁聖之禽,思慮深,避害遠,則文王拘於羑裏,孔子厄於陳、蔡,非也。文王、孔子,仁聖之人,憂世憫民,不圖利害,故其有仁聖之知,遭拘厄之患。凡人操行能修身正節,不能禁人加非於己。


    案人操行莫能過聖人,聖人不能自免於厄,而鳳、驎獨能自全於世,是鳥獸之操,賢於聖人也。且鳥獸之知,不與人通,何以能知國有道與無道也人同性類,好惡均等,尚不相知;鳥獸與人異性,何能知之人不能知鳥獸,鳥獸亦不能知人,兩不能相知;鳥獸為愚於人,何以反能知之儒者鹹稱鳳皇之德,欲以表明王之治,反令人有不及鳥獸,論事過情,使實不著。


    且鳳、驎豈獨為聖王至哉孝宣皇帝之時,鳳皇五至,騏驎一至,神雀、黃龍,甘露、醴泉,莫不畢見,故有五鳳、神雀、甘露、黃龍之紀。使鳳、驎審為聖王見,則孝宣皇帝聖人也;如孝宣帝非聖,則鳳、驎為賢來也。為賢來,則儒者稱鳳皇、騏驎,失其實也。鳳皇、騏為堯、舜來,亦為宣帝來矣。夫如是,為聖且賢也。


    儒者說聖太隆,則論鳳、驎亦過其實。春秋曰:“西狩獲死驎。”人以示孔子,孔子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反袂拭麵,泣涕沾襟。儒者說之,以為天以命孔子,孔子不王之聖也。夫驎為聖王來,孔子自以不王,而時王魯君無感驎之德,怪其來而不知所為,故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知其不為治平而至,為己道窮而來,望絕心感,故涕泣沾襟。以孔子言“孰為來哉”,知驎為聖王來也。曰:前孔子之時,世儒已傳此說,孔子聞此說而希見其物也,見驎之至,怪所為來。實者,驎至,無所為來,常有之物也,行邁魯澤之中,而魯國見其物遭獲之也。孔子見驎之獲,獲而又死,則自比於驎,自謂道絕不複行,將為小人所蹊獲也。故孔子見驎而自泣者,據其見得而死也,非據其本所為來也。然則驎之至也,自與獸會聚也。其死,人殺之也。使驎有知,為聖王來,時無聖主,何為來乎思慮深,避害遠,何故為魯所獲殺乎夫以時無聖王而驎至,知不為聖王來也;為魯所獲殺,知其避害不能遠也。聖獸不能自免於難。聖人亦不能自免於禍。禍難之事,聖者所不能避,而雲鳳、驎思慮深,避害遠,妄也。


    且鳳、驎非生外國也,中國有聖王乃來至也。生於中國,長於山林之間,性廉見希,人不得害也,則謂之思慮深,避害遠矣。生與聖王同時,行與治平相遇,世間謂之聖王之瑞,為聖來矣。剝巢破卵,鳳皇為之不翔;焚林而畋,漉池而漁,龜、龍為之不遊。鳳皇,龜、龍之類也,皆生中國,與人相近。巢剝卵破,屏竄不翔;林焚池漉,伏匿不遊,無遠去之文,何以知其在外國也龜、龍、鳳皇,同一類也。希見不害,謂在外國;龜、龍希見,亦在外國矣。


    孝宣皇帝之時,鳳皇、騏驎、黃龍、神雀皆至,其至同時,則其性行相似類,則其生出宜同處矣。龍不生於外國,外國亦有龍。鳳、驎不生外國,外國亦有鳳、驎。然則中國亦有,未必外國之鳳、驎也。人見鳳、驎希見,則曰在外國;見遇太平,則曰為聖王來。夫鳳皇、騏驎之至也,猶醴泉之出、硃草之生也。謂鳳皇在外國,聞有道而來,醴泉、硃草何知,而生於太平之時醴泉、硃草,和氣所生,然則鳳皇、騏驎,亦和氣所生也。和氣生聖人,聖人生於衰世。物生為瑞,人生為聖,同時俱然,時其長大,相逢遇矣。衰世亦有和氣,和氣時生聖人。聖人生於衰世,衰世亦時有鳳、驎也。孔子生於周之末世,騏驎見於魯之西澤。光武皇帝生於成、哀之際,鳳皇集於濟陽之地。聖人聖物,生於衰世。聖王遭見聖物,猶吉命之人逢吉祥之類也,其實相遇,非相為出也。


    夫鳳、驎之來,與白魚、赤烏之至,無以異也。魚遭自躍,王舟逢之;火偶為烏,王仰見之。非魚聞武王之德,而入其舟;烏知周家當起,集於王屋也。謂鳳、驎為聖王來,是謂魚、烏為武王至也。王者受富貴之命,故其動出見吉祥異物,見則謂之瑞。瑞有小大,各以所見,定德薄厚。若夫白魚、赤烏小物,小安之兆也;鳳皇、騏驎大物,太平之象也。故孔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不見太平之象,自知不遇太平之時矣。且鳳皇、騏驎,何以為太平之象鳳皇、騏驎,仁聖之禽也,仁聖之物至,天下將為仁聖之行矣。尚書大傳曰:“高宗祭成湯之廟,有雉升鼎耳而鳴。高宗問祖乙,祖乙曰:遠方君子殆有至者。祖乙見雉有似君子之行,今從外來,則曰“遠方君子將有至者”矣。


    夫鳳皇、騏驎猶雉也,其來之象,亦與雉同。孝武皇帝西巡狩,得白驎,一角而五趾,又有木,枝出複合於本。武帝議問群臣,謁者終軍曰:“野禽並角,明同本也;眾枝內附,示無外也。如此瑞者,外國宜有降者。若〔是〕應,殆且有解編發、削左衽、襲冠帶而蒙化焉。”其後數月,越地有降者,匈奴名王亦將數千人來降,竟如終軍之言。終軍之言,得瑞應之實矣。推此以況白魚、赤烏,猶此類也。魚,〔水〕精;白者,殷之色也;烏者,孝鳥;赤者,周之應氣也。先得白魚,後得赤烏,殷之統絕,色移在周矣。據魚、烏之見以占武王,則知周之必得天下也。


    世見武王誅紂,出遇魚、烏,則謂天用魚、烏命使武王誅紂,事相似類,其實非也。春秋之時,瞿鵒來巢,占者以為凶。夫野鳥來巢,魯國之都且為丘墟,昭公之身且出奔也。後昭公為季氏所攻,出奔於齊,死不歸魯。賈誼為長沙太傅,服鳥集舍,發書占之,雲:“服鳥入室,主人當去”。其後賈誼竟去。野鳥雖殊,其占不異。夫鳳、驎之來,與野鳥之巢、服鳥之集,無以異也。是瞿鵒之巢,服鳥之集,偶巢適集,占者因其野澤之物,巢集城宮之內,則見魯國且凶、傳〔主〕人不吉之瑞矣。非瞿鵒、服鳥知二國禍將至,而故為之巢集也。王者以天下為家,家人將有吉凶之事,而吉凶之兆豫見於人,知者占之,則知吉凶將至。非吉凶之物有知,故為吉凶之人來也。猶蓍龜之有兆數矣。龜兆蓍數,常有吉凶,吉人卜筮與吉相遇,凶人與凶相逢,非蓍龜神靈知人吉凶,出兆見數以告之也。虛居卜筮,前無過客,猶得吉凶。然則天地之間,常有吉凶,吉凶之物來至,自當與吉凶之人相逢遇矣。或言天使之所為也。夫巨大之天使,細小之物,音語不通,情指不達,何能使物物亦不為天使,其來神怪,若天使之,則謂天使矣。


    夏後孔甲畋於首山,天雨晦冥,入於民家,主人方乳。或曰:“後來,之子必大貴。”或曰:“不勝,之子必有殃。”夫孔甲之入民室也,偶遭雨而廕庇也,非知民家將生子,而其子必〔吉〕凶,為之至也。既至,人占則有吉凶矣。夫吉凶之物見於王朝,若入民家,猶孔甲遭雨入民室也。孔甲不知其將生子,為之故到。謂鳳皇諸瑞有知,應吉而至,誤矣。


    是應篇第五十二


    儒者論太平瑞應,皆言氣物卓異,硃草、醴泉、翔〔風〕、甘露、景星、嘉禾、詬、蓂莢、屈軼之屬;又言山出車,澤出舟,男女異路,市無二價,耕者讓畔,行者讓路,頒白不提挈,關梁不閉,道無虜掠,風不鳴條,雨不破塊,五日一風,十日一雨,其盛茂者,致黃龍、騏驎、鳳皇。夫儒者之言,有溢美過實。瑞應之物,或有或無。夫言鳳皇、騏驎之屬,大瑞較然,不得增飾;其小瑞征應,恐多非是。夫風氣雨露,本當和適。言其〔風〕翔、甘露,風不鳴條、雨不破塊,可也;言其五日一風、十日一雨,褒之也。風雨雖適,不能五日十日正如其數。言男女不相幹,市價不相欺,可也;言其異路,無二價,褒之也。太平之時,豈更為男女各作道哉不更作道,一路而行,安得異乎太平之時,無商人則可,如有,必求便利以為業。買物安肯不求賤賣貨安肯不求貴有求貴賤之心,必有二價之語。此皆有其事,而褒增過其實也。若夫詬、蓂莢、屈軼之屬,殆無其物。何以驗之說以實者,太平無有此物。


    儒者言脯生於庖廚者,言廚中自生肉脯,薄如諦危搖鼓生風,寒涼食物,使之不臰。夫太平之氣雖和,不能使廚生肉塚以為寒涼。若能如此,則能使五穀自生,不須人為之也。能使廚自生肉塚何不使飯自蒸於甑,火自燃於灶乎凡生謖擼欲以風吹食物也,何不使食物自不臰,何必生諞苑韁乎廚中能自生塚則冰室何事而複伐冰以寒物乎人夏月操塚須手搖之,然後生風,從手握持,以當疾風,誆還畝,言詬自鼓,可也須風乃鼓,不風不動。從手風來,自足以寒廚中之物,何須詬世言燕太子丹使日再中,天雨粟,烏白頭,馬生角,廚門〔木〕象生肉足。論之既虛,則詬之語,五應之類,恐無其實。


    儒者又言:古者蓂莢夾階而生,月朔日一莢生,至十五日而十五莢;於十六日,日一莢落,至月晦,莢盡,來月朔,一莢複生。王者南麵視莢生落,則知日數多少,不須煩擾案日曆以知之也。夫天既能生莢以為日數,何不使莢有日名,王者視莢之字則知今日名乎徒知日數,不知日名,猶複案曆然後知之,是則王者視日,則更煩擾不省蓂莢之生,安能為福夫蓂,草之實也,猶豆之有莢也,春夏未生,其生必於秋末。冬月隆寒,霜雪隕零,萬物皆枯,儒者敢謂蓂莢達冬獨不死乎如與萬物俱生俱死,莢成而以秋末,是則季秋得察莢,春夏冬三時不得案也。且月十五日生十五莢,於十六日莢落,二十一日六莢落,落莢棄殞,不可得數,猶當計未落莢以知日數,是勞心苦意,非善佑也。使莢生於堂上,人君坐戶牖間,望察莢生以知日數,匪謂善矣。今雲“夾階而生”,生於堂下也。王者之堂,墨子稱堯、舜高三尺,儒家以為卑下。假使之然,高三尺之堂,蓂莢生於階下,王者欲視其莢,不能從戶牖之間見也,須臨堂察之,乃知莢數。夫起視堂下之莢,孰與懸曆日於扆坐,傍顧輒見之也天之生瑞,欲以娛王者,須起察乃知日數,是生煩物以累之也。且莢,草也,王者之堂,旦夕所坐,古者雖質,宮室之中,草生輒耘,安得生莢而人得經月數之乎且凡數日一二者,欲以紀識事也。古有史官典曆主日,王者何事而自數莢堯候四時之中,命曦、和察四星以占時氣,四星至重,猶不躬視,而自察莢以數日也


    儒者又言:太平之時,屈軼生於庭之末,若草之狀,主指佞人,佞人入朝,屈軼庭末以指之,聖王則知佞人所在。夫天能故生此物以指佞人,不使聖王性自知之,或佞人本不生出,必複更生一物以指明之,何天之不憚煩也聖王莫過堯、舜,堯、舜之治,最為平矣。即屈軼已自生於庭之末,佞人來輒指知之,則舜何難於知佞人,而使皋陶陳知人之術經曰:“知人則哲,惟帝難之。”人含五常,音氣交通,且猶不能相知。屈軼,草也,安能知佞如儒者之言,是則太平之時,草木逾賢聖也。獄訟有是非,人情有曲直,何不並令屈軼指其非而不直者,必苦心聽訟,三人斷獄乎故夫屈軼之草,或時無有而空言生,或時實有而虛言能指,假令能指,或時草性見人而動。古者質樸,見草之動,則言能指,能指則言指佞人。司南之杓,投之於地,其柢指南。魚肉之蟲,集地北行,夫蟲之性然也。今草能指,亦天性也。聖人因草能指,宣言曰:“庭末有屈軼能指佞人,”百官臣子懷奸心者,則各變性易操,為忠正之行矣,猶今府廷畫皋陶、


    也。


    儒者說雲:觟


    者,一角之羊也,性知有罪。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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