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之縱狗也。狗身獲禽,功歸於人。群臣手戰,其猶狗也;蕭何持重,其猶人也。必據成功謂之賢,是則蕭何無功。功賞不可以效賢,一也。


    夫聖賢之治世也有術,得其術則功成,失其術則事廢。譬猶醫之治病也,有方,篤劇猶治;無方,才微不愈。夫方猶術,病猶亂,醫猶吏,藥猶教也。方施而藥行,術設而教從,教從而亂止,藥行而病愈。治病之醫,未必惠於不為醫者。然而治國之吏,未必賢於不能治國者,偶得其方,遭曉其術也。治國須術以立功,亦有時當自亂,雖用術,功終不立者;亦有時當自安,雖無術,功猶成者。故夫治國之人,或得時而功成,或失時而無效。術人能因時以立功,不能逆時以致安。良醫能治未當死之人命,如命窮壽盡,方用無驗矣。故時當亂也,堯、舜用術,不能立功;命當死矣,扁鵲行方,不能愈病。射禦巧技,百工之人,皆以法術,然後功成事立,效驗可見。觀治國,百工之類也;功立,猶事成也。謂有功者賢,是謂百工皆賢人也。趙人吾丘壽王,武帝時待詔,上使從董仲舒受春秋,高才,通明於事後為東郡都尉。上以壽王之賢,不置太守。時軍發,民**,歲惡,盜賊不息。上賜壽王書曰:“子在朕前時,輻湊並至,以為天下少雙,海內寡二,至連十餘城之勢,任四千石之重,而盜賊浮船行功取於庫兵,甚不稱在前時,何也”壽王謝言難禁。複召為光祿大夫,常居左右,論事說議,無不是者,才高智深,通明多見。然其為東郡尉,歲惡,盜賊不息,人民**,不能禁止。不知壽王不得治東郡之術邪亡將東郡適當複亂,而壽王之治偶逢其時也夫以壽王之賢,治東郡不能立功,必以功觀賢,則壽王棄而不選也。恐必世多如壽王之類,而論者以無功不察其賢。燕有穀,氣寒不生五穀。鄒衍吹律致氣,既寒更為溫,燕以種黍,黍生豐熟,到今名之曰“黍穀”。夫和陰陽,當以道德至誠。然而鄒衍吹律,寒更為溫,黍穀育生。推此以況諸有成功之類,有若鄒衍吹律之法。故得其術也,不肖無不能;失其數也,賢聖有不治。此功不可以效賢,二也。


    人之舉事,或意至而功不成,事不立而勢貫山。荊軻、醫夏無且是矣。荊軻入秦之計,本欲劫秦王生致於燕,邂逅不偶,為秦所擒。當荊軻之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醫夏無且以藥囊提荊軻。既而天下名軻為烈士,秦王賜無且金二百鎰。夫為秦所擒,生致之功不立,藥囊提刺客,〔無〕益於救主,然猶稱賞者,意至勢盛也。天下之士不以荊軻功不成,不稱其義,秦王不以無且無見效,不賞其誌。誌善不效成功,義至不謀就事。義有餘,效不足,誌巨大,而功細小,智者賞之,愚者罰之。必謀功不察誌,論陽效不存陰計,是則豫讓拔劍斬襄子之衣,不足識也;伍子胥鞭笞平王屍,不足載也;張良椎始皇誤中副車,不足記也。三者道地不便,計畫不得,有其勢而無其功,懷其計而不得為其事,是功不可以效賢,三也。


    以孝於父、弟於為兄賢乎則夫孝弟之人,有父兄者也,父兄不慈,孝弟乃章。舜有瞽瞍,參有曾皙,孝立名成,眾人稱之。如無父兄,父兄慈良,無章顯之效,孝弟之名,無所見矣。忠於君者,亦與此同。龍逢、比幹忠著夏、殷,桀、紂惡也。稷、契、皋陶忠暗唐、虞,堯、舜賢也。故螢火之明,掩於日月之光;忠臣之聲,蔽於賢君之名。死君之難,出命捐身,與此同。臣遭其時死其難,故立其義而獲其名。大賢之涉世也,翔而有集,色斯而舉;亂君之患,不累其身;危國之禍,不及其家,安得逢其禍而死其患乎齊詹問於晏子曰:“忠臣之事其君也,若何”對曰:“有難不死,出亡不送。”詹曰:“列地而予之,疏爵而貴之,君有難不死,出亡不送,可謂忠乎”對曰:“言而見用,臣奚死焉諫而見從,終身不亡,臣奚送焉若言不見用,有難而死,是妄死也;諫而不見從,出亡而送,是詐偽也。故忠臣者能盡善於君,不能與陷於難。”案晏子之對,以求賢於世,死君之難、立忠節者,不應科矣。是故大賢寡可名之節,小賢多可稱之行,可得箠者小,而可得量者少也。惡至大,箠弗能;數至多,升斛弗能。有小少易名之行,又發於衰亂易見之世,故節行顯而名聲聞也。浮於海者迷於東西,大也。行於溝,鹹識舟楫之跡,小也。小而易見,衰亂亦易察。故世不危亂,奇行不見;主不悖惑,忠節不立。鴻卓之義,發於顛沛之朝;清高之行,顯於衰亂之世。


    以全身免害,不被刑戳,若南容懼白圭者為賢乎則夫免於害者幸,而命祿吉也,非才智所能禁,推行所能卻也。神蛇能斷而複屬,不能使人弗斷。聖賢能困而複通,不能使人弗害。南容能自免於刑戳,公冶以非罪在縲絏,伯玉可懷於無道之國,文王拘羑裏,孔子厄陳、蔡,非行所致之難,掩己而至,則有不得自免之患,累己而滯矣。夫不能自免於患者,猶不能延命於世也。命窮,賢不能自續;時厄,聖不能自免。


    以委國去位,棄富貴,就貧賤為賢乎則夫委國者,有所迫也。若伯夷之徒,昆弟相讓以國,恥有分爭之名;及大王甫重戰其民,亶皆委國去位者,道不行而誌不得也。如道行誌得,亦不去位。故委國去位,皆有以也,謂之為賢,無以者,可謂不肖乎且有國位者,故得委而去之,無國位者何委夫割財用及讓下受分,有此同實。無財何割口饑何讓倉廩實,民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讓生於有餘,爭生於不足。人或割財助用,袁將軍再與兄子分家財,以為恩義。昆山之下,以玉為石;彭蠡之濱,以魚食犬豕。使推讓之人,財若昆山之玉、彭蠡之魚,家財再分,不足為也。韓信寄食於南昌亭長,何財之割顏淵簞食瓢飲,何財之讓管仲分財取多,無廉讓之節,貧乏不足,誌義廢也。


    以避世離俗,清身潔行為賢乎是則委國去位之類也。富貴人情所貪,高官大位人之所欲去之而隱,生不遭遇,誌氣不得也。長沮、桀溺避世隱居,伯夷、於陵去貴取賤,非其誌也。


    〔以〕恬無欲,誌不在於仕,苟欲全身養性為賢乎是則老聃之徒也。道人與賢〔者〕殊科者,憂世濟民於難。是以孔子棲棲,墨子遑遑。不進與孔、墨合務,而還與黃、老同操,非賢也。


    以舉義千裏,師將朋友無廢禮為賢乎則夫家富財饒,筋力勁強者能堪之。匱乏無以舉禮,贏弱不能奔遠,不能任也。是故百金之家,境外無絕交;千乘之國,同盟無廢贈,財多故也。使穀食如水火,雖貪吝之人,越境而布施矣。故財少則正禮不能舉一,有餘則妄施能於千,家貧無鬥筲之儲者,難責以交施矣。舉簷千裏之人,材筴越疆之士,手足胼胝,麵目驪黑,無傷感不任之疾,筋力皮革必有與人異者矣。推此以況為君要證之吏,身被疾痛而口無一辭者,亦肌肉骨節堅強之故也。堅強則能隱事而立義,軟弱則誣時而毀節。豫讓自賊,妻不能識;貫高被箠,身無完肉。實體有不與人同者,則其節行有不與人鈞者矣。


    以經明帶徒聚眾為賢乎則夫經明,儒者是也。儒者,學之所為也。儒者學,學,儒矣。傳先師之業,習口說以教,無胸中之造,思定然否之論。郵人之過書、門者之傳教也,封完書不遺,教審令不誤者,則為善矣。〔儒〕者傳學,不妄一言,先師古語,到今具存,雖帶徒百人以上,位博士、文學,郵人、門者之類也。


    以通覽古今,秘隱傳記無所不記為賢乎是則〔儒〕者之次也。才高好事,勤學不舍,若專成之苗裔,有世祖遺文,得成其篇業,觀覽諷誦。若典官文書,若太史公及劉子政之徒,有主領書記之職,則有博覽通達之名矣。


    以權詐卓譎,能將兵禦眾為賢乎是韓信之徒也。戰國獲其功,稱為名將;世平能無所施,還入禍門矣。高鳥死,良弓藏;狡兔得,良犬烹。權詐之臣,高鳥之弓,狡兔之犬也。安平身無宜,則弓藏而犬烹。安平之主,非棄臣而賤士,世所用助上者,非其宜也。向令韓信用權變之才,為若叔孫通之事,安得謀反誅死之禍哉有功強之權,無守平之智,曉將兵之計,不見已定之義,居平安之時,為反逆之謀,此其所以功滅國絕,不得名為賢也。


    〔以〕辯於口,言甘辭巧為賢乎則夫子貢之徒是也。子貢之辯勝顏淵,孔子序置於下。實才不能高,口辯機利,人決能稱之。夫自文帝尚多虎圈嗇夫,少上林尉,張釋之稱周勃、張相如,文帝乃悟。夫辯於口,虎圈嗇夫之徒也,難以觀賢。


    以敏於筆,文墨〔雨〕集為賢乎夫筆之與口,一實也。口出以為言,筆書以為文。口辯,才未必高;然則筆敏,知未必多也。且筆用何為敏以敏於官曹事。事之難者莫過於獄,獄疑則有請讞。蓋世優者,莫過張湯,張湯文深,在漢之朝,不稱為賢。太史公序累以湯為酷,酷非賢者之行。魯林中哭婦,虎食其夫,又食其子,不能去者,山政不苛,吏不暴也。夫酷,苛暴之黨也,難以為賢。


    以敏於賦頌,為弘麗之文為賢乎則夫司馬長卿、揚子雲是也。文麗而務巨,言眇而趨深,然而不能處定是非,辯然否之實。雖文如錦鏽,深如河、漢,民不覺知是非之分,無益於彌為崇實之化。


    以清節自守,不降誌辱身為賢乎是則避世離俗,長沮、桀溺之類也。雖不離俗,節與離世者鈞,清其身而不輔其主,守其節而不勞其民。大賢之在世也,時行則行,時止則止,銓可否之宜,以製清濁之行。子貢讓而止善,子路受而觀德。夫讓,廉也;受則貪也。貪有益,廉有損,推行之節,不得常清眇也。伯夷無可,孔子謂之非,操違於聖,難以為賢矣。


    或問於孔子曰:“顏淵何人也”曰:“仁人也,丘不如也。”“子貢何人也”曰:“辯人也,丘弗如也。”“子路何人也”曰:“勇人也,丘弗如也。”客曰:“三子者皆賢於夫子,而為夫子服役,何也”孔子曰:“丘能仁且忍,辯且詘,勇且怯。以三子之能,易丘之道,弗為也。”孔子知所設施之矣。有高才潔行,無知明以設施之,則與愚而無操者同一實也。夫如是,皆有非也。無一非者,可以為賢乎是則鄉原之人也。孟子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於流俗,合於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說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孔子曰:鄉原,德之賊也。似之而非者,孔子惡之。夫如是,何以知實賢知賢竟何用世人之檢,苟見才高能茂,有成功見效,則謂之賢。若此甚易,知賢何難書曰:“知人則哲,惟帝難之。”據才高卓異者,則謂之賢耳,何難之有然而難之,獨有難者之故也。


    夫虞舜不易知人,而世人自謂能知賢,誤也。然則賢者竟不可知乎曰:易知也。而稱難者,不見所以知之則難,聖人不易知也;及見所以知之,中才而察之。譬猶工匠之作器也,曉之則無難,不曉則無易。賢者易知於作器。世無別,故真賢集於俗士之間。俗士以辯惠之能,據官爵之尊,望顯盛之寵,遂專為賢之名。賢者還在閭巷之間,貧賤終老,被無驗之謗。若此,何時可知乎然而必欲知之,觀善心也。夫賢者,才能未必高也而心明,智力未必多而舉是。何以觀心必以言。有善心,則有善言。以言而察行,有善言則有善行矣。言行無非,治家親戚有倫,治國則尊卑有序。無善心者,白黑不分,善惡同倫,政治錯亂,法度失平。故心善,無不善也;心不善,無能善。心善則能辯然否。然否之義定,心善之效明,雖貧賤困窮,功不成而效不立,猶為賢矣。故治不謀功,要所用者是;行不責效,期所為者正。正是審明,則言不須繁,事不須多。故曰:“言不務多,務審所謂。行不務遠,務審所由。”言得道理之心,口雖訥不辯,辯在胸臆之內矣。故人欲心辯,不欲口辯。心辯則言醜而不違,口辨則辭好而無成。


    孔子稱少正卯之惡曰:“言非而博,順非而澤。”內非而外以才能飭之,眾不能見則以為賢。夫內非外飭是,世以為賢,則夫內是外無以自表者,眾亦以為不肖矣。是非亂而不治,聖人獨知之。人言行多若少正卯之類,賢者獨識之。世有是非錯繆之言,亦有審誤紛亂之事,決錯繆之言,定紛亂之事,唯賢聖之人為能任之。聖心明而不暗,賢心理而不亂。用明察非,非無不見;用理銓疑,疑無不定。與世殊指,雖言正是,終不曉見。何則沉溺俗言之日久,不能自還以從實也。是故正是之言為眾所非,離俗之禮為世所譏。管子曰;“君子言堂滿堂,言室滿室。”怪此之言,何以得滿如正是之言出,堂之人皆有正是之知,然後乃滿。如非正是,人之乖刺異,安得為滿夫歌曲妙者,和者則寡;言得實者,然者則鮮。和歌與聽言,同一實也。曲妙人不能盡和,言是人不能皆信。魯文公逆祀,去者三人;定公順祀,畔者五人。貫於俗者,則謂禮為非。曉禮者寡,則知是者希。君子言之,堂室安能滿夫人不謂之滿,世則不得見口談之實語,筆墨之餘跡,陳在簡筴之上,乃可得知。故孔子不王,作春秋以明意。案春秋虛文業,以知孔子能王之德。孔子,聖人也。有若孔子之業者,雖非孔子之才,斯亦賢者之實驗也。夫賢與同軌而殊名,賢可得定,則聖可得論也。問:“周道不弊,孔子不作春秋。春秋之作,起周道弊也。如周道不弊,孔子不作者,未必無孔子之才,無所起也。夫如是,孔子之作春秋,未可以觀聖;有若孔子之業者,未可知賢也。曰:周道弊,孔子起而作之,文義褒貶是非,得道理之實,無非僻之誤,以故見孔子之賢,實也。夫無言,則察之以文;無文,則察之以言。設孔子不作,猶有遺言,言必有起,猶文之必有為也。觀文之是非,不顧作之所起,世間為文者眾矣,是非不分,然否不定,桓君山論之,可謂得實矣。論文以察實,則君山漢之賢人也。陳平未仕,割肉閭裏,分均若一,能為丞相之驗也。夫割肉與割文,同一實也。如君山得執漢平,用心與為論不殊指矣。孔子不王,素王之業在於春秋。然則桓君山〔不相〕,素丞相之跡,存於新論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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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充論衡


    卷二十八


    正說篇第八十一


    儒者說五經,多失其實。前儒不見本末,空生虛說。後儒信前師之言,隨舊述故,滑習辭語。苟名一師之學,趨為師教授,及時蚤仕,汲汲竟進,不暇留精用心,考實根核。故虛說傳而不絕,實事沒而不見,五經並失其實。尚書、春秋事較易,略正題目粗粗之說,以照篇中微妙之文。


    說尚書者,或以為本百兩篇,後遭秦燔詩、書,遺在者二十九篇。夫言秦燔詩、書,是也;言本百兩篇者,妄也。蓋尚書本百篇,孔子以授也。遭秦用李斯之議,燔燒五經,濟南伏生抱百篇藏於山中。孝景皇帝時,始存尚書。伏生已出山中,景帝遣晁錯往從受尚書二十餘篇。伏生老死,書殘不竟,晁錯傳於倪寬。至孝宣皇帝之時,河內女子發老屋,得逸易、禮、尚書各一篇,奏之。宣帝下示博士,然後易、禮、尚書各益一篇,而尚書二十九篇始定矣。至孝〔武〕帝時,魯共王壞孔子教授堂以為殿,得百篇尚書於牆壁中。武帝使使者取視,莫能讀者,遂秘於中,外不得見。至孝成皇帝時,征為古文尚書學。東海張霸案百篇之序,空造百兩之篇,獻之成帝。帝出秘百篇以校之,皆不相應,於是下霸於吏。吏白霸罪當至死,成帝高其才而不誅,亦惜其文而不滅。故百兩之篇,傳在世間者,傳見之人則謂尚書本有百兩篇矣。或言秦燔詩書者,燔詩經之書也,其經不燔焉。夫詩經獨燔其詩。書,五經之總名也。傳曰:“男子不讀經,則有博戲之心。”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孔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五經總名為書。傳者不知秦燔書所起,故不審燔書之實。秦始皇三十四年,置酒鹹陽宮,博士七十人前為壽。仆射周青臣進頌秦始皇。齊人淳於越進諫,以為始皇不封子弟,卒有田常、六卿之難,無以救也,譏青臣之頌,謂之為諛。秦始皇下其議丞相府,丞相斯以為越言不可用,因此謂諸生之言惑亂黔首,乃令史官盡燒五經,有敢藏諸〔詩〕書百家語者刑,唯博士官乃得有之。五經皆燔,非獨諸〔詩〕家之書也。傳者信之,見言詩書則獨謂〔詩〕經之書矣。


    傳者或知尚書為秦所燔,而謂二十九,篇其遺脫不燒者也。審若此言,尚書二十九篇,火之餘也。七十一篇為炭灰,二十九篇獨遺邪夫伏生年老,晁錯從之學時,適得二十餘篇。伏生死矣,故二十九篇獨見,七十一篇遺脫。遺脫者七十一篇,反謂二十九篇遺脫矣。


    或說尚書二十九篇者,法曰鬥〔四〕七宿也。四七二十八篇,其一曰鬥矣,故二十九。夫尚書滅絕於秦,其見在者二十九篇,安得法乎宣帝之時,得佚尚書及易、禮各一篇,禮、易篇數亦始足,焉得有法案百篇之序,闕遺者七十一篇,獨為二十九篇立法,如何或說曰:“孔子更選二十九篇,二十九篇獨有法也。”蓋俗儒之說也,未必傳記之明也。二十九篇殘而不足,有傳之者,因不足之數,立取法之說,失聖人之意,違古今之實。夫經之有篇也,猶有章句〔也〕。有章句,猶有文字也。文字有意以立句,句有數以連章,章有體以成篇,篇則章句之大者也。謂篇有所法,是謂章句複有所法也。詩經舊時亦數千篇,孔子刪去複重,正而存三百篇,猶二十九篇也。謂二十九篇有法,是謂三百五篇複有法也。


    或說春秋十二月也。春秋十二公,猶尚書之百篇。百篇無所法,十二公安得法說春秋者曰:“二百四十二年,人道浹,王道備,善善惡惡,撥亂世,反諸正,莫近於春秋。”若此者,人道、王道適具足也。三軍六師萬二千人,足以陵敵伐寇,橫行天下,令行禁止,未必有所法也。孔子作春秋,紀魯十二公,猶三軍之有六師也;士眾萬二千,猶年有二百四十二也。六師萬二千人,足以成軍;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足以立義。說事者好神道恢義,不肖以遭禍。是故經傳篇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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