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千金散盡還複來


    周宣一看,打人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白麵微須,容貌俊雅,但手裏那根猶自沾著血滴的鱷魚皮鞭與其儒雅外表極不相稱。


    這中年男子身後還跟著兩個隨從,其中一個問:“老二,要割這人舌頭否?”


    那中年男子道:“且讓我抽一個痛快再割不遲——”手裏的鱷鞭又是“嗖”的一聲,結結實實抽在中年工匠左肩上,頓時衣衫破裂,血跡滲出,人也摔倒在地。


    路人四散躲避,逃也似的散了,竟無一人為這工匠抱不平!


    周宣大怒,娘的這人誰呀,官府公差也沒這麽狠吧?路見不平一聲吼:“打!”


    四癡動手最快,瞬間欺身近前,在那揮舞鱷鞭中年男子的肘彎一撞,那鱷鞭陡然兜回,鞭梢狠狠抽在中年男子自己臉上,白皙俊朗的臉頰從左至至右斜斜一道血痕。


    這中年男子被打懵了,起先還不覺得痛,片刻後才嚎叫起來:“打我?我被打了!殺死他們,殺死他們!”


    那兩個隨從厲叫著拔出腰刀,看那架勢絕對是要砍死周宣幾人。


    四癡已退回周宣身邊,問:“主人,如何處置?”


    周宣道:“初來乍到,與人為善,打個半死吧。”


    這時藺戟和力虎已經與那兩個隨從動上手,這兩個隨從武藝還不低,但與藺戟比就頗有不如,其中一人很快被打翻在地,腿全部打折,痛得滿地打滾。


    另一人與力虎搏鬥,四癡閃身過去在那人腰眼上戳了一下,那人在軟倒之前,臉上挨了力虎重重一拳,鼻骨斷裂,一張臉成了柿餅,昏『迷』過去。


    那中年男子捂著臉跳著腳在叫:“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抽筋剝皮,挫骨揚——哇——”


    金『毛』犬魯魯衝上前一口咬在他大腿上,扯下一塊肉。


    周宣拾起地上的鱷皮鞭,在那抱腿痛叫的中年男子臉上又抽了一記,然後鞭子一丟,說聲:“我們快跑,趁夜出城!”見那挨了打的工匠還愣在一邊,喝道:“你也快跑!”


    見那工匠撒腿往東跑了,周宣四人帶著金『毛』犬魯魯狂奔回館驛,在門前整整衣衫,好象散步歸來一般回到驛舍。


    一名奉化府兵來報,吳越國鬥蟲使臣求見郡公,已等候多時了。


    周宣便去見那吳越國鬥蟲使,寒暄之後,得知此人姓鮑,是錢惟演門下清客,攜蟲千裏來到南漢興王府參加五國蟲戰,因為路過漳州時受到陳濟的禮遇,頗為感激,得知唐國的鬥蟲使到來,特來拜會,萬萬沒想到唐國鬥蟲使竟然是一個郡公!


    周宣微笑著與他閑談,絲毫不提唐軍已拿下泉州、現在說不定已經攻下了福州。


    四癡在一邊忍不住問:“敢問鮑蟲使,貴國此次以什麽蟋蟀參戰?”


    鮑蟲使略一遲疑,開口道:“這個本來是不先透『露』的,但周郡公是貴人,雅量非常,在下就透『露』給郡公知道也無妨。”吩咐隨從回驛舍取蟲來。


    不移時,兩隻精美蟲罐取到,鮑蟲使親自捧給周宣觀看。


    周宣與四癡仔細看那兩隻蟋蟀,俱是青背,方首大牙,極其雄壯,周宣讚道:“好蟲,好蟲,久聞吳越出產猛蟲,真是名下不虛,出手就是兩隻青背猛蟲,闊綽!”


    鮑蟲使笑道:“周郡公過獎,我吳越國今年的蟋蟀較往年大為不如,前年在杭州有百姓捕得蟲王獻給吾王陛下,當年的五國蟲戰正好在杭州舉行,那隻蟲王所戰披靡,一舉奪魁,去年是一隻僅遜於蟲王的青背猛蟲,在貴國秦淮河畔獲得第二,冠軍被宋國的蟲王奪去,今年這兩隻蟲又不如去年的,難免五國墊底了。”


    這鮑蟲使說著,眼睛在室內逡巡,那意思是我的蟲都給你們看了,你們也得讓我看看吧。


    周宣微微一笑,道:“好教鮑蟲使得知,我唐國此次倉促參賽,曾有一隻青背蟲,可惜半路死了,沒辦法,隻好以一隻劣蟲聊以塞責。”


    鮑蟲使趕緊道:“周郡公太謙了,唐國鬥蟲一身興盛,猛蟲在所多有,郡公攜來的蟲定非凡品,不知在下能否先飽眼福?”


    周宣便對四癡道:“老四,請‘雪獅王’見客。”


    四癡珍而重之地捧出“雪獅王”,鮑蟲使一見愕然,他也是一個老蟲客了,卻從沒見過拿白背蟲出來鬥的,鄉野小兒也不要白背蟲,更別說如此重大的五國蟲戰了?這周郡公不象是失心瘋的呀,難道這白背蟲真有什麽神奇之處,但除了顏『色』白得比較好看之外,個頭和精、氣、神都很平庸啊。


    周宣道:“慚愧,讓鮑蟲使見笑了,實在是半路丟了蟲,甚是氣惱,隨便捕了一隻蟲來糊弄糊弄,也算是特立獨行吧。”


    鮑蟲使好心道:“若周郡公不棄,在下有一隻勾頭可以送給郡公,也是一隻青背蟲。”


    周宣驚歎道:“吳越國果然豪奢,連勾頭都是青背的!承鮑蟲使好意,但這白背蟲無論怎麽低劣,好歹也是我親手捕的,而若被他人知道我唐國用吳越國的一隻勾頭出戰,那豈不是貽笑天下?”


    鮑蟲使忙道:“是在下冒昧,郡公勿怪。”匆匆告別去了,五國蟲使並不住在同一個館驛。


    四癡問:“主人看這吳越國這兩隻蟲是何級別?”


    周宣道:“俱是中將級實力,其中那隻青『色』暗紋的更凶猛一些,**得好,和上將級猛蟲也有得一拚。”


    四癡滿懷期待道:“吳越國就有兩隻中將級猛蟲,更不知宋國、蜀宋、南漢這三國還有什麽猛蟲?”


    周宣道:“蟲王、上將肯定少不了,我們的‘雪獅王’要麵臨大敵啊?老四,‘雪獅王’與它的蟲妃交尾沒有?”


    四癡把頭一低,應道:“交尾了,今日一早交尾的。”


    周宣笑道:“很好,成年了,血氣方剛,三日後可一展大牙了。”


    正說著話,忽聽得外麵馬蹄急驟,一派兵荒馬『亂』的樣子。


    周宣把驛丞叫來一問,卻原來是全城宵禁,正捉拿幾個逃犯,衛尉已提兵馬,出城緝捕。


    周宣與四癡對望一眼,心裏都道:“難不成是捉我們的?”


    驛丞走後,四癡皺眉道:“那中年男子是什麽來頭?不會是劉繼興吧?這麽巧!”


    藺戟道:“不會是劉繼興,劉繼興的年齡比我唐皇陛下還大了兩歲。”


    周宣道:“不是王族就是高官,這可有點麻煩。”


    四癡道:“就怕影響到我們鬥蟲啊,當時應該一刀殺了幹淨!”


    周宣道:“明日我把這一部美髯剃了,就是當麵遇到也認不出來了,當時天『色』已晚,應該沒看清我們麵目的。”


    四癡突然“嗤”的一聲笑,扭過頭去。


    周宣問:“老四,笑什麽?”


    四癡回過頭來,笑意已斂,說道:“主人剃了胡須,那豈不是象宦官了?”


    周宣瞪眼道:“胡說!”自己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說道:“真不知道那些有了妻室卻為了謀官而閹割的人,舉案齊眉,能不愧乎?”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周宣沐浴後穿戴得齊整,準備漢皇劉繼興的召見,可等到午後都無人前來宣旨,倒時雪豬太子派了費清來請周宣明日赴宴,說屆時會請神巫盧瓊仙接見周宣。


    周宣隻知盧瓊仙原是劉繼興的才人,與神巫樊胡子勾結,編什麽玉帝之子的鬼話糊弄劉繼興,又說樊胡子、盧瓊仙是玉帝派來輔佐劉繼興的,所以劉繼興對樊、盧二人極為寵幸,樊胡子死後,盧瓊仙與龔澄樞、陳延壽、李托等人結黨把握朝政,權勢熏天。


    費清低聲懇請周宣道:“周郡公,明日盧仙姑與太子殿下召見郡公時,郡公千萬為費某美言幾句。”說著,手一揮,隨從抬進來兩隻箱子。


    周宣最喜受賄,眉花眼笑道:“好說,好說,我與費中郎是患難之交,什麽都好說。”


    費清大喜,長揖而退。


    小茴香也很喜歡有人送禮來,這個小管家婆等費清及其隨從一走,馬上過來開箱看是什麽禮物?


    卻見是黃金百兩、白銀千兩、明珠百顆。


    周宣慷慨道:“此次隨行的十名金吾衛、十名奉化兵每人賞黃金五兩、白銀五十兩,這就都分了吧。”


    眾人歡天喜地,山寨分贓一般就把這些金銀分了,那一小箱珠子就由小茴香收好。


    藺戟雖然沒得到賞賜,但心裏卻是更喜,他知道周郡公絕不會虧待他的,回到金陵定有大大的好處。


    費清還沒去遠,驛丞又報:“陳黃門求見。”


    周宣笑眯眯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有請。”


    果然,陳延壽也是攜了重禮而來,懇請周宣明日為他美言。


    周宣道:“我與陳黃門是患難之交,什麽都好說,心照不宣,哈哈。”


    又是這麽一句話,周宣坐收黃金五百兩、極品珍珠兩百顆、四尺珊瑚樹一對、翡翠玉笛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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