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宗從南朝梁至北宋,鼎盛數百年,一直為道教主流,南宋以後,逐漸衰微,但仍傳承不絕,且時有高道名於世,茅山宗承上清派,是上清派以茅山為發展中心的別稱,傳入後世,自明、清時期,道家傳承受到了執政者的極力排斥,遂以茅山多流派的萌生,但茅山宗的《上清大洞真經》一直傳承至今,以茅山顯宗著稱,茅山宗共有嗣法宗師四十五代,第一代稱太師,第二代稱玄師,第三代稱真師,其後各代皆稱宗師。


    清末時期,茅山顯宗與密宗的正統道門之爭逐漸顯出端倪,顯宗秉承《上清大洞真經》以思神、煉丹、誦經為主,而密宗以修持秘術、玉符、古禁咒隱世不出,為何時至今日真正的道士越來越少,反而那些假道士、真神棍們卻越發的猖獗起來,以至於世人對茅山誤會加深,把好端端的茅山宗弄的麵目全非、烏煙瘴氣,追溯尋源,逃脫不開神秘且富含傳奇色彩的密顯之爭。


    當然,在我十六歲前,對於茅山宗,以及茅山道士,是全然不知的。。。


    我叫初七,山東晏子溝人,五六年那年我剛滿十六歲,說是剛滿,是因為剛過完年,我的年齡據說也是村裏的孫爺爺從路邊撿起繈褓中的我時開始計算的,那天正好是正月初七,村裏人便隨口給我取了個名字叫初七,我是個孤兒。。。


    晏子溝十八裏村是個小山村,原本這個村子叫孫莊,據說是因為早年的抗日戰爭時期,鬼子進莊殺人,晏子溝這一帶的人啊都是家破人亡,整整十八裏之間的村子都是殘垣斷壁,最後全國大解放,這一帶的村民都稀稀鬆鬆的聚集在了一起,也就是這個原本叫孫莊的村子,因為姓氏很雜,所以隨著村子裏的人口口相傳,便有了現在的十八裏村。


    孫爺爺是地地道道的孫莊人,也是本村不多的人之一,這都是後來村裏的老人閑聊時我聽到的,我兩歲不到,孫爺爺就因病過世了,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那時候各家各戶還都沒有餘糧,從我記事起,村子裏的人雖然也都願意拿出點吃的給我,但我感覺的到,村裏人很討厭我,其實我也明白,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是個人盡皆知的倒黴鬼。


    那個時期還不存在“信息”這兩個字,所以我們這個窮山溝也就是靠天吃飯,對於迷信,自然是深信不疑,我自己倒是覺得自己雖然命運坎坷點,但總算活了下來,和其他人也沒啥區別,但村裏人不這麽看,因為但凡我所沾染到的事,一準是倒黴透頂,七歲幫村裏的老缺叔放牛,第二天他們家的大黃牛就得病死了,為了報答村裏人對我照顧,實則更希望大家多給點吃的,我經常到各家各戶去幫忙做家務,給黃庚爺爺劈柴火,到了晚上黃庚爺爺接過斧頭就不小心砸掉了倆腳趾頭,給牛嬸兒喂豬,三天後豬發瘟死了。。。


    總之,誰和我走的近了就會倒黴,倒了黴的人自然會有些怨氣,罵我是掃把星轉世也是常有的事,以至於我想幫忙做事也沒人找我,幾乎是對我避之不及,我對那些稱謂都沒當回事,因為我也非常討厭自己,為什麽我想報答那些幫助我的人都不行呢?


    村裏人不歡迎我進村,所以我晚上隻能在十八裏村的後山坡過夜,後山坡是一個有些殘破的土地廟,廟裏自然不止我一個人,還有一個自稱是“鐵算盤”的算命大先生,他姓吳叫吳為,四十出頭的年紀,枯瘦高挑,雖然沒有什麽架勢,但時常拿著一本破書敲打我的頭,嚴正聲明這個土地廟是他的地盤,我隻是借宿而已,以後有了住的地方馬上搬走。


    吳大先生雖然這麽說著我,卻也沒有真正的攆我走,土地廟有個內室,他平時住在內室,我則到了晚上回來在廟堂門口牆角的幹草堆上睡一覺,吳大先生是四鄰八村有名的“大先生”,誰家有個紅白喜事,都是要找他前往打上一卦算個時辰,所以他雖住在破廟,卻也衣食無憂,至於我這個倒黴鬼,也是由吳大先生口中傳出,他說我天生黴運纏身,命衝黑煞星,任誰和我稍微接觸都會沾染到黴運,輕則六畜不安,重則生人堪憂。


    我對吳大先生是又恨又無奈,恨他讓我對人生變得無比絕望,無奈的是默認了他的話,吳大先生是個非常嚴肅的人,他從來不喜歡討好別人,整天板著一張蠟黃臉去打卦,為此在就近的幾十裏村子多多少少得罪了一些人,說他的嘴巴惡毒,吳大先生則毫不在意地捋了捋小胡子道,這是鐵嘴直斷,不信那是沒見識。


    這些年我除了東家蹭點西家要點,倒是還有個職業適合我做,那就是“壓墳”,老一輩人傳下來的風俗,大戶人家死了人,下地三日之內要有個壓墳人在新墳邊守護三日,這個風俗我倒是了解一些,說是陽間少了一口人,那麽陰間也就多了一口人,人死後下地自然是人生地不熟,生人為其送下的“金山”、“銀山”以及“高樓大院”難免會被孤魂野鬼打擾,所以要有個壓墳人在死者的周邊守上三日,原本壓墳的古稱為守陰,但經過曆史長河的洗滌,老話也就變成了壓墳,這是個低下的活計,也是個極為晦氣的活計,不過也是我唯一維持生計的職業。


    壓墳人的要求也不是那麽簡單,除了像我這樣天生黴運纏身的人之外,另外隻有兩種人可以接這個活計,一種是殺豬宰羊的屠夫,此類人滿身戾氣,可震懾新墳周邊的孤魂野鬼,另一種是孤寡命相的人,也就是八字鐵硬,命克六親,聽吳大先生說,這類人本身陽氣極盛,一般的孤魂野鬼是很難靠近的,不過這類人現實不太好找。


    或許是我的黴運太盛,十歲就開始接壓墳的活計,卻從未見過一次髒東西,倒是村東頭的殺豬匠馬夫子每每壓墳都會遇到一些“陰由事件”,陰由是當地土話,就是某個地方不幹淨或是常出沒髒東西的地方或許時間段,具體沒有一個實際句詞定位。


    經常以此為生存大計,久而久之我也就習慣了,再加上我從未見過什麽髒東西,所以我的膽子非常大,據說早些年我們這一帶死了很多人,荒山野嶺自然很多,老一輩人口中的鬼怪事件也就是茶餘飯後的調侃主題,我們這個村子裏就我和馬夫子倆人幹壓墳的活計,不過我是來者不拒,隻要有人找我,我為了生計滿口答應,不管死者的墓地是否荒涼,而馬夫子則要挑撿一下,還要看主人家給的份子多少而決定接不接,像東邊山溝裏的婆子坑,若是在那裏,馬夫子是堅決不接的,因為那個地方很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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