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有容乃大第二天,滿身裹著繃帶的小蛋,是教江南和小冰用擔架抬到愚步齋報到的。


    但很快,他又被抬回了寞園,沒辦法,這麽重的傷,厲無怨嫌他待在那兒也是個麻煩。


    對於小蛋的受傷,不久後便流傳起了各種各樣的版本。


    說得最玄的,莫過於是他**性不改,半夜偷下宿業峰采花,遭遇雲遊至此的正道高手追殺,最後九死一生地逃了回來。


    也怪不得會有謠言四起,因為作為當事人的小蛋對於此事的解釋,居然是“晚上打坐煉氣,一不小心走火入魔,以至於稀裏胡塗地就揮劍自殘,受了重傷”,其它的細節,任由厲無怨如何盤問,都是三緘其口。


    “能一劍插進自己的屁股那麽深,不愧是葉宮主的親選弟子。”


    私下有人這樣調侃道,傳到小蛋耳裏,自是哭不得笑不出,有苦難言。


    因為受傷,他難得有了幾天的清靜悠閑。


    睡醒了躺在**,百無聊賴地對這次朱天洞之行做著總結。


    首先,從今往後,楚兒師姐是肯定不會再搭理自己了,耳環沒找到,累得她險些喪命不說,還噴了人家一身,這事擱誰身上都要火冒三丈。


    其次,那地方以後打死他也不能再去;諸極玄黃洞天,名字很好聽,可惜和洞天福地絲毫搭不上邊,隻有瘋子才會主動往裏跑。


    最後,拜楚兒師姐所賜,此行自己收獲委實不少,一條蠍尾略加改良,便是根無堅不摧的金鞭,纏在腰上也不礙事;而參悟出了“周而複始”的心法,著實是一件意外的驚喜。


    如果不必用嘴巴對吸,而通過其它方式就能施展,那不是可以隨心所欲把對方的真氣也收攏過來麽?他沒了力氣,還怎麽跟自己打?這樣又省事又能保全住大家的性命,實在妙極。


    想得最多的,還是蟲寶寶。


    可能前幾天吃飽了,這家夥出奇的安靜,但小肮下的寒氣又擴散充盈不少,也更覺冰涼。


    想想也真夠冤的,拚著小命把血瞳金蠍的精氣吮吸一空,結果自己的功力毫無增益,全喂給了蟲寶寶。


    好在小蛋生性豁達,也不以為意。


    畢竟多虧了聖**蟲才救回自己的小命,滴水之恩都要湧泉相報,何況隻是借花獻佛用血瞳金蠍的精氣回饋牠。


    至於口噴紅霧的救命絕技,小蛋也有意把它發揚光大。


    幹爹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盡避他老人家未必全部照做,但這話小蛋仍深覺有理。


    麻煩是這功夫必須短兵相接的時候才管用,否則對方掌風一蕩,威力便會驟減,要是能像對付金蠍那樣近距離地噴射,效果無疑會好很多。


    然而如何才能做到呢?高手過招,自己腦袋還沒探到人家麵前,恐怕就給一巴掌拍爆了。


    除非─“除非,有一種不怕別人拍爆自己腦袋的硬功夫!”小蛋想到這裏,終於抓住了需要總結的重點。


    他記起以前浪跡天陸時,在街邊看到賣藝的大漢,拿幾塊方磚往腦門上一拍,印子都不留一道;雖說這種“油錘貫頂”的外功,即使在小蛋眼裏都不算什麽,但道理是對的。


    “忘情宮位列魔道三宮之一,總該有一門不讓人家拍爆腦袋的保命神功罷?”小蛋這麽想著,眼睛亮了起來。


    五天後,拖著傷的小蛋提前到愚步齋報到,反倒把厲無怨搞得一愣。


    果然,見到他時楚兒一臉冷漠視若無睹,小蛋也不敢上前搭話,等到晨課散去,小蛋隨著厲無怨進到靜室,屁股剛習慣性地往蒲團上一坐,立即閃電般蹦起。


    見師伯望著自己,他捂著半邊傷勢未愈的屁股,齜牙咧嘴道:“弟子還是站著聽訓比較好。”


    厲無怨道:“很好,你很用心。”


    “謝謝師伯誇獎,”小蛋頓了頓,問道:“咱們忘情宮有沒有一種不怕別人拍腦袋的絕學,就像『油錘貫頂』那樣?”厲無怨一皺眉,道:“什麽『油錘貫頂』?那叫『金光聚頂』。


    你怎麽想到了這個?”小蛋大喜,他可不敢告訴厲無怨說想學這門功夫,隻是為了能湊到人家麵前噴上一口,支吾道:“每回師父考教時,我最怕蒙師兄拍我腦袋。


    要是能煉成這門絕學,往後就不用再擔心這個了。”


    厲無怨嘿道:“以他的功力,你就算練成了也一樣沒用,不過你既有心,我就把『金光聚頂』的心法傳給你又何妨?隻是,本門弟子,認真修煉『銅爐心鑒』才是正經。”


    小蛋心花怒放,忙不迭地應了,其後的兩個多月,小蛋大半的精力都用在了練習如何金光聚頂。


    但這門功夫莫說在天陸少有人聽聞,即使在忘情宮內亦屬大大的冷門。


    大凡正常人,又有誰會整天琢磨著,如何把自己的腦袋往對手的跟前湊?畢竟拳腳無眼、刀槍無情,縱然將金光聚頂煉到極高的境界,捱上一掌也不免腦袋發暈;若是不幸碰上神兵利器,那就和送死也沒什麽區別了。


    但小蛋天生便對殺人害人的諸般手段功法不感興趣,隻一心想著如何能盡量不傷害到旁人,又可保全自己的性命。


    所以“溜火神掌”練得心不在焉,天照九劍也純粹是為了保命,連參悟出的天道星圖都是用來療傷防身。


    就這樣,憑著以前留下的底子,他好歹也將“銅爐心鑒”參悟到了第三階,在厲無怨和葉無青麵前,總算能勉強交差。


    奇怪的是,對於小蛋差強人意的表現,葉無青看在眼裏卻毫無反應,每次考教,照例讓蒙遜痛揍他一頓就算了事。


    這一天又到了他該挨揍的日子,但葉無青等人在愚步齋等了近半個時辰,小蛋也沒出現,盡避小蛋遲到大夥兒都習以為常,可如此離譜還是頭一遭。


    派去催促的一名護衛很快回轉,一臉困惑稟報道,小蛋正在屋中酣然大睡,任誰也喊不醒。


    “豈有此理!”厲無怨怒從心生,“啪”地一拍幾案,喝令道:“去,將他給老夫拖來!”身後一名弟子應聲而出,卻聽葉無青道:“慢,我親自去看看。”


    蒙遜一怔,道:“師父,常寞膽大妄為累您久等,待弟子前去教訓他一頓就是。”


    葉無青擺擺手,站起身道:“厲師兄,你和我一起去瞧瞧他。”


    楚兒站在葉無青身後沒有說話,聽師父說要親自去寞園看小蛋,無端地心中為這傻師弟擔心起來,卻又轉念想道:“這小子可憐更可惡,讓師父收拾他一頓也好。”


    出了愚步齋,一行人不一刻來到寞園,江南聞訊,誠惶誠恐奔出來,匍匐在地迎接。


    厲無怨正眼不看他,怒喝道:“常寞呢,叫他滾出來!”江南哭喪著臉道:“啟稟厲宮主,寞少還在睡,任誰叫他都沒反應。”


    葉無青一言不發,麵無表情地走進寞園。


    果然,小蛋在廂房裏睡得人事不醒,偏偏眼睛睜著仰天而臥。


    阿青等人見葉無青進來,紛紛跪地請安。


    葉無青冷冷問道:“他昨天晚上臨睡前有何異常?”阿青垂首道:“寞少昨晚看上去很正常,一宿也沒誰聽見廂房裏有動靜。”


    葉無青走到床前,探兩指搭住小蛋脈門。


    他的脈搏跳躍沉穩有力,也不似生病,當下暗自運氣內視之術,往小蛋體內注入一股真氣流轉觀察。


    忽地,葉無青神色一動,收回右手,注視著小蛋的臉龐久久沉吟不語。


    厲無怨也看出了蹊蹺,問道:“宮主,他怎麽了?”葉無青回轉身,吩咐道:“所有人都出去,不得偷聽。”


    眾人退下,葉無青徐徐道:“很奇怪,他像是神遊太虛、心晉空明,正處在忘我先天之境中,修煉著某種我所不知的上乘仙家心法。”


    “會不會是翠霞派的心訣?”想起小蛋在拜入忘情宮前的經曆,厲無怨問道。


    葉無青搖頭道:“不是,倘若果真如此,我早該發覺,更不會收他為徒。”


    厲無怨明白葉無青的意思,正魔兩道的功法不僅大相徑庭,更是水火不容。


    一旦小蛋修煉翠微九歌在先,再參悟“銅爐心鑒”,那兩股真氣交擊互伐之下,遲早有一天會走火入魔、散功爆經而亡。


    而且修為越高,發作起來亦就越烈。


    他想了想,道:“以常彥梧這樣小小的北海一鬼,也不可能傳授給他如此神功。”


    葉無青點點頭,悠然道:“我現在才明白,當日羅牛為何要傳這小子天道星圖。”


    “什麽,常寞居然知道《天道》下卷的內容?”厲無怨一驚,隱約醒悟到葉無青收小蛋為徒的真實用心,說道:“他沒騙你罷?”葉無青冷然道:“他不敢,也不會。


    剛才我察看他體內真氣運轉情形,雖然玄妙,但不甚穩定,隨時都有真氣走岔反噬的危險。”


    厲無怨恍然,不由自主瞥了小蛋一眼,竟有些羨慕起他來。


    葉無青頷首,突然掀開小蛋的被子,伸手撩起他的衣襟,赫然看見小肮上有一團銀灰色的光暈泛起,隨著呼吸在微微起伏顫動。


    “這是什麽?”厲無怨詫異道:“這小子身上怎麽這麽多古怪的東西?”“聖**蟲。”


    葉無青放下小蛋的衣襟,合上被子道:“蒙遜告訴我說,柳翩仙豢養多年的聖**蟲,教常寞一口吞了下去。


    我命他不得聲張,所以師兄也不知情。”


    厲無怨嘿嘿一笑,道:“難怪他到忘情宮的第一天在鬧肚子,後來又莫名其妙成天抓著一把紫寒草往嘴裏塞,居然是這麽回事。”


    葉無青道:“這東西對常寞的影響,究竟會發展到何種地步,我也難以預料,尚請師兄平日多加留意。


    “現在,你也該明白他為何發不出『溜火神掌』了罷?體內有此奇陰之物,能活著已是奇跡。”


    “傻小子。”


    厲無怨感歎道:“有傻福。”


    葉無青踱步到窗前,伸手推開窗戶,院子裏隻有蒙遜和楚兒守著,幽靜無比。


    他抬眼望向遠方天際,說道:“師兄,剛才我和你說的事都不可外傳。


    留下蒙遜在此護衛,其它人都由你帶回愚步齋。”


    厲無怨驚訝道:“你要留在這兒守護他?”葉無青點點頭,說道:“往後除了督促他參悟『銅爐心鑒』之外,無需迫他太緊。


    譬如金光聚頂那樣,他喜歡學什麽,你便教什麽,也不用考教他的進度。


    “這個孩子,不同於蒙遜、楚兒他們,普通的傳授方式在他身上行不通。”


    厲無怨越發訝異,全不明白自己師弟心中打的是怎樣的算盤。


    如果隻為騙取小蛋的天道星圖,自不必為他這般費心勞神;如果想栽培這小子,則該較常人嚴格十倍地督促教導,以期早日成才。


    但不管怎麽瞧,他也瞧不出半分小蛋能成才的樣子。


    滿腹困惑退出廂房,厲無怨率了楚兒等人離去。


    葉無青如泥塑般站在窗前紋絲不動,隻看著日頭由東而西,漸漸隱沒在山後。


    掌燈後,小蛋終於有了動靜,先是眼皮微顫了兩下,繼而身軀發生輕輕的抖動,呼吸也變得忽疾忽徐、粗重起來。


    這些狀況自逃不過葉無青的法眼,他回身走到床邊坐下,也不急於探查小蛋體內情形,隻靜靜地凝視著這個奇怪的小弟子。


    過了片刻,小蛋口中無意識地低低一哼,眉頭緊皺,似十分痛苦,額頭“啵”地悶響跳動了一下,又回複平靜。


    葉無青再次握起小蛋的脈門,立時覺察到他體內的真氣遊走異常,像是一團煮沸的粥四處冒泡,在經脈裏橫衝直撞,最後鬱積到天庭附近凝滯不前。


    而聖**蟲的精魄與這股離亂的真氣,偏又涇渭分明、毫不攙合,依舊穩穩蟄伏於丹田深處歇息。


    “傳此心法給常寞的人,到底是想造就他還是要害他?”葉無青陷入沉思。


    “啵!”小蛋的額頭又跳動了一記,較之先前明顯強烈了許多。


    他的額頭由於真氣淤塞,竟徐徐隆起,宛若鼓出一個包煞是詭異。


    體內的真氣暴走更烈,已全然處於一種無序的失控狀態。


    葉無青還是沒動。


    他想看看,小蛋是否能運用天道星圖中的絕學來解決問題。


    再等了一盞茶工夫,小蛋額頭的跳動頻率逐漸加快,身軀的顫抖也更加厲害。


    葉無青知道,倘若再不施以援手替他護法,小蛋將被自己錯亂的真氣震蕩經脈,大病一場,一兩個月裏休想痊愈。


    終於,在小蛋嘴角溢出第一口淤血之際,葉無青的銅爐魔氣透體破入,先護持住他的心脈,隨後緩緩引導暴走的真氣遊走全身。


    但他仍是忍著不去疏通小蛋天庭附近鬱積的真氣,任由它繼續發展。


    “砰、砰、砰!”跳動的爆裂聲逐漸轉重,每一下都令睡夢中的小蛋痛楚萬分。


    驀然,小蛋體內彷有“轟”地一響,經脈中流轉的真氣刹那靜默,而後如正午露珠神奇地消失,變得空空蕩蕩,隻剩下葉無青注入的銅爐魔氣還在遊走。


    這,當然不是小蛋的真氣真的消失了,隻是葉無青竟轉眼間就無法感應到它們的存在,甚至包括丹田內的情況也是一樣。


    葉無青一凜,眼中陡閃精光,一眨不眨地緊盯小蛋額頭,此處凝聚的一團真氣,彷佛也在徐徐蒸發,跳動的強度與頻率,亦隨之一點一點地減弱。


    以忘情宮宮主的博學睿智,居然也無法了解為何會產生這樣的變故。


    莫非是……葉無青竟也生出了一陣激動,他撤回守護小蛋心脈的真氣,隻保持內視之術監視著體內的動靜。


    久久,久久,小蛋額頭下鼓起的小包也告消失。


    他的身體恢複了寧靜,宛如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般,渾然無知地酣睡著。


    慢慢地,經脈和丹田裏消失的真氣,又開始一點一滴地憑空重現,惟有原先淤塞在額頭的那團,甫一生出便朝兩端迅速疏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化解了險情。


    葉無青收回了自己的手,坐著一動不動,麵色陰晴不定。


    月光從窗外照入,將他的身影悄然投射到地上,幾不可察覺地挪移著,挪移著。


    月上中天,有風徐來。


    小蛋的眼睛眨了眨,漸漸醒轉,映入眼簾的,便是葉無青那張永遠讓人窺不出喜怒的臉龐。


    “師父?”他雙手一撐想從**坐起身。


    葉無青按住他的肩膀,道:“你不必起來,我有話要問你。”


    小蛋暗自一驚,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睡了有多久,還當是半夜裏葉無青突然登門。


    “難不成他是知道了我和師姐去諸極玄黃洞天的事情?”心中忐忑地思忖著,等待葉無青問話。


    葉無青從袖口裏取出一塊藏青色絹帕,遞給他道:“你先把嘴邊的淤血擦幹淨。”


    小蛋愣了愣,才感到嘴邊果然有幾縷粘乎乎的東西,接過絹帕一抹,全是血跡。


    “你已經睡了超過二十個時辰,就在今晚體內真氣陡然暴走,險些釀成大禍。”


    葉無青坐在椅子裏,觀察著小蛋的神色徐徐說道。


    “啊,敢情我的怪病又犯了!”小蛋習慣地撓撓頭,衣衫上浸潤著汗水,涼冰冰地貼著身子。


    他看著手裏的絹帕,道:“原來是您救了我。”


    葉無青不置可否,問道:“常寞,這門詭異的心法是你義父傳授的麽?”“不是。”


    小蛋對這點從不隱瞞,老老實實道:“好像我天生就有,也沒誰教。”


    葉無青一代梟雄,自不相信天授奇功的荒誕說法,但他仍舊點點頭道:“你可清楚它存在莫大的隱患,可能在將來要了你的性命?”“我知道,所以幹爹才帶我去天雷山莊盜天道星……”小蛋一省,趕忙住口。


    葉無青微笑道:“在你熟睡時,能否感覺到自己體內真氣的異樣?”小蛋見他不再追問天道星圖,暗鬆一口氣回答道:“我睡著了就什麽也不曉得啦。”


    葉無青哦了聲,沉吟一會兒接著問道:“那你有沒有做噩夢,譬如夢見洪水沒頂、烈火焚身?”“沒有。”


    小蛋回憶著,忽然咦了聲道:“好像就在剛才,我真做了個夢。”


    “夢見什麽了?”葉無青的語氣平和,猶如一個在專心聽故事的人插嘴道。


    小蛋沉入自己的適才的夢境裏,喃喃道:“我夢見有許多小星星,陪我玩官兵抓強盜的遊戲。


    一開始是我當官差去抓它們,但每回明明抓住了,手上一捏,卻空空的什麽也沒有。


    等我鬆開手,它們就又出現了。”


    “然後呢?”當小蛋說到“小星星”時,葉無青的心一震,自然而然聯想到了天道星圖,唯恐小蛋警覺,用漫不經心的口吻問道:“你最後抓到它們了麽?”“沒抓到。”


    小蛋回答道:“後來就換成它們來抓我啦。”


    “他們有那麽多人,你可難辦了。”


    葉無青關切道。


    若是門外的蒙遜有膽子功聚雙耳,偷聽到師徒之間的這段充滿“童趣”的對話,定會嚇傻。


    “是啊,起初它們隻出來一個抓我,我還能逃。


    可慢慢地,其它的星星也都加入了進來,從四麵八方一塊兒往我圍過來,我就逃不了啦。”


    小蛋描繪著自己奇妙的夢境,接著說道:“還好,等它們衝到我跟前的時候,我也一下子消失了,沒讓這些小星星抓到。”


    “後來呢?”葉無青問道:“你們後來還做了什麽遊戲?”“後來?”小蛋想了想,搖頭道:“它們也跟著不見了,我就醒了。”


    猛然兀自睡意留存的腦海裏靈光一閃,記起道:“那些小星星的樣子,可不是天道星圖裏的『有容乃大』麽?我怎麽都說出來了,該死該死。”


    葉無青見小蛋臉色微變,曉得他有所醒覺,拍拍肩膀道:“你先休息罷,不要再胡思亂想。


    如果身子有不適,便和厲師伯說。”


    站起身走向門口。


    “多謝師父關懷。”


    小蛋下床,光著腳送走葉無青和蒙遜,回頭關上門,坐到師父剛才的位子裏,望著床發呆。


    師父這麽問,會不會是發覺到了什麽?唉,他想問究竟,其實我自己都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和那些小星星玩官兵捉匪的遊戲倒也有趣,不曉得以後還能不能夢見?“對了!”他猛一拍腦袋,喃喃自語道:“要是以後有人打我,我也能像夢裏那樣突然一下子從他跟前消失不見,讓他打不著也看不到,那該多好?”不提小蛋異想天開地琢磨起“官兵捉匪”的遊戲,葉無青離開寞園緩步走在靜寂無人的街道上,忽道:“蒙遜,去一次朱雀園,叫楚兒立刻到克己軒來見我。”


    蒙遜不明所以,也不敢多問什麽,風風火火趕到朱雀園向楚兒傳達師令。


    當楚兒走進軒中,就見師父佇立在廊簷下,抬首仰望著星天,緩緩道:“楚兒,給你一個任務。”


    楚兒道:“是,請師父吩咐。”


    然後,便看到葉無青回轉過身麵對著自己,眼中閃爍著深遂莫測的神光,低低道:“接近常寞,讓他信任你甚至喜歡上你。”


    楚兒心弦一顫,咬了咬朱唇輕聲問道:“弟子明白。”


    “是麽?”葉無青嘴角浮現一絲飄忽的微笑,道:“你們怎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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