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荒丘古木她耳畔但聽見“砰”地一記激響,那團光雷卻並未如期砸中自己的胸口,詫異中睜眼觀瞧,正看到丁寂的身影如斷線風箏般高高飄飛翻轉,自是這少年在千鈞一發裏奮不顧身地衝將出來,擋下光雷。


    其時金嗓子等人已悉數撤入地道,從丁寂先前話音傳來的方向判斷,他亦進到了地道口中,隻需俯身埋頭即可遁地而去,任是大羅金仙也無可奈何。


    可眼見倪姥姥性命不保,丁寂竟毅然放棄脫困,回轉過身冒著九死一生的大險擋住扁雷。


    想通此點,倪姥姥心頭火熱,叫道:“小寂,你快走!”諸般魔兵幻化出團團炫目光影,猶如排山倒海攻向百流道人。


    百流道人麵含冷笑道:“老婆子,妳還是省些力氣吧!”黃雲一卷,人影頓失。


    倪姥姥身經百戰,想也不想一甩定魄鞭朝背後打去。


    “啪!”定魄鞭撞到一團雲氣上蹦彈而回。


    不等她再作變化,百流道人鬼魅般的身影從右側閃現,運指如風,疾點倪姥姥各處經脈。


    倪姥姥一聲大吼,勉力舉起滅情環想和百流道人拚個同歸於盡,可周身經脈一麻,真氣立時凝滯,滅情環“當啷”墜地,身軀晃了數下卻硬撐著不倒。


    百流道人見狀也不禁心下欽佩:“我這『凝血指』等閑人中了一下,便會如一灘稀泥般癱軟在地。


    這老婆子連中十數指,隻是氣力消失,仍能屹立不倒,知綠穀中的高手自是以她為最。


    若非藉助九川十日陣的威力,恐怕貧道也拿她不下。”


    那邊寒山四皓得脫大難,也不消吩咐,七手八腳將丁寂擒下,禁製住經脈押了過來。


    丁寂修為本就不如這四人,兼之方才為擋光雷,震得口鼻溢血,五髒沸騰,身上已使不出半點氣力,教寒山四皓輕而易舉地撿了個現成便宜。


    百流道人見大局已定,掃了眼兀自噴薄不休的水柱,道:“其它人呢?”他這話是在問丁寂和倪姥姥,但赤雲叟料這兩人也不會回答,便搶先應道:“司徒禎、萬老兒他們剛從那條地道裏逃脫。


    我們欲要攔截,卻被這老婆子擋下。”


    百流道人一皺眉,銳利的目光射落在赤雲叟臉上,問道:“哪來的地道?”赤雲叟讓他盯的一寒,忙將原委說了,其中自免不了添油加醋吹噓幾句他們兄弟四人的功勳,最後道:“那些叛逆剛逃不久,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百流道人越聽越怒,心道若非這四個家夥自作聰明,貪功冒進,隻需早半日稟報自己,藍關雪等人便是插翅也難飛出他的手掌心。


    可畢竟這四人留著仍有用處,不宜過分削了他們的顏麵,百流道人便道:“好,你們這就去追他們回來吧。”


    赤雲叟滿臉的得色登時僵住,變得尷尬無比。


    他再是狂妄,也曉得司徒三絕等人殊不好惹,再加上有藍關雪等風塵五仙助陣,冒冒失失追將下去,勢必討不到好處,說不定還要把自己的四條老命一並搭上。


    金風叟見師兄受窘,從旁解圍道:“那些叛逆身法均快,隻怕此刻已然去遠。


    偌大的北海冰山無數,雪峰如林,想要找見他們不啻是大海撈針。


    “不過同伴既落在了咱們的手上,他們定會設法解救。


    咱們不妨守株待兔,坐等逃犯上門,總好過無頭無緒的到處追捕。”


    赤雲叟忙道:“金風師弟說的極是,隻要守住這兩個人,不怕逃犯不上鉤。”


    百流道人哼了一聲,側臉吩咐身旁侍立的飛流道人道:“命人將地道封死,至今日起派專人日夜輪流看守。


    任何人再有異動,當即處置,不必請示。”


    赤雲叟聽百流道人不再追迫自己去抓捕司徒三絕等人,暗自鬆了口氣,訕訕退到一旁,心中不滿:“你們自己不敢出島追捕,卻想讓老朽賣命。


    嘿嘿,我寒山四皓豈是任人擺布的蠢夫笨伯?”他見百流道人的樣子,是要押送倪姥姥和丁寂離去,想起賜藥開釋之事,正欲開口求請,猛一轉念道:“瞧他一臉晦氣的樣子,此刻提出必定會被駁回,還是暫且忍耐幾日,等風頭過了再說也不為遲。”


    念及自己兄弟四人本有望藉此消除體內戾氣,得還自由,全因倪姥姥從中作梗放跑了司徒三絕等人,心中不由恨極,惡狠狠地瞪視了她一眼。


    倪姥姥視若無睹,隻凝神運氣欲要打通封閉的經脈,但百流道人的“凝血指”霸道至極,又是接連十數記將她諸經百脈封得嚴嚴實實,急切間哪裏能解得開。


    百流道人一揮大袖,道:“走!”身遭黃雲一揚,偕著丁寂與倪姥姥隱遁而去。


    丁寂隻覺四周一陣天旋地轉,景物交替,雙足重又站穩。


    他定睛觀瞧,隻見自己已置身在一座雲峰之前。


    彌漫的明黃色雲霧衝到峰前,如同迎頭撞上了一麵銅牆鐵壁,翻翻滾滾朝後洶湧倒卷,隱隱發出如雷電交擊般的轟鳴,一座高台依山佇立,傲然屹立於濤濤雲霄間,金碧輝煌,宏偉壯觀,令人為之心神震撼。


    在他腳下,一條漢白玉鋪就的石階層層迭迭,昂然向上不見盡頭,猶如一道天梯。


    每隔十階,會有一片寬約三丈的小型平台,左右各佇一尊高逾兩丈的銅人,手持戈鉞威風凜凜,栩栩如生。


    他正疑惑間,就聽倪姥姥低聲道:“那峰頂便是雲闕宮,乃百流道人駐駕之處。


    若不識路徑,便是在九川十日陣中轉上十年,也休想找到此地。”


    丁寂點點頭,思忖道:“想必倪姥姥他們每回『化緣』都是被帶到宮內,故此認得。


    可百流道人不在穀中殺了我們,卻將我和姥姥帶到此處作什麽?難道真想拿我們當作誘餌,等待藍大哥他們上鉤?”他正想著,百流道人已向兩側佇立的赤身力士命道:“架上兩人,隨我入宮。”


    倪姥姥冷冷道:“不勞煩島主,老婆子還走得動。”


    推開上前的赤身力士,率先往石階上邁去。


    百流道人冷眼旁觀也不阻止,隻一揮手讓赤身力士退下。


    三人邁上台階,明黃雲霧驟然消失,景狀隨之一變。


    四周雲煙縈繞,山嵐輕拂,十分的靜謐清幽,偶爾有聲聲風鈴傳過,清脆悅耳。


    如此迤邐而行,石階將盡,一座碧玉雕欄圍起的露台赫然呈現在丁寂眼前。


    露台盡頭巍峨聳立起一座高約十丈的宮門,上書“雲闕”二字,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丁寂打量了幾眼,暗道:“這宮門可比咱們翠霞派的山門氣派多了。


    若是能趕走這群討厭的家夥,在此開宗立派倒也不錯。”


    但這念頭也隻能在腦袋裏想想而已,眼下生死未卜,也惟有走一步算一步。


    好在他生性樂天豁達,自忖此行凶多吉少,也不把生死之事擺在心上,漫步在雲闕宮間,欣賞起周身景致。


    但見宮中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高屋建瓴,勾心鬥角;其間廊廡相接,雕梁畫棟,池林間雜,曲徑通幽,層層遞進,千門萬戶,實難想象人力如何為之。


    九條清溪如虹如緞,縱橫交錯,潺潺汩汩往宮牆外流去。


    珍禽異獸,流連忘返;霓衣少女,泛舟水上;想來天上人間,莫過如此。


    丁寂尚首次踏足雲闕宮,一時看得心旌搖曳,心底自嘲一笑道:“這般仙境,換作旁人無不趨之若鶩,企盼一見。


    可偏偏我想走也走不成,說出去有誰會信?”忽地他腦海裏靈光一閃,懊悔道:“我真是笨到姥姥家了,怎會沒想到九川十日陣的陣眼,十有八九就藏在雲闕宮裏?“此地明顯不受陣勢的法力波及,便如渦流中心,反是最平靜脆弱的地方。


    隻消下手毀去陣勢的總樞,整座大陣便可立時土崩瓦解。


    可惜,現在想通這點,多少都有點晚了。”


    他身邊的倪姥姥卻無此等閑情逸致,一麵悄悄運氣衝脈,一麵急思脫身之策,見丁寂左顧右盼,神態從容,禁不住低聲問道:“小寂,你的傷勢怎麽樣?”丁寂不以為意地笑笑,回答道:“我吐了口血已沒事了,妳老人家呢?”倪姥姥哼道:“你都幫我擋了一招了,這點小傷還能打倒我?”百流道人走在前麵,對他們的交談置若罔聞,引著兩人穿廊繞閣往雲闕宮西南方向行去,須臾轉入一座清幽靜謐的園林之中,盡處卻是一片燦若流火的楓樹林。


    丁寂一奇道:“這老道為何將我們帶到林子裏來,莫非想就地埋屍作花肥麽?”他轉臉朝倪姥姥望去,不意發現她陰冷的麵龐竟微微變色,一雙半睜半合的眸子裏盡是怨毒與仇恨,到了嘴邊的話隻好硬生生咽了回去。


    百流道人背對倪姥姥,卻似洞察若明,淡淡道:“妳害怕了麽,可惜遲了。”


    倪姥姥一記低嘿,臉上恢複凶戾之色,生硬道:“除死無大事,老身怕過何來?”百流道人也不應答,步入林內。


    倪姥姥微一遲疑,道:“小寂,稍後你須寸步不離跟在老婆子身後,記住了。”


    丁寂少有見倪姥姥這般緊張,輕鬆一笑道:“您老放心,走不丟我。”


    倪姥姥見丁寂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暗歎道:“這娃兒到底是頭一回入林,哪曉得其後的凶險。


    說不得,老婆子拚了這條命也須衝開經脈禁製,設法製住百流道人,保得他平安脫險。”


    她明知此舉成功希望極小,但生死攸關,除此之外已別無他途,當即全力催動丹田真氣,加速解開經脈禁製。


    丁寂跟在倪姥姥身後走入楓樹林,不禁越發訝異。


    原來這片楓林看似空幽清冷,但一木一石竟暗合著一座極為上乘的守禦大陣,和風吹拂、清香怡人,一股充沛的天地靈氣撲麵而來,似乎比島上的其它任何地方還要強盛十分。


    行了足有半頓飯工夫,林子裏萬籟俱寂,連鳥鳴聲也聽聞不見,委實靜的出奇。


    丁寂暗暗心驚,留神觀察著四周蘊藏的陣勢變化,暗道:“整座楓林渾然一體,固若金湯,若不識陣法奧妙,便是千軍萬馬亦要死無葬身之地。


    百流道人為何如此煞費苦心,在紅楓林內布下法陣,卻又將我們引來?”他越想越是好奇,但百流道人既不開口,便也忍著沒問,隻等稍後揭開謎底。


    驀地前方現出一株異常粗大的楓木,枝葉繁茂遮天蔽日,粗壯的樹幹如一堵結實的牆垣,生生擋住兩人的去路,卻又有一座丈許高的狹長樹洞,如拱門般佇立。


    百流道人領著倪姥姥和丁寂左一拐右一折,像是腳下藏有座座陷阱般小心翼翼走到樹洞前,輕籲了一口氣,道:“兩位,請了。”


    當先邁步,穿過樹洞。


    丁寂亦步亦趨從樹洞下走過,剛一站定身形,卻情不自禁大吃了一驚。


    隻見前方數百丈方圓內的紅楓匪夷所思地齊齊隱沒,四周樹木環擁中露出一座數丈高的土丘,孤零零地拔地而起甚顯突兀。


    在土丘之上長滿半人多高的醬紫色荒草,一條黃土小徑直通丘頂,與周圍的環境極不協調。


    那一叢叢荒草約莫兩指寬的粗葉上,居然密密麻麻寫滿了淡金色的奇異字符,似是精深莫測的仙家箴言。


    風一吹過,荒草輕搖,帶動葉片上的字符煥放出若隱若現的粼粼金光。


    百流道人停步在土丘下,回首瞥過二人。


    倪姥姥神情陰晴不定,喝斥道:“老雜毛,你帶我們到忘機丘來作甚?莫非還妄圖讓老婆子臨死前再教你們榨上一次?”百流道人不動聲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妳現在求饒也沒有用了。”


    倪姥姥怒哼道:“笑話,老身這輩子向誰求饒過?左右是個死,你別欺人太甚了!”說著話胸口膻中穴一熱,一股真氣順流而出,不禁心頭暗喜,知道自己的功力終究勝過百流道人半籌,業已將上身的部分經脈打通。


    百流道人渾然不覺,說道:“閣下事到臨頭還有這般膽色,貧道想不佩服也不行。”


    輕撣衣袖,一馬當先沿著黃土小徑往丘頂行去。


    倪姥姥有意拖延時間,一麵抓緊疏通雙臂的經脈,一麵冷然道:“但教老身今日不死,遲早要讓你識得我八臂夜叉的手段!”百流道人走上土丘,麵色霍然變得凝重恭謹,對倪姥姥的喝罵也不吭腔。


    三人緩步行到丘頂,丁寂環顧左右,愣了一愣。


    土丘頂約有十丈方圓,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土石坑坑窪窪,千瘡百孔,盡是焦黑之色,與一路所見的幽美景致大相徑庭。


    在丘頂正中的大坑裏生著一株丈許高的歪脖子古樹,同樣是遍體焦黑,斑斑駁駁傷痕累累,嶙峋虯張的樹枝向天伸展,猶如一把撐起的大傘,偏沒一片葉子。


    倪姥姥雙目死死盯著那株古樹,她的滅情環丟在了知綠穀中,其它魔兵卻仍收藏在身,未曾被百流道人沒收。


    這時竭力流轉真氣衝擊雙腕淤塞,臉色變得鐵青一片。


    丁寂自不可能清楚,每回倪姥姥踏足忘機丘頂片刻之後,那株古樹便會探出枯枝將她全身纏綁,或一個時辰,或兩個時辰,上方穹廬陡然洞開,一道道剛猛無鑄的驚雷雨打巴蕉般轟落在古樹之上,雷電順著枯枝直攻體內,迫得她不得不耗損真元,竭盡全力抵禦。


    這通雷電短則半個時辰,長則將近一個時辰,其間電閃雷鳴,暴雨如注,隻要稍有分神,無堅不摧的罡鋒趁虛而入,頃刻便是形消神散之局。


    幸虧每回抵禦天雷轟擊都是四人一組,分坐在古樹的東南西北四麵,眾人合力抗禦,才將將保住性命不失。


    久而久之,倪姥姥也察覺到古樹中隱約有一股遠勝於自己的詭異力量,抵擋住大半的天雷轟炸,否則能否撐過一炷香都成問題。


    饒是這樣,這些年來,她已親眼目睹兩名同行的北海魔道一流高手喪生在天雷轟頂之下,隻是一彈指間便教雷電打得全身焦黑幹枯,慘不忍睹。


    故此她每一次走上這忘機丘,都如同到鬼門關前轉了一圈。


    即便僥幸不死,天雷過後也是精疲力竭。


    可究竟忘機丘上為何會不時出現天雷?百流道人又為何強迫眾人耗損真元為枯樹護法?這些內情倪姥姥卻是一概不知了。


    百流道人緩步走到古樹前,跪地叩拜道:“屬下打擾主人清修,不勝惶恐。”


    丁寂大感意外,仔細察看那株古樹,並未發覺有第四人的存在,錯愕道:“這老道怎會對著一棵歪脖子樹下拜?難不成是這樹成妖了?”他忍不住又朝倪姥姥望去,卻見她亦是一副迷惑神情。


    需知以往登丘,固然是由百流道人親自押送,可一等枯枝纏身,他便立刻退下忘機丘去,絕不在上麵多做停留以免被天雷誤傷。


    因此今日見到百流道人一反常態,她心下驚訝較之丁寂無疑更甚。


    隻聽百流道人伏地將司徒三絕、藍關雪等人藉地道逃遁離島的事情,向古樹一一稟明,語音裏不知不覺含著一絲顫抖,顯露出他在說話時內心的畏懼恐慌。


    丁寂站在百流道人身後,任他如何機智百出,也給鬧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這株破樹到底有何古怪,居然令百流道人如此懼怕?”突然聽到倪姥姥一聲怒喝,身形暴起,如蒼鷹撲兔,探臂抓向百流道人的背心。


    卻是她終於打通了經脈,見百流道人跪拜在地,正背對著自己向古樹自言自語,暗道:“此刻再不動手,更待何時?”她情知縱能殺死百流道人,也難以逃出方丈仙島,故此一門心思要將其生擒活捉,扣作人質,量島上的其它守衛也不敢為難。


    百流道人剛剛把經過說完,尚不曉得主上會如何發落自己,猛然察覺背後陰風如錐,籠罩住背心諸處大穴,頓時凜然道:“這老婆子好生了得,我連封十數指,竟隻這一會兒工夫便教她悉數衝開!”不由懊悔自己剛才過於托大了。


    性命攸關,他也顧不得在古樹前保持恭敬禮儀了,一聲驚喝身形朝左貼地橫閃。


    倪姥姥早有預料,定魄鞭“唰”地揮出,徑自向百流道人雙腿卷去。


    百流道人壓根不及回身招架,虧得他急中生智,騰身倒翻雙腳飛踢定魄鞭。


    倪姥姥明白絕不能讓百流道人有絲毫喘息之機,否則等他回過神來,想生擒這廝可就難了。


    她正要擰身追上,再用無量尺拍打百流道人的雙膝,陡地側旁身影一閃,丁寂已然掣劍攻上。


    倪姥姥驚喜交集道:“敢情這小子也已解開了禁製,卻將老身也瞞過了!”她由此及彼,自然而然以為丁寂也像自己一樣,悄悄衝開了經脈禁製,卻沒想到丁寂的功力遠有不及,身上的禁製豈會這般輕易的就被衝開?自是早先寒山四皓運指封脈,俱教他以化功神訣暗自化去,一路半在療傷,半在伺機而動。


    百流道人見丁寂的雪朱仙劍也攻了過來,心神大震,朝著古樹叫道:“主人!”淩空急速翻滾,這才躲開了身後的劍招。


    他的修為比起倪姥姥本不遑多讓,奈何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兼之無法轉身,可謂被動之至,故才會隻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倪姥姥縱聲長笑道:“別說叫『主人』,就是你叫『姥姥』也沒用了!”欺對方無法正麵迎敵,刺骨錐、戮心鉤齊齊揮落,總算記得要拿活的,手下暗留三分餘勁,不然百流道人一死,便失去了人質的效用。


    眼看百流道人在劫難逃,倪姥姥耳畔突聽見“嗤嗤”兩聲銳響,手上隨即一震,刺骨錐和戮心鉤雙雙脫手而去。


    她一驚之下方自看清,收去自己一對魔兵的,居然是古樹上探來的兩條枯枝。


    可以自己的修為不僅沒能躲過枯枝的襲擊,還令戮心鉤和刺骨錐從掌心裏齊齊被人奪去,實是聞所未聞之事。


    她無暇細想,那兩條枯枝纏著一雙魔兵已回蕩而至,速度之快令人避之不及。


    倪姥姥的餘生杖、鯊嘴剪左右開弓,吐氣揚聲朝外招架。


    “鏗鏗!”兩聲,刺骨錐、戮心鉤、鯊嘴剪應聲斷裂成兩半,惟獨餘生杖質地堅韌躲過一劫,卻已扭曲得不成形狀。


    倪姥姥踉踉蹌蹌往後退出十餘步,口目耳鼻滴淌下數縷殷紅血絲,模樣顯得猙獰無比,恨恨注視著那株古樹,目光裏卻抑製不住驚駭之情,知道今日已無幸存之望,厲聲斷喝道:“小寂,快逃!”她舉起僅剩的三件魔刃,連帶那柄彎折如蚯蚓似的餘生杖,騰身向著古樹撲去。


    “啪!”定魄鞭、無量尺諸般魔刃擊打在掠來的枯枝上寸寸碎裂,殘片漫天飛揚。


    倪姥姥恍如不覺,一鼓作氣衝至樹下,運盡全身功力將餘生杖插入樹幹。


    隻聽“轟”的一響,古樹發出一陣搖顫,餘生杖沒入半尺,再難寸進。


    倪姥姥亂發飄揚,狀若怒獅,不管不顧地拚命將餘生杖往樹幹裏推壓,口中仍在叫道:“小寂,快逃!”丁寂瞧得心胸激蕩,一股熱血直衝腦顱,憤聲激嘯,縱劍攻上。


    一條枯枝飛到,將雪朱仙劍打飛出去,虎口亦為之震裂。


    胸口如遭雷擊,丁寂身子驟然失控,“哇”地吐出一口熱血。


    驀地眼前黑影一晃,那條枯枝回卷而到,鎖向他的咽喉。


    丁寂手疾眼快,勉提一口真氣探臂出拳。


    枯枝一抖,讓過拳鋒,已將他的胳膊纏住,頓時整條右臂如上了緊箍咒般,痛裂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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