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之戰,她好像看到過。


    陸靈蹊抬頭看向天空,半晌無言。


    一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那天的心魔劫是怎麽回事。


    是當時的時機太過巧合,自己觸發了什麽,才被兩位聖者的對峙無意中拉進了星空,還是……那天的心魔劫就是典籍記載的悟境劫,她完全不知道。


    傳說悟境劫是老天酬功送好處,讓你白白悟道的。


    她雖號天道親閨女,可在仙界……好像還沒立下什麽大功。


    陸靈蹊輕輕歎了一口氣。


    被半途打下去,還正好掉在自己的眼淚珠麵前……


    “別想了,聖者之戰不是我們能想的。”


    秦殊一手拉一個,帶她和張穗往天霞殿去,“我們現在唯一能想的,就是好生修煉,當大變來時,可以出我們的一份力,不致於眼睜睜的看著成為局外人。”


    這方宇宙的聖者,加上已經廢了的世尊,也隻有三位呢。


    “什麽叫大變來時?”


    張穗悚然一驚,“師姐,你這話什麽意思?”


    “字麵的意思。”


    秦殊停下遁光,站在半空,對這個閉關幾年的師妹道:“佐蒙人剛剛打到我們這方世界的時候,各方選擇了接納,放逐了主戰派。”


    天淵七界到底是怎麽回事,仙界的有識之士,基本都知道。


    “當然,也可能是主戰派,推演戰局,知道沒有勝理,而選擇了自我放逐,反向推動兩方談判的進程。”


    人家當時有兩位聖者,真打的話,仙界隻怕都能被打崩了。


    秦殊理解主戰一派,也理解長輩們的妥協。


    但當年的那些人,如果不是自願,在大敵當前時,沒人能逼得他們下到天淵七界。


    “佐蒙人急需一個容身之所,他們以為主戰一派全完了後,沒有激烈的對抗,就可以慢慢占領這方世界了。”


    “他們是做夢!”


    張穗恨聲道:“這裏是我們的。”


    她爹娘都死在外域戰場呢。


    要不是師父老攔著,她早在剛剛進階天仙的時候,就進外域戰場了。


    “……他們確實在做夢!”


    秦殊握了握師妹的手,“天淵七界回來了,天淵七界的修士天生的與佐蒙人相克,要不然,那位世尊的分身也不會被林蹊拿下。


    如今沒了世尊,他們的那位聖尊,已經被虛乘前輩連著追殺幾年。


    所以,我才說大變將至。”


    說到這裏,秦殊轉頭看向陸靈蹊,“而且,差不多就在千年之間,敖巽,你可要好好提升修為,雷——乃世間至剛至陽之物,也許你也會在未來的大戰之中,大放異彩。”


    “……我會努力的。”


    她一直都在努力。


    “秦師姐,你剛剛說,主戰一派是自己退到天淵七界,與魔同亡的。”


    陸靈蹊同意她這說法,“那……你覺得他們做這一切的時候,有給自己布置過後路嗎?如果是你,你覺得在必死的情況下,要給自己弄一條什麽樣的後路?


    是轉世的路,還是……能保著修為,能新卷土重來的路?”


    神隕地應該是卷土重來的路。


    可是,要怎麽卷土重來,她始終都不知道。


    美魂王當年是魔,銀月仙子因為立場的不同,從未跟他說過他們的後手。


    仙子他們失憶了。


    新進去的雪舞前輩是知道的多些,但是,她隻記得有這麽一條路,因為是妖,她沒有參與設計那條路,隻聽酒仙宋玉他們說過,那條路不好走,很可能就是一條虛無飄渺,他們自我安慰的路。


    但神隕地是真實存在的。


    陸靈蹊覺得,那不是一條虛無飄渺的路。


    進去的人,之所以不能像她那樣隨意進出,是因為,他們的道,不在那裏。


    陸靈蹊一直想幫他們找到那條能光明正大出來的路,可是始終沒頭緒。


    此時,聽秦殊說這麽多,忍不住就多問了。


    “我覺得……是卷土重來的路。”


    秦殊目光悠遠,“卷土重來的路,不僅是為自己留,更是為這方世界留。”至少她是這樣想的,“選擇與魔同亡是希望這個世界更好,可是,留下的人,大都是不敢戰的,他們能不能守護好這方世界,誰能肯定?”


    各方精英弟子,進各處戰場努力提升自己的同時,後方始終都有一群,仗著長輩橫行的二世祖,三世祖。


    曾經熱血的前輩,因為身後的家族,因為那些不長勁的後輩,也慢慢變得不再像他們原來的自己。


    “天道難測,人心更難測!我聽說天淵七界那邊有一句話,叫托天廟現,天淵道歸!


    這句道歸,可能不止是字麵的意思。


    傳說托天廟連通一個叫神隕地的地方,連隕落在外麵的銀月仙子都進去了,還是美魂王親自請林蹊送她進去的。”


    那年,林蹊替美魂王上傳仙界的話,可是沸沸揚揚很長一段時間。


    “世人傳說美魂王是大壞蛋,一個眼神不對付,晚上就會來找你,讓你無知無覺地隕落。


    但是,我師父說,他不是那樣的人。


    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大都是先挑釁他的。


    我師父那個人非常古板,非常不知變通,但是,說到美魂王時,我能看得出來,他很可惜他。


    他說,美魂王自請入銀月仙子的地宮,永世受她鎮著,若是銀月有靈,一定會舍不得的。


    同理,美魂王也舍不得銀月仙子,他把她送進那個叫神隕地的地方,那裏……就是他們重獲生機的地方。”


    “……”


    陸靈蹊很替美魂王高興,這世界並不是沒人懂他,“可是,托天廟現了,天淵七界的道歸了,神隕地裏的人……到現在都沒出來。”


    “……你是惦記歸墟海你家那位下界的長輩吧?”


    秦殊在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屬於那些前輩的‘道’什麽時候歸,怎麽歸……,我不知道,但是,從佐蒙人一直以來對天淵七界飛升修士的行動上,從聖者虛乘,從天下堂,從戰幽殿……,我感覺,應該不會遠了。”


    “……千年嗎?”


    千年的時間,看著好長啊!


    可是陸靈蹊不知道,她能不能利用好這時間。


    得了更多供奉的神隕地,最終能不能走向世間,都隻能暫停在美好願望中。


    “千年!”


    秦殊點頭,“幽古戰場上,天淵七界的修士正在崛起,那裏建好這麽多年,其實一直都是我們人族吃虧。”


    廣若管著幽古戰場,明裏的虧,人族吃了很多,暗裏的虧,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直到天淵七界與幽古戰場的傳送通道建好,風門他們進去,佐蒙人就隻有吃虧的份了。”


    哪怕小殺神林蹊中了神泣,沒死是事實。


    “千年時間,仙界必會迎來天淵七界無數的飛升修士。”


    仙界已經在準備了。


    仙上樓的食神公開認下戰幽殿殿主惜時為徒,公開認下,他是天淵七界修士的身份,天下堂歸還當那年些下界前輩的資產……


    “敖巽,不想當看客,就算回了歸墟海,你也要更加努力才行。”


    其實要她說,雲天海閣的禁區,既然對她的修行管用,那還不如,暫時就留在雲天海閣呢。


    “你就沒想過,真的留在我們雲天海閣嗎?”


    “對啊,敖巽,你在我們雲天海閣多好啊!”張穗接口,“餘師叔那麽疼你,木祖師看樣子也很喜歡你,你……”


    “我要回家!”


    陸靈蹊搖頭,“我爹我娘他們都在家裏等我呢。”


    仙界,她會來的。


    元嬰、化神在這裏太渺小了。


    她無法把生命完全寄托在運氣上。


    隻有進階天仙,才稍有底氣。


    “你們放心,我肯定會回來的。”


    ……


    一直感覺天下無敵,非常厲害的師父,被人族的聖者虛乘一直路著跑,安畫和成康的心裏當然不是滋味。


    兩人和主持仙界事務的洪不換幾番聯係,最終都覺得,造成情況急轉而下的地點出在雲天海閣。


    那裏的情況不對勁。


    堂堂一宗之主都能說改姓就改姓,這改姓的時間,還正好出在,他們快要把吳家收歸己用的時候,這裏麵,若說一點關聯都沒有,傻子都不信。


    尤其冬門開了之後,為了他的龍族義女敖巽,雲天海閣各殿主,居然都能老實聽話的,由著他差遣,由著他浪費資源。


    “洪叔,歸墟海那邊,您查到什麽了嗎?”


    安畫親至仙盟坊市,被洪不換接到時,第一句話問的就是這個。


    “妖族我們能插手的向來就少。”


    雖然也曾做過一些布置,但是,隻是八階的敖巽,還不到他們能動那些暗手的時候。


    洪不換道:“敖巽的事,我已經托人從側麵打聽了,另外……”


    安畫就怕這樣,打斷道:“洪叔,上次不是說好會不遺餘力的查她嗎?”


    “上次是上次。”洪不換拉著她,閃身到旁邊的茶樓,“但如今的敖巽已經離開雲天海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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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了包廂,他站在二樓的窗前,指著長街對麵,跟在木老道身邊帶著麵紗的人,“看到沒?最近幾天,木老道帶著她,今天拜會這個,明天拜會那個,據說,帶她認認人後,就要送她回歸墟海了。”


    “……”


    安畫遠遠看著那個帶著麵紗,頭上長角的人,心跳差點都要不正常了。


    身影實在太像了。


    雖然麵紗下的麵容不能完全看清楚,可是身影……


    亂星海有林蹊的六十年,簡直都快成她的夢魘了。


    這一生一世,安畫都忘了不她的樣子。


    此人……


    “她就是敖巽?”


    安畫在洪不換詫異看來的時候,強自鎮定情緒,按下心中的諸多猜測,很認真地問道:“洪叔,你們查過,她真的是妖嗎?”


    “……”


    這是什麽意思?


    改換麵貌,裝其他人很容易,可是,裝一個化形級的妖……就很難了。


    雲天海閣各殿並不統屬,不喜敖巽獨占雲海幾年的人多著了,她要不是龍,肯定早就露餡。


    “你怎麽會覺得,敖巽不是妖?”


    “……她的身影很像林蹊。”


    什麽?


    洪不換呆了呆,連忙把窗門稍關了些,傳音道:“你確定?”


    “確定!”


    安畫點頭,亦傳音回道,“亂星海時,我與她打的交道,不是一次兩次。林蹊……,據說天生的親近妖族,還收有一個龍族的徒弟。”


    她中了神泣,雲天海閣的宗主餘求,恰好又是那個中了神泣,卻逆毒而上,一路衝進金仙的人物。


    安畫神情鄭重,“這敖巽來的真是太巧了。”


    巧到恐怖!


    “洪叔,不要猶豫了,好好查一查吧!”


    如果查不到,或者查到了,卻沒有敖巽在歸墟海真正顯露人前的時候,那她……


    安畫透過虛掩的窗門,半眯著眼睛,看向越走越近的女孩,“林蹊此人很古怪,殺生百萬,消耗的從來都不止是靈力,神魂、體力方麵,她也遠盛旁人。”


    病書生陸安在幽古戰場的幾年,他們雖然始終沒能拿下,但是,那不完全是陸安之功,還有符陣和他身邊的餘紅綾幫著做緩衝。


    除了這二者,幽古戰場上做任務的修士,也在配合陸安,每次都在大家支撐到最後,實在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出現。


    “她——可能本來就有妖族血脈。”


    安畫不敢讓將要過來的兩個人察覺到他們的觀察,稍為往後退了一步,“餘求有妖族血脈,中了神泣還能活著,其他中了神泣死了的人……基本都是正常的人。”


    “……好,我知道了。”


    洪不換慢慢點頭,“明天我就到天音閣,問訊老妖疆良。”


    疆良?


    老妖?


    安畫把妖族那邊的資料想了一下,眼睛微微發亮,“如果是那位前輩出馬,那消息……就定然不會有錯了。”


    如果確定林蹊就是這敖巽,那麽,他們在仙盟坊市的布置,就要另做調整。


    如果不是……


    這敖巽早殺比晚殺好。


    妖族若是出現天運超於常規的,於他們同樣是災難。


    早點除了,大家都安心。


    洪不換點頭,“敖桐去了妖庭,若是沒意外的話,疆良應該是朝她打聽。”


    “……敖桐不是與這個敖巽有些關係嗎?”


    安畫不解,她收的資料裏,可是說敖巽喊敖桐姨呢。


    “有些事你不懂!”


    洪不換的臉上微微帶笑,“敖桐不是無緣無故離開歸墟海,也不是無緣無故離開人妖兩族邊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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