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峰將白細胞計劃和盤托出,左重心中猛的一沉,竟然有四個叛徒潛伏在地下黨內部,地下黨國際和地下黨特科的處境危險了。


    尤其是特科,這是地下黨保證機關、人員安全,收集掌握軍政情報,鎮壓叛徒,營救被捕人員以及建立秘密電台的重要情報機構。


    哪怕這幾年被多次破壞,人員與消息渠道損失嚴重,它依然在承擔很多同誌的聯絡、通訊任務,包括某些隻有代號的高級情報員。


    這樣一個部門被敵人滲透,結果是非常可怕的,沒有了特科的保護和威懾,滬上黨組織的安全無法得到保障,敵人會更加的猖狂。


    特工總部之前辦案缺少深入調查的耐心,針對地下黨多是發現一個抓捕一個,這種辦案模式的優點是見效快,容易獲得上峰嘉獎。


    缺點是觸碰不到對方核心,既不知道人員信息,也不知道組織架構和活動範圍,在這種情況下,很難徹底破壞地下黨的秘密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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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現在特工總部學乖了,不急於抓人交差,變成了以情報偵察為主導,行動後置,如此一來偵破效率急劇提升,這不是個好消息。


    左重憂慮之餘不免疑惑,想出這個計劃的人頗具大局思維,心態氣度非同尋常,特工總部有這樣的人才,為什麽以前沒有聽說呢。


    不過,去滬上倒是和自己的計劃不謀而合, 以送行的理由也可以迷惑徐恩增,公事和私事兩不耽誤, 隻是需要先問清楚兩個問題。


    他認真思考後抬起了頭:“老師, 白細胞計劃的具體負責人是誰, 我的任務是針對姓徐的,還是伺機爭奪行動主導權, 請您指示。。


    另外,學生這次來是想跟您請個假,祖父他們在金陵待的不是太習慣想早些回鄉, 為免旅途勞頓計劃從滬上乘船,我想去送一送。”


    戴春峰摩挲茶杯的手一頓,轉頭輕輕說道:“左老先生和善文兄這麽快便要走了嗎,可惜啊,本想再找機會聚一聚, 看來沒機會了。


    孝敬長輩是應當的, 你先將家人送走再去辦公事, 我會給你一個統計調查局高級特派員的身份, 負責白細胞計劃實施的監督工作。


    特工總部一向不讓人放心, 有你這個情報高手指揮, 委員長和我才能放下心, 總之放手去做吧,不要怕惹事, 盡全力剿滅地下黨。


    至於白細胞計劃的負責人, 是特工總部滬上站行動隊長駱馬, 此人從顧氏訓練班畢業, 對地下黨那套東西非常的熟悉,有些能力。


    目前他正跟一群文學青年混在一起, 想要從反動刊物那條線入手, 找到負責宣傳工作的地下黨負責人, 這件事情你也要注意跟進。”


    老戴說了一大段話,裏麵包含的信息不少, 比如前麵剛說監督計劃, 後麵就變成了指揮,雖然沒有直說, 可奪權的意思非常明白。


    還有放手去做、不要怕惹事這兩句,幾乎就是在明示上層不在意一處和二處之間的政治鬥爭, 隻要能抓住地下黨, 其它的不重要。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


    左重自然懂得內中深意, 立刻點了點頭:“請您放心, 學生一定把那幫叛匪連根拔起,徐處長身體還未康複,理應在金陵好好休息。


    對了,您剛剛提到的顧氏培訓班,是否是地下黨特科顧姓叛徒開辦的,傳言此人特工技術高超,外號魔術師,是特工總部的王牌。”


    關於這位地下黨曆史上最危險的投敵分子,他到了民國時代後一直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今天有機會,當然要好好的打探一番。


    對方曾任特科臨時負責人,掌握著組織內部的各種聯絡方式以及暗號,對多位高層的蹤跡也略有知曉,熟悉眾多潛伏人員的身份。


    比如此人向特務泄露了徐恩增秘書是地下黨,給組織造成了很大的損失,要是沒有這件事,特工總部現在絕對可以組建黨委會了。


    “就是那個人。”


    戴春峰聞言正色道:“他是經過培訓的職業特工,投降後給我們提供不少有用情報,還編寫了幾部特工教材,培訓了大量特務人員。


    要是沒有此人的教導,特工總部的情報、行動水平不會增長得這麽快,甚至警官學校的那份教材裏麵,也有其口述的一部分內容。


    再後來,某個小肚雞腸的人害怕他坐大,便搞了一個顧氏培訓班,專門給特工總部區站人員介紹地下黨,駱馬就是裏麵的佼佼者。


    由於跟姓顧的走的很近,駱馬功勞立下不少,但一直被上層壓製在滬上行動隊,白細胞行動之所以進展順利,離不開駱馬的安排。”


    左重恍然大悟,之前的疑問解開了,怪不得駱馬這麽有能力,自己卻從來沒聽說過,原來是犯了官場大忌站錯了隊,活該被人整。


    那個小肚雞腸的人百分之百就是徐恩增,這家放著有能力的手下不用,非把孟挺請回一處,從這點看,有時候立場比才華更重要。


    他慎重的點了點頭:“我會小心的,對付地下黨,特務處確實沒有特工總部的人專業,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打開局麵,就要盯緊駱馬。”


    “好,你明白就好。”


    戴春峰露出滿意之色,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隨即又看似無意的說了一句:“我們做情報的虧欠家人不少,有機會就要多多補償。”


    說到家人二字時,老戴的語氣重了一點,吐詞格外清晰,好像在刻表達什麽,說完還笑眯眯得捧起茶杯,吹了吹熱氣喝了一大口。


    左重心思一動,這是話裏有話啊,難道對方看出祖父他們此行的目的了,也是,對於一個老特務來說,左家人的動作並不算隱蔽。


    況且宮本英明事件後,自己一無所獲,老戴則升了少將,老戴安慰他的時候,就旁敲側擊說過什麽左家老爺子做生意的本事很大。


    這證明,有些事情對方非常清楚,隻是沒有挑明罷了,原因嘛可能是為了掌握一個死穴,也可能是為了鈔票,師徒兩人早有默契。


    左重沒表現出一絲驚慌,而是探身靠近道:“老師,聽說善武想做生意,我知道後讓家中準備了十幾間商鋪,都是滬上最好的地段。


    除此之外,江山老太太和您弟弟那裏,家父也派人送去了三千畝良田和二十萬大洋,您萬萬不要推辭,這些都是學生的一片孝心。”


    左重口中的善武,便是便宜老師的獨生子戴善武,名字好聽,現實中卻正相反,此人仗著老戴的名聲成天在滬上閑逛,吃喝漂賭。


    所謂的做生意,不過是找借口騙錢出去瀟灑罷了,恰好左家有很多資產短時間找不到接手的人,與其這樣,不如做一個順水人情。


    忽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左善文、戴善武,老戴兒子跟自己老爹隻看名字跟親兄弟似的,特娘的,自己平白無故的降了一輩啊。


    那邊戴春峰聽完雙手一抖,差點打翻了茶杯,作為特務處長和統計調查局副局長,他是見過大世麵的,可禁不住左家送的太多了。


    滬上好地段的商鋪從來都是一鋪難求,沒有七八萬大洋根本買不著,十幾間就是幾十萬大洋,這還是原房主沒有坐地起價的價格。


    加上江山的良田和現金,左重口中輕飄飄的一片孝心,隻怕是價值百萬,堪稱一字萬金,有了這份產業,戴家以後再無銀錢之憂。


    “咳,咳。”


    戴春峰麵色潮紅,用力咳嗽了兩聲掩飾失態:“慎終啊,這樣不好吧,讓人家知道我收了你們左家這麽多的東西,會有人說閑話地。”


    左重當即義正辭嚴道:“老師此言差矣,我是您的學生嘛,弟子孝敬師長乃是天經地義的事,若是誰眼紅,就讓他們去收學生好了。”


    “哈哈哈哈,你啊。”


    戴春峰豪邁大笑,不禁有點得意,整個民國能有幾個年輕人比得上慎終,不光做事幹淨利落,還有不菲家資,別人可學不了自己。


    說到底,是他慧眼識英,將對方從警官學校提拔到特務處,又盡心培養,最後不僅得到了一個好幫手,同時間接收獲了偌大產業。


    他笑完感慨道:“好吧,既然是你的一片孝心,我就不推辭了,替我告訴左老先生和善文兄,希望他們一路順風,歡迎常回家看看。”


    老戴果然知道了!


    從寧波到金陵可用不上回家這個詞,左家又不是金陵人,家可以指的狹義上的家鄉,也可以指國家,此時這個回家隻能代表後者。


    左重心中一鬆,便宜老師的意思很明確,對方會保下自己,北侖港的風暴吹不到特務處,錢被騙了就去找左家,跟左副處長無關。


    這個好消息得趕緊告訴家裏的長輩們,他起身恭恭敬敬道:“多謝老師,學生會盡快出發,到時可能需要選一些人同行,請您批準。”


    “你自己決定嘛。”


    戴春峰不耐煩的擺擺手:“你我師徒就不用這麽客氣了,處裏的人員和設備隨你調撥,不能讓姓徐的再翻身,必須讓此人徹底認輸。”


    “是。”


    左重鄭重地敬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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