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棺材一落地,近處幾人就變了臉色。


    或許是因為束縛著棺材的鎖鏈已經斷裂的原故,裏麵沉睡的厲鬼有了提前醒來的兆頭。


    棺材板和棺身之間原本嚴絲合縫的地方不知什麽時候打開了一條細細的縫隙,裏麵不斷流出汩汩黑色液體,散發著奇怪的惡臭。


    像是淤積在江水裏的爛泥的味道,也讓人想起屍體腐爛多日後的屍水。


    哪怕隔著厚厚的玉,幾人也能感覺到棺中的東西正在蘇醒,極致的陰寒氣息沒有實質,卻足以凍住人的靈魂。


    尤其是虞幸把黑霧收回後,本來還想說點什麽的趙儒儒都閉上了嘴,心髒怦怦跳著,湧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恐懼。


    虞幸揉了揉肩膀,緩解了一下被重量壓得酸痛的軀體,隨後道:“這東西凶的很,怨氣太足了。”


    剛剛這白玉棺就跟一座小山似的壓在他身後,他雖然繞了遠路,但也是盡量快地在趕來,可就路上這幾分鍾,棺材裏那東西製造的幻覺就沒停過。


    一會兒是腐爛的手搭上他肩膀,在他耳邊低語;一會兒是棺材發出被打開的聲音,指甲撓棺,發出尖細的怪異聲響。


    虞幸能感知到白玉棺的完好,所以沒有理會,可背上越來越重,每響動一次,就好像多了一具屍體。


    等來到江邊,他已經處在背著上百具屍體的狀態,可不就像一座小山一樣重麽。


    他知道那是被縫在厲鬼體內的無辜生命的重量,哪怕是他,也覺得喘不過氣。


    “鎮!”


    洛晏言簡意賅,將一紙黃符拍在棺材上鬼麵的眉心,指腹隔著符觸碰到白玉,頓時渾身汗毛直立,從手指冷到了天靈蓋。


    這情況倒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他們在風頭鎮度過的第一個晚上就遇到過不少能激發人恐懼情緒的鬼物,與能力和見識都無關,純粹是這種鬼物的特性。


    等符紙起效,就那黑水鎮壓下去,洛晏才鬆了口氣,沉聲道:“我和趙儒儒都算過了,任務倒計時結束的時候,就是風頭鎮近幾個月最陰的一個時間點,所以厲鬼會在那時完全蘇醒,江祟也在那時得到最強的力量,二者同時出現,不再有任何回轉餘地。”


    他瞥了眼棺材,又盯著虞幸,語氣複雜:“可是這裏麵的東西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想要提前醒過來——應該是製造了它的萬般大師在驅動,想阻止你來。”


    還好黑霧一直縈繞在棺材旁邊,屬於詛咒的力量隔絕了冥冥之中的聯係,否則,棺中的鬼物很可能提前幾分鍾誕生,那就很難將它再帶到江邊來了。


    聽到這個,虞幸挑眉:“說起來江婆和萬般大師還在後麵,沒一會兒就要追上來了,我本來想留著他們,看看江祟和厲鬼會不會對他們有特別的舉動,但聽你這麽一說,萬般大師還是得先死?”


    也是。


    這老東西為了抵抗成為偽神的江中邪祟,才會費這麽大勁花了好幾年製造出了厲鬼,既然是當做底牌用的,不可能沒有控製厲鬼的方法。


    不然厲鬼出世的第一時間,絕對得先把害她們性命的萬般大師撕成碎片。


    “不好吧。”海妖遲疑道,“萬般大師算是江祟複仇的主要目標了,我們提前給他殺了,江祟不甘心怎麽辦?”


    “那老東西身上絕對藏了被他做成厲鬼的人重要物品,或許是人皮人骨,或許是執念之物,隻有拿著這些,他才能從命運聯係上操控厲鬼,厲鬼也暫時奈何不了他。”趙儒儒雙手叉腰,白了眼明明知道這個道理卻假裝不懂,非要她來解釋的虞幸,“我們隻要把這些東西從萬般手裏搶過來就好。”


    話音剛落,追著虞幸來的兩個幕後黑手便出現在附近。


    江婆和萬般大師也不打了,兩人身上具是一片狼狽,一個頂著阿蘭容貌,身體血肉模糊,另一個關節僵硬,仿佛木偶。


    兩人一靠近,眼睛就都黏在了貼著符紙的白玉棺上,江婆冷笑:“沒想到你們費了這麽大功夫,竟然就是為了把這口棺材帶到神明麵前來!”


    她隱含瘋狂地哈哈大笑:“早說呀!早知道你們這麽急著送死,我就不費那個功夫阻止你們了!”


    在她看來,厲鬼誕生在鎮子裏會成為江祟淹沒一切的大阻礙,可如果厲鬼誕生在江邊,那不就相當於毫無防備地出現在江祟的主場?


    這些不知底細的外來者就是愚蠢,不趁這個機會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反而將自己送到了直麵神明怒火的地方。


    萬般大師與她相反,看見棺材被鎮住,眼中猙獰一瞬,罵道:“你們可知這樣會害了所有人?”


    “江中祟物一出,可不會管你們是好是壞,它憎恨人類,天生就要淹沒一切,到時候無論是你們還是鎮上的百姓,一個都逃不掉!”


    趙儒儒可以對副本劇情一知半解,但絕不能在嘴炮上吃虧,她高聲道:“這不是拜你所賜嗎?知道自己幹了多少破事就行,這麽多條人命都得記在你頭上!”


    “你!”萬般大師眼睛一瞪,忽然看見他手中的鈴鐺,瞳孔一縮,“你是犬神族的什麽人?祭司?”


    江婆也眯起眼睛,似乎被這個詞激起了一些回憶。


    趙儒儒哼笑:“是你們的聖女奶奶!”


    虞幸瞅她一眼。


    看她毫不意外的樣子,大概也對萬般大師和江婆身世有所猜測,可是她應該沒機會知道江婆和萬般大師師出同門才對。


    果然,從分到犬神族聖女這個身份開始,她就沒真正把自己這個角色開局就知道的信息跟任何人透露過。


    一聽她是聖女,那邊幕後黑手二人組的表情更不對了。


    他們像是對聖女背後代表的族群有些忌憚,又仿佛被激起了強烈的仇恨,居然短暫地對視一眼,然後同時向趙儒儒發起了攻擊!


    趙儒儒的嘲諷技能效果顯著,她熟練地後退兩步,將其餘三人護至身前,小聲道:“快呀快呀,趁這個時候萬般大師身上的東西搶過來!我不擅長打架,靠你們了哈。”


    虞幸已經對此習以為常。


    他仔細觀察著江婆和萬般的表情,想要判斷這兩人是否真的是衝著趙儒儒去的。


    不。


    不完全是。


    這二人還是將目標放在了白玉棺上,隻是試圖借著犬神族聖女的問題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江婆和萬般大師到底曾經是同門,彼此知根知底,配合起來十分棘手,皮影人、怨靈、針對八字的咒術等等紛至遝來。


    如果在場真是一個狐狸精,一個沒有戰鬥力的聖女和商人少爺,有個回來複仇但不足為懼的前封家小姐,絕對撐不住。


    可惜,在還剩下一分鍾的災難倒計時麵前,推演者們的精神同樣集中到了頂點。


    轟隆一聲。


    一隻巨大的沉重金鼎從遠處砸了過來,旋即是蠕動的陰影,趙一酒從中躍出,漫天漆黑分化出無數細絲,針線一般穿過了萬般大師本就僵硬的軀體,像他像標本一樣固定在空中。


    血如雨下。


    幾乎一擊斃殺的趙一酒麵無表情地把鼎交給洛晏:“埋了。”


    隨後,陰影如同他的手掌,在被穿成篩子的萬般大師身上掏了掏,掏出許多零零碎碎的奇怪物件。


    他把這些物件全捧到虞幸麵前,低聲道:“看看哪個是操控厲鬼的關鍵。”


    虞幸訝異:“可以啊酒哥,你耳朵夠好的,剛剛人還沒影兒呢,就聽見我們這邊說話了?”


    趙一酒不語,沒解釋陰影就是他的耳目,也沒管特意留了一命的萬般大師在他影子上的慘叫,隻重複道:“你快看看。”


    一副完全不受江祟、棺中厲鬼影響的樣子。


    江婆憑借年輕的身體躲過一劫,驚疑不定地看著這有些超出想象的場麵,餘光瞥見趙謀等人拉著一眾哭爹喊娘的富商趕過來的身影,意識到自己完全敵不過這些人。


    這就是一群不知從哪裏來的怪物!


    每一個都不是人類!


    她忽然將頭一扭,朝著江水跪了下去,磕頭便拜:


    “神啊,吃了他們,吃了他們吧!”


    “就像您曾經吃掉我一樣!”


    “結束這裏的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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