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玉麵狐狸順利取回本命符,從橡樹仙島返回積雷山摩雲洞之後,萬歲狐王當即單方麵認了郭大路這個女婿。


    他太明白進入六兩湖的不易,太明白登上橡樹仙島的艱難,當初他花極大代價請的那幾位能人異士為女兒放置完本命符之後,明確表示,不管他再開什麽價錢,他們都不會再次去進那六兩湖,更加不會去登那橡樹仙島,由此可見一斑。


    然而聽女兒的講述,那郭大路似乎隨隨便便就帶著大家入了六兩湖,隨隨便便就登上了橡樹仙島。


    活了一萬年的萬歲狐王,如何品味不出這其中的玄機?那郭大路背後站著的人物,至少是能讓道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大能,甚至是能和道祖並肩而站的真正大人物。


    難怪他年紀輕輕,就一身仙術。


    之後又得到“杯雪劍”和金蟬子的消息,更加堅定了他要招郭大路為乘龍快婿的決心。


    為此,他分別找了“小老弟”和“狐姬”聊了一下,結果卻大相徑庭。


    小老弟支持郭大路,認為此子不僅修行天賦驚人,更是身負難以想象的福緣,假以時日,必將閃耀修行界,飛仙、證道金身乃至得道果皆不在話下,有資格繼承積雷石,可以將積雷山摩雲洞發揚光大。


    但狐姬卻持相反意見,她承認郭大路修行前途無量,有飛升上仙的潛質,但他身上的因果太多、太重、太複雜,普通人根本難以承擔。而且女修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除了那些繁瑣的因果關聯,郭大路身上還背負著一樁能攪翻天地的大秘密,她完全不知道那秘密是什麽,涉及到什麽,牽扯到什麽線索,但她就是隱隱地感受到了那莫大因果的存在,隻要一想,就會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可以想見,一旦將來某天那樁天大的秘密爆發,因果線上的諸位大能各自出手收線,會造成怎樣天翻地覆的結果?


    這是狐姬反對郭大路的第一個理由。


    第二個理由是牛魔王,在狐姬看來,老實敦厚的牛魔王顯然比機靈百變的郭大路更適合玉兒,更有可能給玉兒帶去幸福。


    至於第三個理由,仍然是出自女人的第六感,狐姬認為郭大路對玉兒沒有男女之情,他此來聖墟,所謀事大,兒女情長並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難以成為他的羈絆。


    聽了兩位老夥計的意見之後,狐王又旁敲側擊地詢問了女兒的意思,不料鬼靈精怪的女兒也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複,隻說要最大限度地報答郭大路,要把積雷山最好的寶貝送給郭大路,卻絕口不提要招他為婿的事情,讓老狐王百思不得其解。


    好奇之下,問起牛魔王,女兒卻是斷然拒絕了。


    有鑒於此,老狐王決定還是當麵跟郭大路本人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於是他在六兩湖的四麵八方全部安排了人手,各持重寶,等候郭大路歸來。


    玉麵狐狸一時無聊,根據父王的推演,來到可能性最大的北岸等候郭大路等人的歸來,不料才剛一見麵,就被狠狠紮了一下心。


    “郭大路你啥意思,是說我人形不如本相好看嗎?”玉麵狐狸怒。


    郭大路忙哈哈大笑,解釋道:“開玩笑,開玩笑啊,哈哈……不過話說回來,假如我變成狐狸,我心裏是希望別人覺得我人形更好看一點。”


    玉麵狐狸撇嘴道:“我做了五百年狐狸,做了兩千五百年的人,你覺得你的例子有說服力?”


    郭大路打了個哈哈,轉頭看向青霞,“青霞道友,就此別過。”


    青霞笑著搖搖頭,擺手道:“走了。”即化作一道青光,經天朝東南聽雪樓而去。


    “隨我回積雷山,父親有事找你說。”玉麵狐狸認真道。


    “好。”郭大路也不推辭,隨玉麵狐狸上了飛舟。


    飛舟穿雲破霧,朝積雷山飛去,途中,玉麵狐狸問起她離開後六兩湖的發生事情,郭大路撿幾件大致說了一下。


    積雷山很快到了。


    ……


    “不知要如何感謝你才好,了卻了我最大的一樁心願……”


    萬歲狐王把郭大路請到自己的書房,又一遍道謝,“這積雷山但凡我能給出的寶物、秘籍或者靈丹妙藥,你盡管開口。”


    郭大路想了想,問道:“積雷山是不是有能鑄造金身的寶貝?”


    萬歲狐王一顆心沉了下去,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這少年果然是奔著積雷石來的……”


    “有的。”萬歲狐王點點頭,“就是我積雷山鎮山至寶——‘萬劫積雷石’,此石曆經天雷千萬年錘煉,不朽不滅,內蘊萬古雷霆之力,威力無窮,正是打造金仙法體的最佳材料。”


    “原來如此!”郭大路終於明白牛魔王出現在五聖山的目的,他不是為五大聖,不是為匡世棋和孫悟空,更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結緣玉麵狐狸,為了入贅摩雲洞,為了積雷石。


    牛魔王修行天賦異稟,證道金仙在即,當務之急就是尋找打造金身的法寶,不知他通過什麽渠道獲知積雷石的消息,因此才化身白牛王來到五聖山。


    “不知在下有無眼福一睹積雷石全貌?”郭大路問。


    “一睹?”萬歲狐王愣了一下,他以為對方會直接開口索寶。


    “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在下隻是有些好奇。”


    “不不不,當然方便!不要說是看,以郭道友對我摩雲洞的恩德,就是開口索要此石,也理所應當。”


    郭大路笑道:“狐王說笑了,一來我現在尚未入聖,飛仙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要這積雷石無用;二來這寶石既是積雷山鎮山之物,貴重如斯,我如何承擔得起?”


    萬歲狐王鑒貌辨色,知道郭大路不是虛情假意,以假話套他,心情又重新愉悅起來,他可以將積雷石贈送給郭大路,甚至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郭大路不能主動開口索要,不能太刻意——總之,那種心思是很微妙的,可以看做是老狐王經曆萬年歲月積累下來的一種謹慎的外顯。


    萬歲狐王帶著郭大路去了後山,一路前行,卻並未遇到什麽森嚴的守衛,直到他們來到雷池,郭大路才明白過來,積雷石根本不需要任何守衛或法陣護持,因為它本身就是一座天然的法陣,一座神仙也搬不動的天雷大陣。


    隻見那雷池中,一塊水缸般大小的巨石靜靜地趴伏在那裏,石身上布滿一道道雷痕,雷痕便是符文,符文便能組成法陣。


    “你如何掌控它?”郭大路好奇問道。


    萬歲狐王苦笑:“這種至寶,怎能由人掌控?我隻是一個守衛者,當然,也是唯一的守衛者。”


    郭大路了然,萬歲狐王其實並不算私人擁有積雷石,隻是擁有守衛權和第一序列使用權,若是他有朝一日能證道金仙,自然有資格開鑿積雷石,為自己打造金身法體,若是無法證道,隻能將守衛重責和第一序列使用權轉贈下一個人。


    牛魔王等了那麽久,確認萬歲狐王無緣證道金仙,這才終於忍不住出手。


    “我現在已經老了,來日無多,無法再守另一個一萬年……”


    萬歲狐王語氣平靜,但其中蘊含的滄桑意味,令郭大路無法忽視。


    “因此我想問郭小友一個問題,你願不願意接下這個重擔?”


    郭大路認真思考了片刻,道:“老實說,我從未懷疑自己將來能夠證道金仙,甚至大羅金仙,但我不確定自己是否需要這樣一塊法寶來為自己打造金身。”


    “啊?”萬歲狐王詫異。


    “修道根本是修自身,為何到了證道時,反而舍棄自身借助外物?”郭大路搖搖頭,“那與我所持之道背道而馳。”


    靠外物打造金身固然有百般好處,但畢竟會有瑕疵,好像牛魔王,與悟空同為金仙,他就“狼剁些、欠鑽疾、不活達些”,想必正是積雷石打造金身的弊端。


    萬歲狐王聞言卻是震驚不已。


    若不是郭大路剛從六兩湖回來,他一定會把這話當做是大話、妄言。


    自古以來,修行界完全靠修煉自身成就金身果位的寥寥可數,舉世皆知的有佛祖證道丈六金身,有道祖以五千言引紫氣加持成就金身,有玉帝修持億萬年千錘百煉自鑄金身……這三個無一不是三界最頂端的大人物,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豈是易事?


    “隻是守衛,至於用與不用並不強求,萬年之內,若郭小友仍舊堅持自修金身,可任意轉贈有緣人。”萬歲狐王道,在他看來,郭大路也隻是修行日短,尚未體會過“難以寸進”的絕望,故而才有這般雄心壯誌。


    郭大路心中一動,他自己可以不用,但能藉此收服一個金仙豈非正合己意?


    不殺白骨夫人,在長留林點化小白龍,留芥子給九頭蟲……一切的一切都是為將來所謀大事做鋪墊,若是來日能用積雷石收服牛魔王,必將如虎添翼。


    “狐王所言……有理。”郭大路道。


    萬歲狐王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回頭擇個吉日,齋戒沐浴三天,將守衛積雷石的秘法傳於郭小友。”


    郭大路不再矯情,點頭答應。


    兩人又說了一會,忽有下人來報,說山門前來了個金蟬寺的小和尚,奉了金蟬長老的法旨來請郭大路。


    郭大路下意思地掐指推算,隨即輕歎了一聲。


    “我去見金蟬大師。”


    郭大路辭別老狐王,喚來筋鬥雲,倏地從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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