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達嘿嘿一笑,說道:“這你盡管放心,你不僅是我最要好的兄弟,而且還是我請來的技術顧問,就算我累死累活,也不能讓兄弟你吃苦受累不是?”


    我擺了擺手,讓他別扯淡了,趕快帶我去休息的地方,為了找你,一路跑下來累的半死,要是真體諒我,就讓我睡他個三天三夜。


    我跟著他穿過了三節車廂,終於來到了他說的地方,一個緊貼車窗的上下鋪,雖然看起來有點簡陋,但是因為我比較累,也管不了那麽多,放好行李倒頭就準備睡覺。


    可剛一挨枕頭,就聽見旁邊有個人說了一句:“不好,黃崗梁出了走背子嘍!”


    他這一聲就像吆喝,貌似是故意說給別人聽的,聲音頗大。


    我翻過身看了看,發現過道的那麵,席地而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人,瘦骨嶙峋的,臉上的顴骨突出來一大截,眼窩深陷,讓人看起來特別的不舒服,但唯獨他那雙眼睛,非常的犀利,此時,正死死的盯著車窗外麵看,不知道看到了什麽,以至於露出這種足以殺人的眼神。


    我又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可他卻隻是惡狠狠的盯著窗外,絲毫沒有什麽變化,我也懶得管他,翻過身來正準備睡覺,誰知那人又吆喝了一聲。


    “鬼馬子棺又要撂走背子嘍!”


    這一次的聲音比前麵的還大,車廂裏的其他人都頻頻側目,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從他們的眼神裏,很明顯可以看出來兩個字。


    有病。


    當然,我也不例外。


    心說沒什麽事你瞎嚷嚷什麽,給你家人叫喪也不是這麽個叫法啊。要是再讓我聽見你瞎吆喝,我一定要下床和你理論理論,就算不為我,也要為車廂裏的其他乘客考慮不是?


    心裏麵雖然這麽想,但這種事情終究不能管得太多,出門在外,什麽事情都得悠著點,否則便有可能碰上不必要的麻煩。


    即便如此,覺還是得睡,為了隔絕外界的幹擾,我將頭蒙在枕頭底下,準備來個蒙頭睡,這樣一來,什麽聲響都影響不了我。


    不知道今天黃曆上到底是怎麽寫的,簡直是背到家了,我將枕頭捂上,一分鍾沒有,床邊就有人推我。


    剛開始我沒在意,心說你推吧,老子不理你就是了,可到後來,那人竟然還越推越起勁了,床也跟著搖動了起來。


    我頓時火冒三丈,一軲轆從床上爬起來一看,竟然是阿凡達。


    我沒好氣的說道:“我說你們兩個是不是一夥的,你們不睡覺老子不管,但你他娘的別打擾老子睡覺行不行,我都快被你倆整成神經衰弱了。”


    阿凡達眼神慌亂的看著我,沒有管我說的,隻是讓我下床,然後把我拉到衛生間裏,嘴裏哆嗦著對我說:“麻子,你注意到剛才那個人沒有?”


    我肯定的回答了他,可他卻慌慌張張的打開水龍頭,狠勁兒的衝洗了一把臉,癡癡地照著鏡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看他這副模樣,我非常疑惑,問他怎麽了,他鄭重的看著我,說道:“麻子,咱們可能完了。”


    一個月艱險的經曆下來,改變了我對許多事情的看法,尤其是當有人用這種不成器的語調對我說話,我心裏麵就十分的不爽,便訓了他一頓,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完了,你他娘的能不能有點出息,就這種心境,還好意思拉我去倒鬥?


    阿凡達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歎了一口氣,說道:“麻子,不是我沒有出息,是咱們這一次確實攤上大事了,要不然,我也不可能這麽鬼鬼祟祟的啊。”


    我疑惑的看了看他,問他難道發現了什麽?


    他聽我這麽說,將頭從門裏探出去,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就好像看到了什麽一樣,趕緊縮回來,將門反鎖起來,低聲說道:“剛才那個吆喝的人,很有可能是個走背子。”


    我愣了一下,他看我不明其意,接著說道:“就是土夫子的意思,走背子這種稱呼,通常隻流行於東北地區,是東北倒鬥界對土夫子的一種行話。”


    我點了點頭,心裏麵思索了一下那人剛才吆喝的內容,但還是不太明白意思,就讓他接著說。他說道:“我來之前已經查過了,那人口中所說的黃崗梁,正是我們這次要去的地方,位於大興安嶺林區腹地,是大興安嶺地區海拔最高的一座山峰,有兩千多米。而他剛才卻說那個地方出了走背子,聲音還那麽大,什麽意思?肯定是想說給旁邊其他人聽的,說明他肯定看出了我們的來路和企圖,警告我們不要輕舉妄動。”


    在此期間,我一直盯著他的眼神,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絲怯懦和虛假,心裏麵也自然而然的多了一絲防備,不清楚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就問他道:“所以你便認為他是土夫子?”


    他鄭重而又肯定的回答了我,而後說道:“不僅是土夫子,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土夫子,因為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們的身份和目的,來頭肯定不簡單。”


    我白了他一眼,說道:“身份?什麽身份?我告訴你,老子可不是什麽偷東西的賊,我的身份,是學生。”


    他想開口反駁,我又說道:“再說了,你事先也沒有告訴我咱們此行要去什麽黃崗梁,因此可能是你在做準備工作的時候,走漏了風聲,不然咱們身上沒有帶半點掏土的工具,他是怎麽看出來的?你還真以為這世上有人會有這種本事,能夠觀人見物?”


    阿凡達看我這麽說,眼睛登時睜的比牛眼睛還大,說道:“不可能,什麽準備工作,正因為沒有帶半點倒鬥的工具,因此更不可能出岔子啊。”


    我看著他的眼神,笑了笑,沒有說話,而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眼睛愣愣的盯著我,舔了舔嘴唇,想說什麽,但是我擺出手勢,讓他打住,表示不想再聽他瞎扯淡,經曆過這麽多的事情,我麻子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傻乎乎的白麵書生了,因此不要拿你的智商來思考我的智商,要是再不說實話,下一站老子就下車,黃崗梁,你自己去。


    說完,我就開門往出走,他看我生氣了,趕忙將我拉進來,嬉皮笑臉,畢恭畢敬的對我說:“麻子你別生氣啊,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其實,這一次並不是隻有咱們兩個人,黃崗梁那邊,我已經聯係好了接頭的人,倒鬥用的工具,全在他們那邊。”


    我擺了擺手,說道:“你這不是廢話嗎?我早就看出來你還聯係了其他人,要不然咱們此去遙遠的東北,沒有做任何的準備,你還能如此坦然?你的騙術未免也太不高明,我的意思是說,你聯係的人,都是些什麽身份,他們是誰?”


    他聽我這麽問,支支吾吾的不好好回答,老半天也沒說出一句整話。


    看他還是這副慫樣子,我當下就來了氣,打開門,正準備摔門而出,他卻突然開了口。


    “是鴨子。”


    聽到這三個字,我便愣在了原地,心裏就像打翻的五味瓶,完全不是滋味兒,腦海中時不時的閃過鴨子曾經對我說過的一句話。


    “這件事,恐怕已經由不得你了。”


    當時的我天真的以為,自己的事情,以及今後的路,都可以由自己一手掌控,旁人根本無法左右,可命運就像是在和我開一個巨大的玩笑,自打那方叔古墓開始,我的人生,就已經被安排的有理有序,下一步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似乎都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絲毫無法改變,這種蒼白乏力的感覺,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的真切。


    就好像棋盤上一枚小小的棋子,被人指尖輕輕一撥,就可以達到他們想要的目的,然後,你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阿凡達看我這個樣子,也大概猜出了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麻子,你不要怪我騙了你,咱們幾個這麽要好的兄弟,現在就因為一個大頭,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害死老六不說,而且還使我們之間互相猜疑,哪裏還有幾個月前情同手足的關係。我知道,你已經累了,不想再摻和進來,但是你要明白,老六再怎麽說也是我們的兄弟,就算犯了什麽巨大的過錯,但也罪不至死吧,可大頭、可大頭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就把他給殺了,他、他還是人嗎,簡直就是豬狗不如!”


    他說著,便哽咽了起來,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我看著他哭,觸動萬分,眼眶也變得濕潤,但卻沒有哭出來,隻是默默的安慰著他,心裏麵就像波濤洶湧的海洋,忿忿難平。


    他在我的肩膀上靠了一會兒,哽咽的說道:“當初鴨子讓我想方設法騙你來,我是一百個不情願,因為你剛從東海回來,肯定不想再染指這件事了,再者說,頻繁的下鬥找人,就算不拿東西,久而久之,三人成虎,你也就與真正的盜墓賊無異了,我們還都是青春年華的學生,名份對於我們而言尤為重要,因此我們誰都不想背上‘賊’的名號。”


    他抹了一把鼻涕,接著說:“但是當他向我說了老六的死因之後,我就改變了我的看法,因為我這個人,雖然平時看起來很沒出息,但是一旦到了關鍵時刻,我是可以為兄弟兩肋插刀的,老六死的不明不白,做兄弟的我,怎麽能棄之不顧呢?大頭心冷,殺了老六,我們就應該用更冷的心來懲罰他。就像鴨子給我說的,我們都嫌這個世界太冷,但是又有什麽能比得過我們那冰冷的內心?在這個世界,對付冷心之人,恐怕也隻有這麽一個辦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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