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山睜開眼睛,窗外是一片漆黑,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屋內燈火輝煌,琉璃燈盞在燈光下變換著色彩,但這殿內空蕩蕩的,除了他沒有一個人。勾陽不知道去了哪裏。


    俞秀山就著桌上冷掉的茶水吃一塊糕點,就沒有了食欲。他在方才的入定中漸有頓悟,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又提升了一步。俞秀山手握小血玉貘毫毛筆,閉著眼睛,覺出自己的身體生出了一種輕盈感,自己的心胸間似乎更加闊達起來,充盈起一種更為廣闊流動的真氣。可是與之相伴的是俞秀山覺得自己心中戾氣也是膨脹了起來。


    他頗為煩躁。還有什麽比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成為一個惡魔更可怕的事?他拎著毛筆在屋內來回踱了幾圈,更加煩躁,竟然一腳踹在椅子上。那椅子腿被他一腳踹斷,倒在地上,發出哢嚓一聲。


    俞秀山暗道不好。在心中戾氣增加的同時,他越來越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打開窗戶,可是這七月末,八月初的熱風讓他更加煩躁。


    俞秀山撩開衣角,跳上窗台,幹脆跳進窗外的湖裏,洗個涼水澡醒醒腦。


    他跳進湖裏發出了噗通一聲,雖是夜間宮內人來人往,路過的一行小內侍見有人跳水了,紛紛叫道:“有人跳湖了,快救人。”


    俞秀山在湖裏抹了一把臉,見有七八個護衛正要入湖救人,這湖不深,俞秀山想了想朝著湖的東麵遊去,在這漆黑的夜裏他居然能夠看清湖中的情景,一群五顏六色的錦鯉從他眼前擺著尾巴遊過去。


    他覺得很是新奇,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碰碰最後那隻紅色小錦鯉的尾巴。那小錦鯉擺了一下尾巴,居然不怕人,回過頭來,圍著俞秀山轉了一圈。俞秀山張嘴一笑,湖水就流向他的嘴巴,那小錦鯉順著水流跑進了俞秀山的嘴裏。


    俞秀山幹脆把它含在嘴裏。


    他遊過一個橋洞,遊進一片荷葉中,也不知道自己遊到了哪兒。俞秀山從碧綠的荷葉裏探出頭,將嘴裏小錦鯉吐出來,換了口氣。


    小錦鯉圍著俞秀山轉了一圈,遊走了。


    俞秀山目送那小錦鯉遊走,就聽見了腳步聲。他將頭一低,躲到了荷葉直下。隨著腳步聲,他聽見兩個人在邊走邊小聲的說話。


    一個說道:“這些東西都是要送到求仙台的?”


    另一個道:“不是送去求仙台送去哪兒,那兒可都是仙人,就是聖上。”這人說著壓低了聲音:“就連聖上也求著仙人呢。”


    一個奇怪:“聖上求著仙人,不該是這些修真之人討好聖上嗎,聖上賞給他們的都是最好的衣服,最好的用具。“


    另一個的聲音更低了:”說你傻吧,你還不信,你當聖上真是個糊塗的,立太子為太子那是權宜之計,誰不願意自己做皇帝。”


    一個似乎恍然大悟:“你是說,聖上根本就沒打算傳位給太子。”另一個附和道:“誰說不是,聽說那些修真之人有仙藥能讓人長生不死,我估計聖上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一個吧唧一下嘴:“長生不死誰不喜歡啊,真要是這樣,聖上真是萬歲萬歲萬萬歲啦,我們還是趕緊去求仙台將這些物件教給陳公公,這皇家的事兒,還是少說為妙。”


    俞秀山聽著他們的聲音由遠及近,他耷拉著眼皮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尖著嗓子開始發出嚶嚶的哭泣聲,一邊哭一邊道:“我好冤,我好恨,好恨。”


    這時,岸上的腳步聲也停止了。這宮中最不少的就是醃臢事兒,那兩人聽見這哭聲立刻停住了腳步,心中驚懼,以為自己撞鬼了。其中一人攛掇道:“莫不是見鬼了,這湖裏也是淹死過幾個宮女,要不咱們還是換條路走。”


    另一個顯然膽子要大:“換什麽換,陳公公還在等我們。”


    這一個這麽大膽,可另一個就是拖後腿:“我不敢,要不去你去看看,要是沒事我就走。”另一個將手中端的東西到一旁的:“看就看。”說完,就朝著湖裏探頭看去。


    俞秀山從水中竄出,他白麵綠眸,在夜幕中真如一隻鬼一般。


    那探出頭去看的內侍,嚇得的腳底一滑,大叫:“鬼,有鬼。”驚慌失措的模樣嚇得他身邊的那一個內侍扔下手中的托盤就跑。這探頭看的內侍見自己的夥伴丟下自己跑了,也連滾帶爬的跟著跑了。


    俞秀山爬上岸,蹲下來,看著散落在地上的東西。一個白瓷瓶,不知道裏麵裝的什麽什麽東西,幾個碧綠的玉酒盞,兩把玉如意,一小盒子龍眼大小的珍珠,還有各色的金銀首飾,看著是都是些女人用的東西。


    他撥弄著地上的東西,初想自己將這二人嚇跑了,然後自己替代這二人去求仙台去探探路,但是現在俞秀山又不想去了,他一身鬼氣,要是去了豈不是找死?


    他將那個裝珍珠的小盒子倒出一些來,然後將塞了一些金銀首飾在裏麵,又撿了幾個碧綠酒盞塞進懷裏。拎著小盒子,俞秀山一頭又紮回了湖裏。


    俞秀山在湖裏又遊了一圈,從窗戶裏又爬了回去。他從窗戶裏悄悄翻過去,就見這殿內人來人往,端著大小物件往裏送。


    勾陽站在門前,雖然麵露喜氣,但是眼中毫無感情。


    俞秀山站在一個偏僻角落,這熱鬧裏也沒有人顧及他。俞秀山發現勾陽的這具身體更加像一具屍體了。勾陽的麵色透出死人的灰青來,他麵上的肉塌陷之勢更加明顯,簡直就是一具行走的屍體。


    勾陽身邊的人來來往往,沒有一個人多看這個行走的屍體一眼。


    那些來來往往宮女內侍讓大大小小的物件送完了,朝著勾陽跪拜一番,然後施施然退去。


    伺候在勾陽身邊的那個老內侍歡歡喜喜的朝著勾陽多叩了幾個頭:“恭喜太子,這都是聖上賞給您的寶貝呢,聖上可是相當看重太子呢。”


    勾陽嘿嘿一樂:“你也退下吧,本王要看看父皇賞給我的東西。”他伸手指點:“你,你還有你,都出去。”他的手指到了俞秀山所在的那個角落:“你留來陪本王看寶貝。”


    等到人都出去了,俞秀山上手把聖上賞給勾陽的東西翻了一個遍,都是值錢的玩意,個個價值不菲,俞秀山見了一串海東珠,將自己的小盒子裏珍珠又倒出些來,把那串海東珠塞了進去。


    勾陽隨他折騰來折騰去,他問道:“去哪兒了?”


    俞秀山回答:“本是打算去求仙台轉一圈,看看,又怕自己這渾身鬼氣萬一死無全屍,仙君,你看我這鬼氣纏身實在沒有辦法想出什麽主意,不如。”俞秀山頓了頓:“仙君你,想想法子?”


    勾陽瞥了他一眼,並未回話。


    俞秀山小心的問道:“仙君你這身上還有什麽寶貝吧,請仙君賜寶。”


    勾陽慢慢的解開自己的外服,脫下,將外服扔到一邊:“你倒是看得明白。”俞秀山心道,我早就知道了,你這明顯的就是一具行走的屍體,可是還是這麽大搖大擺的走來走去,豈不是有古怪,我又不傻。


    勾陽脫完外服,又去脫自己的中衣。


    俞秀山抱起小盒子對勾陽道:“仙君,這是要就寢了,我還是退下吧。”


    俞秀山抱著小盒子就要走。勾陽脫去中衣,將裏衣的領子拉開,俞秀山見勾陽的胸口前貼著一麵巴掌大小的鏡子。


    俞秀山抱著盒子不動了。這鏡子上的氣息與他那根小血玉貘毫毛筆的氣息不盡相同,有些古怪。


    勾陽將那鏡子拿下來,他說道:“小十八荒有子母妖鏡,母已經成妖,狀如平湖,高約數十丈,子已有三千餘歲,未成妖,也已近妖,這子母妖鏡全名叫做警幻子母鏡。”


    俞秀山仔細觀察勾陽手中那個鏡子。這鏡子外觀十分普通,一麵青銅鏡,雕刻著富麗牡丹。


    勾陽從茶杯裏倒出一滴水來,那滴水在桌上流動著。勾陽將手中的鏡子對準了那滴水:“這是警幻子母鏡的子鏡,雖然與母鏡相比差的甚多,可也是近妖之物,這警幻子鏡也是算是一件寶物。”


    那鏡子方對準那滴水,俞秀山就禁不住後退了幾步。


    他的眼前哪裏還是勾陽的內殿,他的眼前是一條洶湧巨流,這巨流奔騰向前,巨浪掀起,朝著他迎麵過來。


    俞秀山忍不住後退幾步,抬手去擋。


    那巨浪砸落在他的身上。


    連濕意都沒有。


    俞秀山方清清楚楚的知道這是幻相。可也太真實了。


    就像那隻突然出現的單腳巨目的紅色大鳥一樣。


    都是勾陽用一把鏡子做出的幻相。


    勾陽將警幻子鏡從那滴水上移開:“此鏡可幻人形體,幻沙成丘,幻羽成鳥,幻水成江,幻芥子為須彌,又因近妖可通人心意,換而言之,我想讓人看到的,便能看到,不想讓人看到的,是不破,便看不到。”


    這真是一個天然的作弊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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