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第一個周五,常安下了班,李嘉睿載她去超市買食材。


    車內空氣有些悶,聽到她咳嗽了一聲,他就啟動按鈕將窗戶打開了很小的一條縫隙透氣。


    下午四點下雪到現在,沒停,反而越來越大。有雪花從外麵飄了進來,常安伸手接住一片,借著車裏的燈瞧了瞧,說:“從小雪見得多了,倒是沒有留心看過。現在看來,雪花果然每片和每片都是不一樣的現狀。”


    “不奇怪,”李嘉睿轉動方向盤開上緩坡,降下車窗領到計費卡片,“人本來就是如此。事物罕有的時候,才會特別珍惜。”


    “是和‘失去了才會珍惜’差不多的意思?”


    “嗯,對陌生人客氣,但對身邊的人反而越來越不在意。”李嘉睿說:“所以常安,你不會有一天覺得膩了,就離開我了吧?”


    李嘉睿極少會問到這樣的問題。“怎麽會?”她顰起眉。


    “好了,別氣,跟你開個玩笑。”他笑著哄好她,車也開到了負層的停車場。


    .


    來到超市入口處,上方吊掛著的電視機正在播放新聞。聲音開得有些大,常安的視線不自覺被吸引過去。


    然剛來的及看清主播的臉,她肩膀就被李嘉睿摟著轉了過去。


    “常安,”他把她的手放到推車上,“我們進去吧?”


    她先是怔了下,不過很快揚起下巴,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


    買完吃的東西,往款台走的路上,他們路過一個擺放雜誌的貨架。


    看到將青山下的籃球架作為封麵的一本旅刊,常安很感興趣,隨手拿起來正要翻翻看是哪裏,李嘉睿已先一步告訴她,“是桂林。”


    並不是象鼻山和漓江這樣的標誌性景色,冷僻陌生的地點,他居然能一眼認出來。


    見她詫異表情,他解釋:“前幾年,我和幾個外地來的學生,在這裏打過球。”


    對,她怎麽忘了?他在桂林住過一段時間。“贏了?”手裏捧著雜誌,常安望著他,眼睛笑得彎起來。


    “嗯,贏了。”他攬住她的肩膀,突然提到,“常安,我們好像還沒有度蜜月?”


    扁了扁嘴,她埋怨,“還不是你一直忙忙忙?”


    “是我不好。”李嘉睿苦笑,拿起一本海灘風光封麵的雜誌,指著上麵說:“那我們過兩天去海邊度假怎麽樣?”


    她搖搖頭,剛想說不如等到過年,但一想到那時候大約要和他回太倉,也就沒講出口,“你最近不是很忙嗎?”把雜誌放回貨欄,繼續推車往前走。


    “今年政策有變化,我手上在做的事,正在重新進行資質驗證。”他很少向她提及工作的事,偶爾說起,也是像現在一樣輕描淡寫的口氣,“空出來大約一周的時間。”


    “這麽急嗎?”她問,“那你怎麽前幾天不跟我說?”今天是周五,如果到了周一再去請假,時間又會耽誤兩天。


    李嘉睿的神色細微有變,常安不及注意,他已恢複泰然神色,“是今天下午決定過來看你時,才得到的消息。”


    “那等下回去了,我打電話試看看。”對蜜月旅行也很期待,抱住他的手臂,她說:“雖然不合公司請假流程,但我婚嫁還沒有休,他們應該會同意的。”


    #


    不知道用的什麽辦法,李嘉睿隻用了半天時間,就解決好了簽證問題,最後帶常安來到一處人煙稀少的熱帶島嶼。


    到達住處,他換好一身寬鬆的衣服,正想帶她出去轉轉。到床邊一看,她已倒在床上睡著了。


    旅途勞頓,他不舍得叫醒她。把人往裏麵抱了抱,調低空調溫度,取出行李中的筆記本,去了外麵房間工作。


    住的這間臥室外邊就是海,有小片的私人沙灘。黃昏時候,垂垂逝去的光線先是撒在蔚藍的水麵上,再透過落地窗折射到木地板上。被水中和了特殊光線,有水的影綽,亦有光的剔透。於這樣碧澄澄的光線中醒來,有那麽短暫的一瞬間,常安還以為是夢境。


    ……


    “常安。”看到她從房間裏赤腳走出來,李嘉睿即闔上電腦,抬腕看了眼時間,“睡了快三個小時,還困嗎?”


    “還有一點點。”她笑著走過來,坐在他腿上,“不過可以留到晚上繼續。”


    李嘉睿輕輕抱住她,揶揄,“我們來度蜜月,你打算都睡過去?”


    被他說得有點慚愧,她吱唔著說:“花澤類一天要睡十四個小時。我加上昨晚的,不過八個小時而已……”是剛剛達到及格線好嗎?


    昨晚早早收拾好兩人行李,她本打算早點睡。但沒想到,他會纏著她不放。


    常安有心拒絕,但最終還是抵不過他的熱情。他精神體力一向是好沒關係,隻是苦了她。


    “好了,是我不對。”看到她臉變紅,李嘉睿沒在逗她,“這樣吧,我們先出去吃飯,吃完了。如果你不累,就在海邊走一走。不然就提早回來可以嗎?”


    “好。”她站起來,手壓在他雙肩上,“但是李嘉睿,我們有言在先。你今晚必須老老實實的,不許再碰我了……”


    “好,”笑了下,他口氣認真地說:“我答應你。”


    .


    點的海鮮都是就近捕撈上來,配著一點白葡萄酒吃下去,味道尤其鮮美。她吃得很舒服,狀態自然好了不少。不過他們最後沒去散步,而是換了泳衣,來到住宿的木屋外的海裏遊泳。


    遊累了,回到岸上休息。常安披著浴巾靠在正喝啤酒的李嘉睿肩膀上,回憶說:“你別看我爸把我寶貝得跟什麽似的,但小時候教我遊泳的時候,可是挺狠心的。不過也幸虧是這樣,我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學會了遊泳。”


    李嘉睿把酒瓶放到身旁,摸著她濕濕的頭發,“能看出你們父女關係很好。”


    “是,可能別人家裏,都是父親扮演厲害的角色,母親則很溫柔。我們家正好相反,我媽媽從小對我很嚴格。”側過頭,看見李嘉睿表情不對,意識到自己似乎話有點多了。她的母親再不好,最起碼的,這份家庭的溫暖也陪伴到她十六歲,可他……


    “沒關係。”察覺她聲音頓住,他說:“不早了,下午不是說很累嗎?我們回去休息?”


    “還想要遊一會兒。”怕他不同意,她就拱到他肩窩處,像小動物一樣蹭來蹭去,得不到反應,再用軟軟的口氣懇求,“就一會兒好嗎?”


    被她小孩子一樣耍賴的舉動攻陷,李嘉睿妥協了。在下水前,囑咐她要注意安全。


    身後房簷上的燈,把就近的一小片海照亮。


    他看到穿著純黑色泳衣的她,在光線充足的區域,露出腿和胳膊,白皙皮膚就會被照得發亮。而遊到稍遠一點的暗處,則變幻成一尾靈動的魚。好像稍微一個不留神,就會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手不自覺用了力,啤酒罐被他捏的發出低悶的響聲,像是人在痛苦時發出的嗚咽。他將視線放遠,正對著海麵上的粼光出神時,突然聽到了她的呼救聲……


    .


    幫她按摩抽筋的小腿時,常安注意到他的臉色不佳。知道是因擔心而生氣,所以她即便很痛,也忍著不發出任何聲音。


    不過還好難過的時間不長,腿就恢複了正常狀態。捉住他還在為自己揉摩的手,“我好了,嘉睿。”她說。


    他輕輕“嗯”了聲,手是停住了,但視線還盤旋在她的小腿上不去。


    常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料被他一把抓住……手墊在她腦後,他把她徑直壓在木岸上,熱烈親吻上她的唇。


    她遊的比他時間要長,嘴唇上有海水的鹹味,清涼潤澤,還帶著些特殊的甜味,於他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誘惑。


    她出現時,他還是一心報複的少年。曾被她的執著感動,但也隻當是少女青春期的短暫情懷。而後,近十年的時間,他們之間不存在所謂的等待,卻也從未忘記過彼此。


    “常安,”很久很久,他停下來,睫毛和她的交錯在一起,“對不起。”


    手扣在他背上,她猶然在喘息,“因為什麽事,要說對不起?”


    “因為下午答應你的那件事。”抱起她往回走。


    她被說迷糊了,重複他的話,“下午答應我的那件事?”


    他耐人尋味地笑了,“是,我恐怕要食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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