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在老嬤嬤麵前說了自己能搞的定,實際上平君對於跟趙世卿和平協商這件事仍是沒有許多把握,大郎畢竟姓趙,趙世卿手中甚至可以說握著他的小命,他想要給自己兒子找個怎麽樣的先生實際上根本不容別人置喙,要想決定這件事情,還是要讓趙世卿自己覺得秦夙比王庸家的家學更加適合大郎。


    實際上,秦夙的的確確比王家家學要更適合大郎。


    老嬤嬤剛走,平君就差人去前院叫趙世卿過來商量,他們之間不僅僅有大郎上學的事情要商量,平君覺得另一件事情也是重要。此刻兩人氣氛僵硬的分坐兩席,各自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麵前的茶。


    趙世卿隻覺得坐如針墊,他按捺了許久不要首先說話,還是敗在自己想要快點離開的感覺上,他謹慎的問平君道:“你叫我來有何事?”


    平君笑了笑,閑話般開了口:“郎君也是出孝許久了,可是知道何時起複?”


    趙世卿心中有些鬆了口氣,暗想原來王平君這個女人也會關心自己夫君的前程,他嗤笑了一下道:“王世叔已經與我安排好了,這個就不勞你擔心了。”


    “哦?那就恭喜了。”平君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轉了一個話題,“雙娘子這個月就要生日了,說來她也是十六歲了,既沒有定親,也沒有旁的家人了,說起來可是怪可憐的,郎君可有什麽章程?”


    趙世卿一愣,不可置信的看著平君心想,這女人莫非在嫉妒?他搖了搖頭散去了這不切實際的想法道:“祖母去世後早就言明要小雙與我做……,可惜……。”他不滿的瞥了一眼平君,“我自然是要納了她的。”


    平君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雙娘子大了,獨身留在府上也不像個話,很是該給她個名分了,既然郎君這樣說了,那就早日把這件事辦下來罷了,不過我還是有話想說的,上次郎君在小香院裏鬧的也太不像話了,我是這府上主母,自然要插手一二,既然雙娘子與我們做了一家人,就把她那院子劃到前院去罷,真好把小香院和前院隔開,郎君以後還是別到這後頭來的好。”


    來了來了,趙世卿暗自在心中嘲諷道,又要演那出賢惠的戲碼了。


    這兩人自成婚後交手不知凡幾,彼此都有些熟悉對方那些手段,自平君入府到王將軍去世,她沒有少受了趙家與趙世卿對她的折辱,而趙甫仁去世後,趙家一落千丈,王平君這個聖人的親侄女又比趙世卿這個前首輔之子要來的值錢了,平君算是翻了身,也沒有少折騰趙世卿,這一來二去,趙世卿不是蠢到不可救藥,平君到底針對的是什麽,這一點他還是可以搞得清楚的。


    趙世卿嘴上也掛上了嘲笑,大大咧咧的朝圈椅上靠了靠,壓低了聲音道:“聽說你最近跟小香院的那個姑娘,叫什麽來著?柳娘?走的很近?”


    他本以為平君臉上會掛不住,沒想到她臉上竟是露出了一絲愉快之意,她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沒錯,我是與她走的很近,你待如何?”


    趙世卿被平君這般有些賴皮的表現震驚了。


    他遲疑了一下,反問:“你倒是坦蕩?”


    平君收了笑道:“我又為何不坦蕩?明人不說暗話,我將雙娘子的院子往前院裏一圈,你們倆個關起門來過日子,我不管她在那頭擺的是什麽姿態,端的是什麽架勢,你以後沒事也不要到這後頭來,我跟後頭這些個姑娘們過我們的,咱們早該井水不犯河水了。”


    趙世卿對這個表妹還是有幾分真情的,不論前頭有多少美麗女子,他還是會常常回來探望自己那體弱多病的表妹,這其中未免沒有顧忌平君的意思,原本雙娘子還是表妹的話,左右說起來是親戚,趙世卿覺得平君為了她那名聲也是不好如何動作的,可是若是將表妹變作了妾,趙世卿就有些擔心雙娘子是不是要在主母的手下受委屈了。


    這也是雙娘子遲遲沒有過了明路的原因,但這次趙世卿聽平君說要把雙娘子的院子劃在前院裏頭,那就是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了,想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平君也不會對雙娘子如何,更何況在前頭全是地位低下的婢女侍妾,他自己不願意管,平君不插手,一天到頭的女兒家要拈酸吃醋的起紛爭,若是叫雙娘子到前頭來管一管,倒是更舒適一些。


    再者,王家又是看著就要起來了,趙世卿這頭可沒有一個做聖人的好姑姑,做太子的好表弟,他再想與平君分開來過日子,也要看看這些人的臉色是不是願意,這要是王平君自己親自提出來的,自然又是不一樣了。


    隻不過——


    趙世卿暗示道:“你就算要雙娘子到前頭跟我過日子,她又是以什麽身份?”


    平君往前湊了湊,蠱惑般的道:“自然是給她一個好身份,不如擺了幾桌酒,讓她與你做二房?”


    二房說起來好聽,但實際上不管你怎麽叫她,她也隻是個妾而已,妻子是隻有一個的,但既然是擺了酒,又稱了二房,再加上雙娘子本身的出身也不低,她父親也是一方縣令,那麽單單在一個府上,不論律法怎麽講,這個二房就有了十足的重量,可以僅僅排在妻子之下,府上也不太把她作為身份卑微的妾了。


    趙世卿睜大眼看著平君,還是有些不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平君道:“自然是真的,你自己選一個好日子,請了你相熟的好友擺幾桌酒,咱們就這麽說定了吧。”


    趙世卿顯然還是很開心的,他與平君算的上是相處的十分不好了,因此府中總是沒有那種有個當家主母做定海神針的感覺,平君肯抬一個雙娘子做二房,哪怕後院裏頭有幾個小娘子長得水靈靈的,也是被趙世卿拋在腦後了。


    漂亮的小娘子,哪裏沒有?


    平君見趙世卿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笑了笑,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上回你辦集會,我依稀聽到有人說你要將大郎送去王庸府上的家學,趙世卿,不會是真的吧?”


    這件事情總是要告訴平君的,趙世卿也沒有瞞著,道:“王世叔與我關係好,我就是把兒子送過去聯絡感情又如何,你這又是什麽表情?”


    平君一臉譏諷的樣子,看著趙世卿心中老大不爽,也是犯了嘀咕,難道這件事還真是哪裏不對?


    平君冷笑道:“我問你,王庸之前是不是靠的你爹才上位的?你們趙家是不是對他有恩?既然這樣他提撥你自然是應有之義,你竟然還眼巴巴的將自己的兒子送去他家念書,若你有半分自持身份,你就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你教外邊那些人怎麽看趙家?”


    趙世卿被說的有些遲疑,他仔細一想,平君說的話似乎是有道理,可是自尊心有些放不下,他沉了臉道:“那你說待如何?”


    平君道:“你知道我弟妹的,她娘家族親秦夙你可知道?前些天我阿弟去請了他,他說是願意給大郎做先生。”


    “秦夙?”這個人趙世卿當然知道,不僅知道,趙甫仁沒死之前他與幾個自認為清高的朋友還大大誇獎過他,說秦夙這人有風骨,說起他來,趙世卿心裏又有幾分樂意了,“你這話可是當真?”


    “當真,我阿弟已經與他說好了,就是為了大郎好,你也不應當將他送去王庸家,你教他一人如何在那裏立足?旁人可是會嘲笑他有個趨炎附勢的阿爹?”


    “一派胡言!”趨炎附勢這個詞刺激到了趙世卿脆弱的神經,他想起去王庸家拜訪時等在外書房外被人忽視的感覺,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了起來,他狠狠砸了桌子,“不過是一時尋不著好先生才叫大郎去王家家學罷了,你如今尋到了好先生,大郎又何必去那地方?什麽趨炎附勢!荒唐!”


    平君滿意的笑了笑:“你能想的清楚那是最好,時間也不早了,明日我就叫人將後院改一下,你自己親自與你那好表妹說一說罷。”


    趙世卿用鼻子哼了一下,也沒有要人送,轉身出了門。


    #


    趙世卿倒是沒有去雙娘子那裏去安撫她,他現在心中有些煩躁,兒女情長的事情暫時不願意去想。


    想著自己因著王庸幫他將之前寫的好些青詞轉呈給官家,自己一時衝動,竟然說了要將大郎送去王家家學,趙世卿不知怎的臉上竟燒了起來,真是自甘墮落,王庸一介寒門,家學裏有什麽好先生?自己真是一時糊塗。


    他怪了一會兒自己,又轉身怪起王庸與平君來,若不是王庸在自己麵前擺那等架子,自己又如何會昏了頭?明明就是靠著趙家起的家,居然對著恩人家這般輕慢。還有王平君,若不是她早不尋個好先生給大郎,自己怎麽會提出要大郎去那讀書?


    趙世卿的心中不知不覺生出了許多的憤懣,越想越覺得王庸的態度實在是太過輕視自己,不由得在心中將他罵上了好幾回。


    正怨恨著呢,外頭小廝輕聲道:“郎君,王大學士府中差人過來說,要郎君您過去一趟。”


    有事了叫個小廝過來就要自己過去一趟,趙世卿恨聲道:“滾!”


    外頭小廝遲疑了一下,應了聲打算退了了,趙世卿又在書房內大喝一聲:“回來!給爺爺我備車!”


    說完起身便出來了,小廝們趕緊的備好了車,趕著朝著王庸府上去。


    去了王庸府上,這回王家書房的小廝沒讓趙世卿等多久,一會兒功夫便讓趙世卿進去了。


    王庸正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著趙世卿呢,也不待趙世卿行禮,開口道:“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趙世卿心中一喜,莫非?


    “我將你的青詞遞給了官家,官家很是喜歡,親自囑咐我要叫你多寫一些呈上去,上回與你說的國子監司業那職位,官家也是點名要你去。”


    趙世卿直愣愣的看著王庸,一臉喜色。


    王庸笑的更是厲害了,臉上的肉擠做一團,他壓低了聲音道:“世侄啊,你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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