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時圓明幾步上了酒樓,南秋賜也急忙跟著上來,坐在了桌子對麵。


    那小二笑道:“姑娘招呼人罷?隻吃肉麽?不配幾道下酒小菜可不大好。”


    時圓明擺手道:“不用。”


    待一會兒酒肉上來,時圓明又笑道:“你們男子大多也是拿碗喝,我偏偏要頂著壇子喝,勝過你們一籌。”


    說著,當真舉起那壇子,“咕咚咕咚”灌進肚裏。


    壇口漏出一溜酒水,順著脖子一貫而下,似大江歸海,沒入了胸口。


    南秋賜看得目瞪口呆,心裏覺得實在有違君子之道。


    但眼睛直勾勾瞧過去,想拔也拔不開。


    又聽見耳畔響起“咚咚咚”的敲鼓聲,八成是自己的心在跳。


    眼看時圓明喝得差不多,要將酒壇子放下來了。


    他連忙低下頭,看了一眼放在自己手邊的酒壇子,心道:“論起喝酒來,我南某豈會輸給一個姑娘家?”


    自然是不甘示弱,亦舉起壇子對著嘴吹起來。


    這二人行為舉止十分招眼,不久便引來眾人觀瞧,個個覺得稀罕。


    有人瞧見時圓明好端端一個女子,卻如此放浪形骸,不免暗自可惜。


    亦有人見色起意,心裏生出烏七八糟的想法。


    更有些嘴上叨叨起來,甚麽不端莊、不文雅、不守婦道等等。


    再一會兒更難聽的話也說了出來。


    南秋賜聽得惱火,怒拍桌子,罵道:“瞧什麽?沒見過喝酒吃肉的?都給我滾開些!”


    卻被時圓明笑著勸道:“有什麽好惱火的?正要讓他們開開眼界,我是沒有半點心虛的。”


    說著將酒壇子放下,伸手夠來一塊牛肉,遞在嘴邊,張口便咬,撕了一條子嚼了起來。


    心中暗道:“我活到這麽大,從來未曾這般糙陋過,定是難看極了,可偏偏心裏又痛快極了。”


    便又舉起那壇子大口灌進來,豪飲幾口,就著肉喝。


    南秋賜見她如此大方,倒覺得自己計較太多,反倒落得小家子氣,便也不管旁人。


    學她徒手拿來一塊牛肉,沾了黃醬,就著酒吃著。


    不過,他這般照貓畫虎之舉,得其行而無其神,叫魏不二看來,遠無時圓明那般氣度風采。


    二人邊喝邊聊,這才曉得這時圓明乃是陝陽人士,在皖北石人山學了些許武藝。


    問她來潭州究竟是做什麽,卻是不到時候不得說。


    二人你一壇,我一壇,你一塊兒,我一塊兒,不夠便接著要。


    一頓飯的時辰,竟喝幹了兩壇酒,吃光了五斤肉。


    南秋賜是修道之人,酒水下肚轉眼都化成水了。


    那女子卻是真刀真槍喝了一壇酒,吃了二斤的熟肉,仍是穩穩當當坐著,絲毫不見口齒糊塗,身形不妥。


    不二瞧在一旁,連連稱奇,心道:“這姑娘如此豪爽,定能與我師傅湊成一對兒。”


    又親身體會南秋賜運法驅酒之道,覺見那進肚的酒水到了胃裏,又一股腦兒衝進太乙穴,順著手陽明胃經轉了一圈,去了足下厲兌穴,化作一股清涼之氣湧了出去。


    不由大感神奇,驚詫這功法竟能用於化酒之道,一時間茅塞頓開。


    又忍不住想道:“時姑娘與你真刀真槍的幹,你卻仗著道法高明,悄悄地偷奸耍滑,可算十分不厚道。”


    待桌上酒肉幹淨,南秋賜便叫小二再上。


    時圓明卻笑道:“吃不消了,你當我是牲口麽?再說了,還有別要做的事情。”


    南秋賜便要掏銀子。


    時圓明道:“今天我請,以後你來,也算破了一樁。”


    不二忽然覺得,就在這具身體裏,南天賜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南秋賜隻聽到那一句“今天我請,以後你來”。


    心中不由地暗道:“以後,她方才說了,真真切切的說了,我們兩個還有以後!”


    便如仙音入耳,心中飄飄難以自已。


    人卻強裝作麵不改色,隻是腳步輕快許多,毛孔舒張,心情當是好極了。


    二人一齊往出走,到了臨河街道。


    時圓明忽然笑道:“喝完一場好酒,男兒們多是勾肩搭背走著。可向來沒有女兒家敢這般做的,咱們這便試一試。”


    說著,腳尖一墊,伸手夠了南秋賜的脖子,硬拽了過來,笑著搖著往前走過一條街。


    除了婉兒,不二從未這般靠近哪個女子。


    可那日與婉兒親近之時,中了她的春.藥迷香,又被她赤身蠱惑。


    雖是身心俱蕩,但現下回想起來,卻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而此刻,在他心中,時圓明無論相貌,亦或者言談舉止,都無疑稱得上是清麗脫俗的絕代佳人,比之婉兒勝過數籌。


    如此一來,時圓明瀟灑坦蕩的靠過來,自然與婉兒千嬌百媚的靠過來,天差地別,大有不同,更是令人身心愉悅。


    不二鼻子裏不住地竄來她身上馨竹清香,伴著白玉泉的酒氣,隻覺得再沒有甚麽比這更好聞了。


    至於時圓明,她摟著南天賜,腳步卻是越走越快。


    而南天賜的一顆心,亦是越跳越厲害。


    醉酒早已醒了,小心翼翼扶著時圓明,一句話都不敢講。


    時圓明笑道:“南兄心頭大鼓敲得太厲害,咱們的步子踏不上鼓點啦!”


    南天賜這才曉得,原來她是伴著自己的心跳邁步的。


    麵上一紅,笑道:“原來如此。”


    心道:“男子漢大丈夫,慌什麽慌?”


    如此敲打自己,心頭反倒鎮定下來。


    走了半道,忽然瞧見路邊不遠處,幾個粗糙漢子並排一溜,解腰寬帶,召喚黃龍。


    南秋賜眉頭一皺,正要幾步往前走過這一段路。


    時圓明卻駐足站了下來,大大咧咧瞧了半晌,才遺憾道:“大酒之後,你們男子偏愛站在路邊撒尿,可惜了我是做不成的。”


    不免掃興搖頭。


    南秋賜隻當她是開玩笑:“這樣粗陋不雅的事情,你可千萬別學。”


    那並肩召喚黃龍的幾個漢子,終於察覺到二人,齊齊扭頭瞧過來。


    隻見一個千嬌百媚的姑娘一眨不眨瞧著,便有人調戲道:“小娘子是想漢子麽?幹嘛看爺們兒的寶貝?”


    南秋賜聽得怒氣直發,正要發火。


    時圓明笑著勸道:“跟這些混人有什麽好計較的?”


    便一轉身拉著南秋賜離去。


    那幾個漢子倒是不依不饒了,一並追了上來,圍在二人身邊汙言穢語、打諢調戲。


    南秋賜哪裏還忍得了?


    正要出手,卻見時圓明忽地抽出一柄袖劍,手臂疾揮,手腕輕輕一抖,在半空中繞著眾人腰間轉了個圈子。


    下一刻,這幾個漢子的腰帶齊齊斷掉,褲子似約好了一般,通通墜了下去。


    立時將幾個人下半身該露的,不該露的,統統曝光了。


    引得一眾路人駐足觀看,嘻嘻哈哈大笑。


    有不少女子羞羞答答捂著臉,透過指尖縫隙瞧了過來,以顯示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身份。


    時圓明卻是大大方方、坦坦蕩蕩將幾個漢子看了一圈,忍不住笑道:“便憑你們幾個這點本錢,也敢出來賣弄?通通滾罷!”


    那話音之中,無疑夾著內勁,震得幾人膽戰心驚,知道遇上了高人,匆忙提起褲子,連滾帶爬溜了。


    南秋賜瞧著幾個人的背影,目瞪口呆半響,當真不知該說什麽好。


    時圓明卻不理會他,腳步輕快地自顧行路,忽然瞧見往前幾間店鋪後,有間閣樓,高門闊院,朱樓青瓦,門前栽植一排楊柳樹木。


    大門上掛著“福喜院”的牌匾。


    門口站著三五個眉波眼轉的女子,身穿紫皂衫子,戴著明角冠兒,滿臉堆笑,招攬生意。


    不必多想,這院子內,定是一座青樓無疑了。


    時圓明便拍手笑道:“都說逛窯子,逛窯子,自古也隻有男子去逛,今日也叫我進去瞧瞧。”


    說著便向那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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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大美人去逛窯子,不知道會發發生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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