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靈才剛蘇醒,對於喬笙居然被蛇咬傷一事,是不可置信的。它怔愣了一會兒,控製不住咆哮道,“你是傻的嗎?”


    喬笙抓住它張牙舞爪的身體,捏了捏。


    見他置蛇毒於不顧,器靈氣得頭頂幾乎都快冒出青煙了,化作虛影脫離他的手心,很快拿出一粒解□□丸來,強硬的塞進他嘴裏。


    喬笙淡定的吞了藥,伸手去摸微癢的唇。器靈警惕,當即戒備的退去一米遠,雙臂環胸,狠狠地瞪著他。喬笙微揚長眉,像是不解般的歪頭,眼裏異波勾動,勾魂攝魄。


    表麵看是無可描畫的一雙眼。器靈卻能看見其中隱隱纏繞的紅光,它略有些心虛,故意抬高了下巴,用施舍的語氣問到,“你好些沒,死不到吧?”


    喬笙沒有去管它的虛張聲勢,他抬抬腿,立馬聽見一聲脆響,有些嚇了一跳,以為腿被自己抬斷了。好在即使腦袋一片空白,卻也很快就反應過來,像是不甚靈活的機器人般,機械的站起來。


    器靈皺著小眉頭看他,圍著他團團轉了幾圈。


    喬笙站立了許久,這才感到身體知覺的回歸,記憶就像被打碎的一片片鏡麵一樣,橫豎連接不起來,讓他一時有些疼。良久,等他再度睜開眼睛時,這才恢複些許人氣。


    天色逐漸暗了下去,溫度也跟著下降,偌大的一片廢墟蟲鳴聲此起彼伏,隱隱綽綽的陰影中像是有什麽在暗中窺探,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器靈這才察覺不對,嘟囔道,“什麽鬼地方。”


    它什麽話也沒說,一溜煙去查探了,喬笙對它一瞬間就不見了,反應也不大,像是本能的就知道它離不開自己一樣。


    他不由想,我是誰?


    ——喬笙。


    我來自哪裏?


    ——地球。


    ……


    未知的恐懼好像不存在他腦袋中般。喬笙有些好奇的了解許多問題,記憶就會自動銜接,然後告訴他答案。


    這讓他覺得有趣。


    器靈轉了一圈回來,臉色鐵青。喬笙卻是恢複了常態,一把古琴置於膝上,悠悠然研究的樣子,並沒有把陌生的環境放在心上。


    他試彈了幾個調,琴聲低低的幾不可聞。器靈難看的麵色愈發難看了,情緒幾乎有些控製不住,然而這隻是一瞬,很快它就反應了過來,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蟲鳴聲愈發尖嘯起來,簌簌的爬動聲絡繹不絕,隱藏著的生物爬出光影來。甚至遠遠的還能聽見恐怖的躁動聲。


    器靈飛快逼近喬笙,幾乎快要撞上了他的眼睛。它看見那雙眼睛裏喜怒哀懼愛惡欲七情皆具,融成一團驚心動魄的色彩,凡世間,隻怕要是有人看了一眼,就會墮入深淵。


    它幾乎都以為喬笙是被情緒控製了。


    下一刻,喬笙卻將它捉在手心。他麵上表情清清淡淡的,如一泓清水般,不染纖塵,純淨如初,更不提沾染上一絲負麵情緒了。器靈有些驚異的看著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驚奇。


    喬笙跟它說,“小一,我肚子餓了。”


    器靈一時忘了掙紮,心想,你餓了跟我說幹嘛。它神情嚴肅,像是對待一件重大事情般發問,“喂,難道你沒有發現你換了一個世界嗎?”


    喬笙先說,“我不叫喂。”


    然後再回答:“知道。”


    器靈又悶了一口氣,忍不住仔細探究的打量他,懷疑他傻了或是被人奪舍了,但在它眼皮底下這都是不可能發生的,又想到它們一點也不熟,也不再追究了。皺緊小眉頭道,“莫名其妙又回到這個鬼地方,一絲靈氣也沒有,怎麽修煉?”


    喬笙在靈寶中找吃的。裏麵隻有一些花露靈酒靈果等,其外是大量的靈石法寶材料,能讓人有飽腹感的東西幾乎沒有。


    他莫名的感覺一陣饑餓,但記憶卻告訴他自己已是結丹期,早已辟穀,不需要進食。但為什麽有食欲,喬笙卻是不明白,他也沒有去深究,他的一切行動,隻憑心內最本能的反應。


    喬笙想,沒有食物,那他怎麽辦?


    器靈對他說話,喬笙就隻是用問詢的眼睛看著它,像是需要它來解決疑難一般。器靈泄氣的看著他,隻覺得這個人變得讓它無法是從。


    這人變化的緣由不由讓人想要探究。


    普天之下,沒有能比器靈更能分辨萬物情緒。它能吸取人類的情緒,以此來強大自己的力量,可謂是人類的一大克星。


    而它被強行封印,自認為能屈能伸認了一抹不滅之魂為主,犧牲自由,以此來擺脫封印,本能一路高歌猛進,恢複到鼎盛時期,將欺辱它的人類踩在腳底的時候,又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即使是先天靈寶,如此大規模的進行兩次空間穿梭,不僅是抗上破界時毀天滅地的絞殺力,還有每一界的道則壓製,都讓靈寶難以負荷,有了搖搖欲墜的損害。棲身之地無法庇護它安全,在秘境中吸收了大量帶著生命力的情“欲”,眉心蓮瓣一瞬間盛開了四瓣,如今蓮瓣萎縮合攏,隻能讓它恰恰能維持凝成實體的程度。


    委實不得不讓器靈感到萬分委屈。


    而它的“主人”,雖然它萬分抵觸這樣的稱呼,但事實卻是如此。它的主人心性一變再變,經曆的瘋魔的一段時間,喜怒哀懼愛惡欲七情,好不容易煉化了前麵六情,沒有被情緒弄崩潰,如今度過剩下的“欲”最後一關,便能完美的奠定基礎——卻又發生了變故。


    在喬笙快要被卷入黑洞的一瞬間,它將他卷入靈寶之中,雖然動作迅速,但還是抵不過那毀天滅地的力量,喬笙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傷害。


    器靈是有些心虛。它在秘境中吸收了大量的情“欲”,吸收不了的自動儲存在靈寶中。而現在,靈寶中全部沾了靈光的情緒全部進入到了喬笙的識海——所以喬笙到現在還活著,亦或是沒有被情緒所操控發狂,當真是一件奇事。


    而它也保證不了喬笙哪一天不出現問題。


    就喬笙當前的狀態,器靈雖然與喬笙沒有培養出多少默契,但主從契約還是讓它能更好的感受到喬笙的心態,更何況它還是感知情緒的高手。


    它本以為喬笙會被情緒汙染,誰知情況完全與之相反,它完全沒有在喬笙身上感受到什麽情緒波動,反而是出乎意料的純潔無垢,隻有初生嬰兒般單純的好奇。


    然而和嬰兒不一樣的是,他多了一團吸收不完整的記憶。


    它百思不得其解,皺著小眉頭苦苦思索,最終隻能歸結到喬笙目前的反常來。


    也許是因禍得福。


    喬笙思考無果後,才想到器靈說的修煉。他的識海被七情占據了地方,各自盤踞一方,相較於天邊一片囂張的緋紅倒扣,其他的顯得分外溫順。


    人類的*總是無窮無盡的,“欲”之一道情最讓人難以抗拒,也讓人無法自控,很容易便被*驅使。


    屬於“欲”這一情,說不出的斑斕多姿,蠱惑人心,凝成的實體,顏色也是紅火緋麗,灼人眼球。


    當然在喬笙一片空白、釋放出本真的思想裏,它便沒有那麽奇妙的誘惑力了,他的本能對於這囂張霸占自己空間的東西看不順眼,也使他感到頭疼的罪魁禍首產生惱怒。


    幾乎就是在念頭一動的這一瞬間,識海中一陣磅礴的壓力襲來,驟然就將那豔麗的一團逼至一個角落。


    這一動靜喬笙立馬就領悟。他露出一個不帶任何雜質的純粹愉悅的笑,以前的謹小慎微,和小心翼翼全部消失不見,天性釋放出來,有種強*人的無畏。識海是他的私密地盤,這個地方理應被他控製才對,而那些“外物”,應該安靜的待在一個地方,不能汙了識海的幹淨。


    喬笙很自然就接受記憶中的“禮”與“理”,便這麽做了。他沒有約束,不畏懼什麽,沒有理智重重的約束,神識一爆發,在這個空間,就如天威降臨,任你是多大的能耐,膝蓋也得給他彎上。


    清理完成後,喬笙滿意的退出識海。


    器靈本來是戒備以待,現在看見喬笙睜開眼睛,遮掩不住的情緒波動穩定了下去,它好奇的盯著他。


    喬笙又自然的拿出琴來,邊是回憶,邊彈幾首小調,愉悅的、悲傷的、淒苦的……興致勃勃的試彈下去。


    他周圍暗淡的野草隨著他的琴聲變化,到了後來,喬笙的琴聲開始急促的換曲,野草就跟著抽風似的擺動起來。


    遠遠的看去一片群魔亂舞,偏偏加上愈發尖利的蟲鳴聲,直叫人背脊發涼,毛骨悚然。


    連器靈都受不了,躲回了靈寶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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